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匹马已经好似强弩之末。现在虽然没有了身上两个人的负担，理应腿脚更快，可它一路跑出了内伤。口鼻滴血，气力不支。

马血的腥味勾起了群狼的本能。它们发出凄厉的长啸，飞扑而去。

另一边，十月和慕峤正在这山崖上承受跌落之痛。

这是躲避群狼的代价——跌落的山崖倒不是十分陡峭，但乱石嶙峋，其中夹杂不少枯树，人一旦滚落上面，乱石枯树简直扑面而来，撞得人浑身生疼。

不过这一路滚下来的过程里，慕峤倒是紧紧将十月抱在怀中，不管自己被撞得多厉害都始终没有松手。十月就是有些晕眩，不断地翻滚、旋转，慕峤对她说：“闭上眼！”

十月闭上眼滚了下来，等周围一切都静止了。慕峤才慢慢松开手。

十月除了有些想吐，身上倒是根本没有什么损伤。她先爬起身来，一身衣裳居然挺干净。再转头看慕峤，慕峤身上夹杂着不少碎石和碎木。衣服也挂得处处都是道道儿。

他是吃着苦头了，在地上躺了好半晌儿才支起身，狼狈不已。

十月有些抱歉，想过去拉他，但又不好意思。

慕峤自己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他还是给了十月一个苦笑：“得亏是冬天，穿得够多。”

“谢谢。”十月道。

“谢我？”慕峤笑笑，“如果不是我今天带你来，你也不至于吃这么多苦头。”

十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说得好似有道理，又好似没有。毕竟他把自己从林子里带了出来，如果要往前算这笔账，他对她并没有什么亏欠。

自己是他寨子里的仆人，主子让仆人出来帮忙，这不是合理应当？

“总之谢谢。”她说。

慕峤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抬头看了一眼那山崖。狼群的气味是闻不见了，但谁知道它们会不会折返，或者找到另一条山路下来？

“此地不宜久留。”他道，“天色晚了，不知道我的人脱身了没有。今天真是不够幸运。又是狼骑又是真狼，算是跟狼杠上了。咱们赶紧找条路出去。”

前后俱是野山，没有人迹。两人就挑碎石漫地的天然路走着。急急走了一阵，好歹是再没有遇到狼。不过山路崎岖，天色又慢慢暗淡下来，更糟糕的是，头顶上飘来铅云，空气里有了凌冽的气味。

“要下雪了。”慕峤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一天下来危险不知多少，如果只是下雪，都算不得麻烦。

可慕峤似乎并不这么想。他吸了吸鼻子，眉眼里焦虑已经肉眼可见。十月这一天下来，见他指挥若定风轻云淡，还不曾如此过。

十月抬头看看天，不过她看不出什么端倪。

“不如我们再走一阵，走到高处去，看看有没有路。”

“不行，风雪很快就来，现在得赶紧找地方躲。”

不容分说，慕峤带着她反往谷地深处走。这里的山林相对稀疏一些，而且在某些地方露出一块一块的斑秃。那是水土被雨水冲刷、露出底下石头山体的缘故。

“这山是石头山。”慕峤说，“既然是石头山体，那么就有石缝之类可以躲。”

两人在山下四处找了好一会儿，结果只找到一个稍微合适点的。

他钻了进去，这石缝也就一人深。他在石缝里坐下，转过身来，两条腿还有一点露在外头。

“进来。”

“什么？”十月睁大了眼睛。

“进来吧。”

十月难以置信——因为这石缝内实在太狭小了，他一人都勉勉强强才够，十月再进去……

不就是坐他怀里了。

“赶紧的，雪就要下来了。”

仿佛他的这句话是咒语、是命令。话音才落，天边陡然刮来一阵妖异的风。十月有些莫名。因为这风来得太突然了，简直令人好奇。只是她下意识地扭过头，冲着风吹来的方向，很快，就有一些碎石扑打在了她脸上。

她赶紧往石缝这边靠近。结果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哗啦哗啦，大颗大颗的冰粒就开始坠落。

就在十月被冰粒砸得懵圈的时候，手腕上被人一搭，然后整个人就都被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