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灌时,司徒衍和施葭身边毕竟有许多船,即使破损尚且能撑上一段时间;又多亏施葭带着那两把防身破剑,两人合力将一艘船残破的半边劈开,伏在剩下的船骨上等来了营救的人。
“怎么光表扬司徒大人呢?你大哥我还救上来一个人呢!……咦?那老头人呢?”
“哥哥,你骗人。”
“是真的!”施葭本就抽抽搭搭,见妹妹不信自己,现在更委屈了:“倒是那老头滑稽得很,穿得破破烂烂的,还管自己叫‘公主’。”
天煞宫主没有与他们乘坐同一艘船回印芍。他和薄申云在一艘船上,但相互不认识。
活着离开的许多人都受了重伤,甚至不乏肢体残缺,但不论如何,仍庆幸着还有余生可度;另外的绝大多数人永远留在了传说中的那座赤红色的岛屿上。四方宫与它衍生出的神话、它的罪恶还有无数无辜丧命的孩子永远长眠水下。
船开之后,陆歇帮秦苍简单包扎,之后虽然一直抱着她,但两人再没说过话。秦苍明白他生气,也明白他生气的原因,于是并不主动言语。在荷龙潭只一日不到、离开陆歇也只两日,可是秦苍觉得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心里很累,于是缩在他怀中,由着他为自己取暖。
在船上,薄申云已经听说陆歇前来。但下了船,来不及与瑞熙王寒暄,直到找到月耳的一瞬间,惊喜地有些站不稳。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不住地颤抖,缓了好半天才定了神。
兰蕊威胁他的时候,他不敢多解释什么,怕欲盖弥彰、怕对方抓住要害,只能假作镇定、等待转机。不过兰蕊猜得不错,他不会、也不能选择她;即使能重来一次,薄申云还是会选择救多数人。
然后,自己或许会陪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吧?薄申云审视着这个看似无私、实则自私的想法,自觉可笑。他想,月耳未必需要一个弃她不顾之人的陪伴;我又何德何能将她比作自己的私有品,决定她的生死?
还好一切都只是假设,一切都过去了。
安置好月耳,薄申云这才穿过一众忙碌的人群,找到陆歇。走入大家视野之前,他率先看了一下秦苍。或许是月耳已向他提及她们之间的一些故事了。
“瑞熙王。”
“薄大人。”
两个原本不该在此见面的人客气行礼。
“此次布局四方宫,只有印芍官府和薄某手下知晓,不知瑞熙王是如何找到春目湖旁我们设伏的滩涂,又是奉何人之命前来?”
薄申云暗中调查四方宫已久,知其涉及诸多高层。现在天煞宫岛上的证据荡然无存,除却在前一日宴会上遇到的宾客罪证确凿,就剩眼前之人:陆歇凭空出现,若无凭据,他也难逃干系!
春目湖滩涂渡口所在的消息,陆歇的确不是正道得来,并且他出现在此,本身已经违反了祀戎前不可离京离军的指令;陆歇确与四方宫没有关系,但其背后牵涉人与事涉及王权,其严重性比之四方宫有过之、无不及;他本该遵照陆歌的嘱托,小心应付薄申云,不该在祀戎前与其起正面冲突。
但是在得知秦苍不见了的时候,一切规则都不作数了。
陆歇虽贵为瑞熙王,但论朝中实权居薄申云之右。两人都是历经“杀伐”的常客与常胜者,只是文武战场略有不同,训练出的生存本领也存在差异。薄申云习惯韬光蓄势、含章不曜,气质更加内敛沉静;陆歇毕竟常与原始血肉为伴,在今日一派混乱的场面中,原本在帮助调度,现在虽然已经将剑安置回腰间,但气势仍旧极盛,面对逼视,难说谁更尊显。
陆歇走近些:“薄大人您与印芍府上下在此布局擒贼,正是因为陆歇我报的案啊。薄大人不记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