……
象鼻山本来就不是很大的山头,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荣烨迷迷糊糊地听到一点儿,慢慢睁开了眼睛。许是怕他们在一起会商量着怎么逃跑,所以荣烨现在正独自躺在一处柴房里头。
他忍不住想起荣淑,满脸都是泪水。
他太想挣脱手上的绳子了,可是偏偏没辙,手腕外侧都快被磨烂了。
许是听到里面有动静,两个看门的水匪走了进去,其中一人手上端着一碗粥,拔了他口中的布条之后,就将那早就冷了的粥往他嘴里强灌。
荣烨哪里肯喝,当即一头撞了过去。碗骨碌碌滚在地上,那水匪气得给了他一脚:“臭小子,爱喝不喝!你哪怕就是饿死,我们当家的也能拿着你尸首要挟,堂堂广平王的长孙,他荣嘉没那个胆子放着你不管。”
荣烨“呸”了他一口,转而又被抽了一嘴巴子,这一下他耳朵一侧流出了血来,外界声音顿时小了很多,脑瓜里面倒是嗡嗡的。
“我小叔叔已经来了,你们要挟不到他的。”他强撑着,喃喃道。
楚天正好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面色铁青。
他方才已经下令,让手下带着老王妃前去荣嘉即将攻破的下一个据点。他的要求很简单,让荣嘉的命抵他母亲一命,同时退兵不咎。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会把老王妃放出去,只不过他手里还捏着荣烨这么个长孙,将来广平王爵位的继承人。在撤到蒲甘国之前,他都得把这根救命稻草死死攥住。
可荣烨在说完那句话之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位头领,你恐怕不知道我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没等楚天发问,自顾自道,“他从小在府里就不受宠,所以一心想着往上爬,要不然他一个贵公子,何苦来哉要到这种鸟地方挣功勋?他恨我们尚且来不及,又怎么会豁出性命来……你听听,他快打到这儿来了!哈哈哈哈!”
他满嘴的血沫,眼里有泪光,笑起来活脱脱是一个小疯子。
楚天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在繁华金陵,其实也是个文雅乖巧的性格。
楚天阴阳怪气道:“真要那样,我也的确没辙,大不了今日就和你们一起死在这里。你也别急,他在不在乎,待会儿就可见分晓了。”
……
广平王妃几乎是被人抬着去那瞭望台,她年纪大了,发鬓斑白,腿脚也不利落。旁人以为她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才始终沉默不语,果然不过一个老妇人而已,这般乖乖让人挟持着,根本不用费什么气力。
相比于她丈夫,广平王妃的确是深居简出,被丈夫的光芒下,几乎查无此人。
但她当年,也是出身于文臣世家,她的父亲官至丞相的时候,她也曾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她与广平王的婚约是很小的时候就定下的,当初宫闱生变,父亲极度憎恶广平王的专断独权,想要悔了这桩婚约,还是她寻死觅活地执意要嫁给他。
年轻时,她的性子也是不安分的。
之所以变得温和懒散,也只是因为他的丈夫总将她保护得很好,什么事也不必操心。
她一生都没怎么受过苦,而今临了时受那么一点,也再正常不过,她从没后悔,也不惧怕,只是内疚苦了这些小辈们。
过了一会儿,许是那些水匪们也觉得筹码不够,大夫人林氏也被推了上来。
在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玷污之后,她就好像有点疯了,总是又哭又笑地说胡话,还不停挣扎。
只有一腔仇恨没忘,水匪们打她,让她安静一些,这个妇人竟然也一记头槌顶了过去,力气甚大,还会咬人,像只愤怒的母狼。
“广平王府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个的都这么难对付。”二当家负责押解她们,此刻忍不住皱了眉道。
瞭望台的火把被一一点燃,上面十分明亮。
居高临下,二当家又往底下射了几支带火的箭,因此也就看到了藏在密林中的人。
荣嘉就伫立在那里,长枪靠在身后,脊背就和枪身一样笔直。
他没打算躲,躲也躲不掉,只抬头看着瞭望台。
两个女人,这个时候都奇异地安静下来,遥遥凝望着他。
二当家学那话本中的吴用,摇着一把蒲扇,尽力克制住语气里的慌乱:“来者可是荣嘉将军?”
“我便是荣嘉。”少年回答。
双方在这个时候,都不想拐弯抹角。二当家直言道:“小将军已经杀了我们寨子里这么多弟兄,差不多已经可以回去交差了,何必赶尽杀绝?现在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保你母亲和大嫂安全无恙,如何?”
可是,这群水匪乃是最不讲信义的,荣嘉并不信他的话。
毕竟幕后那人就是想断绝广平王府的命脉,所以他这命是无论如何也会被留下。而他死了,母亲和大嫂的用处没了,也一样会死。
他眼力佳,已经看到了瞭望台木柱后面藏着的许多弓箭手。
不如,就赌一把。
他特意再走进来一些,走到瞭望塔的光亮下,也走进了射程里。这要射不中就有鬼了,二当家手一招,示意赶紧放箭。
这箭矢上都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他荣嘉不可能活得下来。
可是没想到少年竟从身后披风里掏出一枚盾牌,反应十分迅速,盾牌挡不住的,便是长枪一扫,将那些流箭纷纷拂到地上。
“这就是你们的诚意?”荣嘉气极反笑。
二当家一时间脸挂不下,扇子一扔,按着广平王妃的头发,将人抵在栏杆上,又一手拿着刀,冷笑道:“小将军,你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哪还能活着回去?现在自戕,我就放你母亲一把,这应当不是特别难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