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笙这一世都不会再绽放出属于她自己的光彩了。
她唯一的一次下定决心,唯一的一次孤注一掷,是将不该吞的东西尽数吞下,呕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来。
季笙的轻生,却便宜了她。
她又怎么能舍得让季笙这样委委屈屈地死去?
她睁开眼,头顶上是见惯的帐子,灰扑扑的,积了尘,就像这间院子,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腐朽之气。
当灵魂被注入血肉,当腐朽被注入生机,她不再是她,而是季笙。
她承袭了季笙的身躯,也承袭了季笙的命运和未来。
但如今,唯韬光养晦,静待时局变化,方为上策。
半梦半醒中,季笙再次沉沉睡去,香茗见季笙呼吸终归平缓,这才悄悄松一口气。
日头虚斜挂着,尚残存三分余温,永安王妃终于踏着余晖迈入别院。
见得宾客面上不见愠怒,她颇有些诧异,但永安王妃到底经过风浪,瞧得别院进出有序,也不过略挑了眉,便提步而入。
一众青春逼人的小姑子里,打头的却是一个容色气度都十分出色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容貌姣好,面若白玉盘般,长安女儿多高挑,但那小娘子在人群中却显得尤其醒目。她穿一身淡蓝裙,在花团锦簇中更显清丽,永安王妃一见她便笑弯了眼:“阿芸。”
那小娘子,正是此前出声呵斥季兰的季芸郡主。
她本就无甚城府,此前恼怒,也不过是因饿着肚子不悦,如今腹里有了东西,又被一群小娘子有意无意地奉承着,心情大好,听得永安王妃这声唤,便嘻嘻地笑,如银铃般:“舅母,你终于来了!”
带了小小的娇嗔和亲密。
纵然永安王妃此前心情再压抑,听得季芸郡主这声亲密的舅母也不由跟着愉悦起来:“小丫头片子,”她点一点季芸郡主的额头,“你定了亲,轻易不肯出门,我是三催四请的,才能请到你。”
季芸郡主面上便有些红。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人精,见永安王妃来时周身分明都是怒气,本有些心惊,但见得季芸郡主不过三言两语便哄得永安王妃多云转晴,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思量。
季芸郡主天之娇女,却会做人,又有得力的婆家,这份得天独厚的运气,实在叫人羡慕不来……
想归想,众人面上却不敢显,彼此交换过一个眼神,便匆匆告辞,永安王妃心里藏着事,也不多留,只随意地应酬几句,手却一直拉着季芸郡主不肯放。
及至众人离去,她才望着季芸郡主叹气:“阿芸,还是你好。”
好什么呢?
她不说,季芸也自不会去问。
永安王只喜王府奢靡,少来别院,永安王妃却喜别院清净,及至上灯时,也无人来别院问上一声,永安王妃也不在意,只看着季芸歇下,这才传了白日伺候的人来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