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心境?”若非如此,江小白再也想不到任何如此梦幻的地方了。
金珸一直望着某处,漫不经心的答道:
“既然你不忍心,那便让别人替你下决心。”
江小白挤到他的身旁,果然一幅画幕展开在他的眼前。
“你把唐琬唤醒了?”江小白讶异的惊呼道。
此时画幕中已是另一番风景,赵士程也丝毫没有察觉身边的妻子换了人,而作为正主的唐琬目光早已落定在了远处的陆游身上。
八年未见,已是而立之年的陆游脸上略带沧桑,即使如此,他却依然能同身旁的有人谈古论今,文采亦然。
或许是他感受到了唐琬炽热的目光,远远望了过来,心中五味杂陈。
“蕙仙?还是难受吗?”赵士程见唐琬久久不语,便关切的问候道。
自然是难受的,只是难受的地方是胸口罢了。
唐琬替彼此斟了一杯酒,自顾自的饮了起来。
“蕙仙,你近来喘疾越发厉害了,还是少饮几杯。”
唐琬不语,看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渐渐行来,不知作何打算。
毕竟夫妻一场,总不至于再见变成了仇人,唐琬自然也没有躲开他的理由。
“士程。”陆游多年未见好友,自然也是欣喜万分。
赵士程也吃惊不已的看着来人,道:
“务观,你何时回来的?”
“前几日刚回来。”
寒暄了几句,终究还是绕不开唐琬。
陆游拱手,恭敬的喚道:“嫂嫂。”
物是人非,再见的两人终究还是成了两个世界的人,而横在中间的不光只是陆母,还有赵士程。
唐琬没有理会,只是宛自独饮。眼中泛着点点泪光,在这段婚姻中,她终究是那个牺牲品。
赵士程的目光穿梭在了二人之间,坦然一笑道:
“观务,我突然想起府中还有一些事情,急着回去处理,还请你替我照顾一下蕙仙。”
“这个......”陆游神色尴尬,心中自然愿意同唐琬独处,可是却又碍于颜面不便直接答应。
“观务,蕙仙就拜托你了。”说完便领着丫鬟小厮匆匆离开。
刚才将酒菜摆好的丫鬟心中不喜,却也无奈,只能一边跟着赵士程的脚步,一边询问道:
“少爷,你今儿不是为了陪夫人出来游园,昨儿不是熬夜将事情处理完了吗,哪里来的要紧事?”
赵士程尴尬的回头,朝陆游赔笑了两声,朝丫鬟训斥道:
“许是昨儿疏漏了,适才想起来的。你若再如此多言,我回去便告诉大夫人。”
丫鬟悻悻的吐了吐舌头,无奈只能匆匆跟着离开,不敢在多言半句。
此时的湖心亭中是剩下陆唐二人,八年的时光虽然改变了两人的容颜,可是却丝毫没有改变两人的情分,往昔的点点滴滴不断地放映在脑海里。
“好久不见。琬琬。”
唐琬知道,陆游开心的时候会称呼她为‘琬琬’,难过的时候便会称呼她为‘蕙仙’,这一点不易察觉的变化,或许连陆游自己都不曾察觉。
唐琬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沉睡了这么久,她竟然发现自己的心中,还是装满了这个负心汉。
“的确是好久了。”若不是当时太过于痛苦,她又何至于选择将自己封闭了八年之久?
望着桌上两人方才对饮的酒杯,他痴痴的问道:“他对你好吗?”
“自然是好的。”若是将他所谓的‘好’划出等级,赵士程足以名列前茅。
比我还好吗?
看着眼前楚楚动人的唐婉,他这句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心境中。
江小白还在为金珸自作主张将自己拉进来生气,看着‘画幕’中别扭的两人,实在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你也不必生气,这段路本就不是你能应付的。”既然这段历史能载入史册,便不是继续能随便糊弄过去的,就算她如何逃避,终究是绕不开他们二人的相遇。
“那你也不能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就把我给换回来了吧。”
“不然你肯进来?你会忍心如此对待赵士程?”
“我......我当然。”后面的话江小白实在是无法说出口。
看着刚才赵士程落寞的背影,她如何舍得?相较于赵士程和陆游二人,江小白自然是偏心于赵士程的。
若没有那么些劳什子的条条框框束缚,她指不定就会跟着赵士程一同离开了。光是一想到那样的场面江小白就觉得解气。
“我什么我,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
“行了行了,唐琬好像要走了。”
画幕中的唐琬已经起身,不想再在这儿徒添悲伤。陆游原本想要伸手挽留,却终究是不敢开口。
看着渐行渐远的倩影,他眼角早已湿润。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想必能说这话的人,是真的从未体会到这种‘生离死别,爱而不得’的痛苦。
他独自坐在亭中,陪伴他的只有空空如也的酒壶,和桌上刺眼的两只酒杯。
“蕙仙。”他含泪用衣袖一拂,桌上的酒杯应声而碎。
被瓷片割伤的手指不停地滴着血,若是换了从前,自然会引得那人心疼不已,可是此时就算自己的血就此流干了,她也不会再回头了。
毕竟,终究是自己错了。
他看着殷红的血迹,惨淡一笑,以手为笔,以血为墨,在墙壁上即兴书道: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