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也觉得最近的乱子闹得有些太邪乎了。不过天下积弊日久,发生这样的事情其实也是迟早。
“我父亲在时,就说过世宗朝的时候,国家已经有了衰落之像。夺嫡内耗,朝纲不稳,外头又连年水旱。军事上除了边镇耗费甚巨,南边几个藩国也发生了判断。世宗皇上前后三十年,据说只有五年朝廷不是入不敷出。能够熬到今日,已经算是不易。我为奴四年,呆的地方也不算太糟,就算是我也能感受到,四年来风不调雨不顺。朝廷给奴隶庄园定下的缴纳,其实没一年能缴清的。哎……”
十月长叹一声。这令慕峤颇为感动:“没想到你还这么关心天下之事。”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虽是女子,却也是这天下芸芸众生之一。天下的事当然关我的事。”
慕峤更是赞许不已:“不错,男人女人,都是人,都要吃饭,都要活命。既然是大家的事,那便没有男女之分。”
十月对这话也是极为认可。她刚要说话,可这一下外头那噪音突然鼎沸了起来。而且听着也不是那么遥远,倒像近在仅仅几个坊市之外。
听到这噪音如此之大,两人都不禁皱眉。
“如果是南城墙那边,再大的声音也不至于这般吧。”
两人又听了一阵,外头有人进来报告情况。
果然不是城外的士兵——而是京师城内乱了起来。
是造反的那种乱。
慕峤的手下说他们站在高处看了,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坊区先闹起来的,总之是人马喧天,沿路放火。城内的士兵大部分抽调到城墙上,用来维持这夜间治安的就很有限。
城内的状况自然不会是什么偶然。显然与城外的叛军攻城有关。内外呼应,里应外合,看来这群叛党不是寻常流民,而是颇有谋略。
“城内也这么多叛党?”十月感到不可思议,“是怎么溜进来的?”
慕峤略一思索:“未必是溜进来的。你想,一个月前你我在普渡寺,说明那时候叛军就已经对京师构成威胁。你那农庄的朋友说边镇的将军回防京师,说明朝廷掌握异动在更早之前。可是这一个月来叛党都没什么动静。我本以为这帮叛党也就是普通流寇的水平,但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分了一部分人,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化整为零,潜入京师。京师内部应该也早有他们的内应。否则这些人如何落脚、以什么身份停留,都是问题。不过他们还是办到了。看来今天这一场里应外合,是他们筹划已久的。”
如此一来,事情就大条了。如果叛党只在城外,那凭借京师的铜墙铁壁,或许不足为虑。但如果城内也乱起来,便不好说。
“京师陷落,是个什么结果?”十月轻声问。
慕峤看了她一眼:“这你应该比我明白。就算不改朝换代,要是皇上有什么不测,至少也是个天下大乱。”
“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慕峤点点头。
他对自己的部下说了些什么,部下立即出帐去办。慕峤对十月说:“你别担心,赤胡全民皆兵,这种场面在草原的厮杀里算不得什么。我已经让人去加固防守,并封堵坊区的各条通道。城内的叛党想要打进来可没那么容易。”
十月走到大帐的门口,果然,从坊区以北的地方冒起了阵阵红光。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其中还夹杂着阵阵呼号和痛哭。
既然是作乱,就是要制造伤亡。
“在这一个夜晚,不知道要消失多少条性命。”十月道,“京师防务由陈平洛负责,他这次应该罪责难逃吧?”
慕峤说:“不好讲。贼势浩大,城内这些叛党看意思是不能成事的。他们充其量也就是给陈平洛的守军增加一些干扰罢了。如果京师最终被守住,外面的叛党最终被打退,那么只怕陈平洛非但无过,而且有功。”
十月攥紧了手:“那可太遗憾了。可惜了外头无辜的百姓。”
慕峤点头:“的确。城内的叛军不去攻打城门,而是专门在城内放火,显然是针对老百姓而去的。杀得越多,城内越乱,守军就越是无法坚守岗位。城墙上的守军一旦不能坚守岗位,城外的叛军就有了机会。”
一想到会有那么多无辜百姓丧命,十月就难受不已。
慕峤看了看她:“你想要去救?”
十月如何去救?
她也不会好意思要求慕峤帮忙去救。毕竟赤胡族人的命也是命。
“如果你想要我去救……”
慕峤话刚出口,却被十月打断。
她摇摇头:“不,出去救人相当于送死。不过……倒是有另一种办法,既可以救普通百姓,又可以让陈平洛和明正在事后狠狠吃一个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