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休拣着凉菜吃,吞了口辛辣的酒,坐姿随意,说:“我知道,汀州的流寇已经汇集成股,其势不可小瞧,咱们无兵无马,招惹不起。可偏偏去年丰收,那匪头子黄新荣就盯着咱们灵州的粮仓。”
“粮食都给了离北铁骑充作军粮,灵州现下粮仓空设,虚得很。我写信给汀州州府,可你也知道,他被黄新荣扶作傀儡,哪敢替我们跟黄新荣讲道理?他怕死都来不及呢?我真是有苦说不出。”
程兴一口酒都咽不下,“那离北二公子又叛逃出都,两万禁军马上就到了城门下,我,我是左右为难,放行不成,不放也不成!”
祝休搁了筷,说:“离北是要反了,遭殃的总归是我,灵州又夹在中间,摇摆不定恐难长久,你得尽快下定决心。”
“由不得我自己决定,”程兴惆怅地叹,“这下真的是前有狼后有虎,离北和庆都哪个都开罪不起,还有个黄新荣在侧虎视眈眈。若是离北二公子叛逃的时候那唐安南没死,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毕竟,她是南希郡主,说话总是要好一些,但可惜——”
祝休揪了槐花,丢在酒水里:“黄新荣是匪,迟早要被围剿。但是七州各谋其政,不能携手剿匪,朝廷也不知道何时才会派人过来。不过我看这朝廷一天天的事儿也多,根本就顾不上我们这边,说好的给我们派人过来,如今也没个踪迹。我眼看着黄新荣一天天做大,已经成了荏汝的土皇帝,心里着急也无用。你干嘛也想着南希郡主。”
“就因为人家南希郡主是贤王李祯的女儿吗?十几年年前边沙骑兵入境,宛、汀两州首当其冲,成了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荒芜贫地,兵燹之厄让那数千里的良田荒废,现在又哪有人肯去当守备军呢?”
“那一战斗中,原本以为明月公主会给我们派一点人来,可传来的就是公主去世的消息。朝廷也不知道做了什么。”
“我听闻明月公主的女儿南希郡主,似乎也生下一个孩子,此刻就在那二公子手里头呢。”
“你指望他们惦记着孩子不会对我们下狠手吗?”
没指望过。
程兴看着庭院,抬手给祝休指了一圈,“灵州能保存余力,是因为离北铁骑神速救援,这份情谊我一直记着,所以此次统筹军粮没有任何怨言。但是谋害皇帝这样的滔天大罪,就是我想佯装不知也不行。那黄新荣不出半月一定会来要粮要钱,霍长泽又正好到了灵州,这两个霸王碰在一起,我真怕再闹出什么祸事,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祝休饮了酒,忽然灵机一动,他说:“霍长泽带着两万训练有素的禁军到灵州,不就是咱们的‘兵’吗?有他在此坐镇,黄新荣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况且,有霍长泽和南希郡主的孩子在这里,霍长泽大底上也会拼尽全力去保护他,毕竟带着孩子也不能一直喊打喊杀,她们会给孩子创造一个比较安稳一点的地方成长啊。”
“禁军常年待在庆都,哪见过真刀真枪的战场?黄新荣推翻了宛、汀两州的守备营,也不怕边沙骑兵,仗的就是底下人心整齐,又熟悉荏汝的河流山脉,打起来霍长泽未必是他的对手。”
“他恐怕也会看见这一点而弃了这里。”
程兴连忙摆手,“况且那萧二公子年轻气盛,没打过几次仗,又有父兄作保,若是在灵州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法跟离北交代。”
祝休搓着山羊胡,说:“霍长泽对陛下继位有功在身,他此次叛出庆都,禁军肯跟着他来,就说明他有带兵的能耐,不然谁愿意提着脑袋跟他跑这么远?不过百闻不如一见,等他来了,我们好好会一会他!放心,有那个孩子在,他们不敢乱来的。”
“听说不是个好相与的,”程兴的心病在这里,“又久住庆都,若是满身纨绔做派,那我得赶紧想办法把他打发走,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