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再坚持下去了,西北原广平王世子荣章,如今正虎视眈眈……一旦他发兵,刀尖立在前面,一定是坚定地指着他的方向。
……
皇后对颂文太子的要求,向来上心。
想来或许也不需要依靠这么个不识时务并且看上去还幼嫩的侧妃来传宗接代,她顿时就松快多了,也懒得再去逼问训诫什么事情。
凌安说着去更衣,但是好长时间都没回来。
太子用膳速度向来都是快的,没几筷子就走了,正好撞到凌安坐在湖边的假山旁边,少女对着湖面,抚摸着自己盘在头上的妇人发髻,颇有些出神地想着什么。
她身形其实比同龄的女孩子还娇小些,模样虽然精致美丽,但仍呈现出一些幼态……太子有时候对她有不忍,也是因为她太小了的缘故。
因为小,真心才纯粹,也会很容易认死理儿,还会有种种幼稚举动……哪有人敢在皇后款待时中途离席的,她这是已经彻底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了么?
或许磨砺一番,对她来说反而更好。
太子抬步,一时间竟然有一种管教女儿的冲动,也是恰好,怀静公主带着自己的一群宫人们过来,乌泱泱的一片,走在湖边上。
怀静貌似还挺客气,笑着对凌安打了声招呼:“嫂嫂。”话音才落呢,却传来“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
怀静这个时候惊慌失措地喊起来,还抬手打了一下身边太监的帽子:“狗奴才,你长没长眼睛啊?把本宫的嫂嫂都撞下去了!还不赶紧救人!”
太子殿下所站地势较高,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怀静的把戏,小太监也分明就是她指使的。
二月份,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
况且,凌安还正好来了月事,方才去更衣,就是因为这个,又因小腹疼痛才选择找个平整地方静坐一会儿,身边带的丫鬟细蕊和重蕊一个去找汤婆子,一人去喊轿辇,这会儿都不在身边。
凌安一直以来不喜欢怀静,但毕竟当过她伴读,竟不知道对方有这般恶毒心思,老大不小了,也还能真做出这样顽劣的行径。
她生活在北地,干旱缺水的地方,也的的确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
湖水更是冷得人心颤,一掉下去,她整个人都快冻得没有知觉了,小腹更是忍不住痉挛起来……她身子止不住地往下沉,又奋力扑腾着扎出水面呼吸上一口空气,仿佛有什么东西滞在胸腔里,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怀静一边装出十分焦急的样子,一边推了自己身边两个肥胖丑陋的太监下水:“快去,给我嫂嫂救上来。”
两个太监划得格外缓慢。
但凌安呛了几口水之后,只觉得他们是活下去的曙光。
太监快要触碰到她的时候,太子终于喝止:“且慢,不许碰她!”
怀静悚然回头,而太子站在那里,视线冰冷,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然而太子对她一句叱责都没有,只是快步过去,解下自己厚实的大氅,直接投身湖水里。
男人身体底子好一些,都觉得冰冷异常。先前那两个太监由于不敢再去扶凌安,致使她在水里又苦苦捱了一小会儿,太子将人一把捞起来,小姑娘本身倒不重,只是棉衣吸了水,一时间太子搬得有些吃力。
好在人还是捞起来了,颂文将她放置在自己铺平的大氅上,小姑娘头发散乱,失了好多件钗环,面色起初是苍白的,不一会儿两颊和鼻尖陡然有了病态的潮红,她怎么都觉得冷,冻得整个人蜷缩起来,直打哆嗦。
颂文救了她,她却紧紧闭着眼睛,连句“谢谢”也不懂得说。
怀静此刻两股战战,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刚刚看到了太子哥哥看她的冰冷眼神,以为他什么都知道,心里也害怕。
细蕊和重蕊终于拿着汤婆子,带着轿辇赶了过来,虽然与最初用意违背,但居然立刻就派上了用场。
怀静以为太子多少要罚她,正咬着唇目光闪烁,可没想到太子只让人将凌安送回东宫取暖之后,竟然连问都没有多问,径自又回了皇后宫中。
怀静真得没搞清楚状况,直到太子背影消失好久,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这是,逃过了一劫吗?
可是身侧的宫女显然比她还紧张害怕,同她耳语了几句之后,怀静一时间神色复杂:“你说的可是真的?太子哥哥刚刚一直都在那?”
宫女道:“那还有假?奴婢刚刚一直偷偷示意您别再继续,可惜您没听啊……”
怀静蹙眉:“这可就奇怪了,先前太子哥哥明明很维护她的……可最起码的,就算真是不小心,那也是我的人将凌安撞了下去,太子哥哥理应会处置才对,为何刚才一点反应也无?”
宫女即便知道也不敢接话。
而怀静似乎想到了什么,联系到太子迎亲时的刻意冷落,忽然间茅塞顿开,兴奋不已道:“凌安……她该不是失宠了吧?兴许太子哥哥根本就懒得管她,救她也只不过是顾及自己名声而已。”
毕竟新纳的侧妃要是让两个肥头大耳的太监牵手搂腰地救上来了,传出去才真真是耻辱呢。
……
太子的确这般想法,才无奈自己亲自下的水。与她猜想并无二致。
可凌安那副样子,脆弱不堪但又倔强坚持着什么,总令他忍不住心烦气躁。太子明明看到,那些太监快碰到她时,她是尽力去伸出自己手臂,好让旁人搭救……而他去时,那少女却在本能地抗拒,连拥抱都拒绝,以至于他只能拎着她的胳膊和腰带,尽可能采用不那么暧昧的姿势。
……好得很,好得很!
他倒是要看看,在没有他庇护的情况下,周围群狼环伺,她能这般有骨气地坚持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