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萝娇媚的笑了笑,恩贵嫔又道:“旖妃的产期在九月,太后就已经在亲自替你挑选接生嬷嬷和水上嬷嬷了,喜坑和吉位也已经让钦天监选好,你只要安心待产就是了。”
舒和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笑道:“太后和恩姐姐都是生养过的,对这些事也是轻车熟路,日后我若有什么不懂的,还得多多请教恩姐姐才是。”
皇帝亦道:“是啊,恩贵嫔生养过,她有经验,舒和你要是有什么不懂大可以问恩贵嫔。”
黛央嘱咐道:“即便是后三个月你也不能掉以轻心,我看你平日里心浮气躁的,所以你必得戒骄戒躁,沉下性子。都说女子有孕容易心烦焦躁,可过于焦躁难免损伤肝气,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得了小儿黄疸就不好了。”
舒和觉得身子愈发吃力了,倒听得十分认真,听着黛央一一嘱咐后,打趣道:“难为皇上一个七尺男儿,竟陪着我们这些女人说生产经。”
皇帝捧腹大笑:“这不朕也是急着想早点抱孩子么。”
晚萝双眸微抬,含笑道:“等到了七月,旖妃娘娘的额娘就能进宫陪产了,您与夫人母女团聚,一定会舒心的。”
皇帝若有所思,顿顿道:“舒和,说起你们家,倒叫朕又想起一件事。前日陆庭昌与你阿玛索图伦纷纷上奏,检举皇后的阿玛阿拜恭贪污下属官员和朝廷的银两,现在正搜罗证据。”
舒和惊道:“阿玛素来执事刚正不阿,陆大人也是出了名的正直性子,上奏弹劾,应该也不是空穴来风。只是目前尚无证据,又事涉皇后娘娘母族,皇上怕是有些棘手。”
晚萝难过道:“皇后娘娘如今是动不得气的,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可怎么好?”
恩贵嫔慢慢道:“据说这阿拜恭大人行事圆滑,算不上是个十分正直的人。钮祜禄氏一族能有今日也多半是先祖的功劳,阿拜恭也是承袭爵位又因先帝时立过一功才到了今日的位置。”
皇帝十分不满:“这皇后的阿玛平日里仗着国丈的身份四处招摇也就罢了,偏偏还顶风作案,闹出这样不堪的事,实在是打朕的脸。”
舒和拍了拍皇帝的手,劝解道:“皇后娘娘在宫中行事也算稳重,又生下嫡子,于大清而言也是有功之人,若皇后娘娘的阿玛真的行事不检,皇上是否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稍稍宽宥?毕竟错的是阿拜恭,皇后娘娘和钮祜禄大族是无辜的。”
皇帝不置可否,只是道:“后宫是后宫,前朝是前朝。若此事属实,朕不会因为阿拜恭的错失而迁怒皇后,也不会因为皇后而饶恕阿拜恭。就算要迁怒,也只是阿拜恭一家而已,与钮祜禄其余支系无关。”
皇帝失望地叹气一声:“罢了,时辰也不早了,恩贵嫔带着颖玥回去吧。你们两个也先下去吧。”
韩成看着她们踏出勤政殿的门,忙进来回禀道:“皇上,南府送来两个唱曲儿的丫头,说是练了新曲子想请皇上听听。”
皇帝漫不经心道:“叫她们进来唱吧。”
两个穿着汉裙的女子在前带着两个弹琵琶拉胡琴的人迤逦走了进来,皇帝抬眼瞟了一眼,果真是曼妙生动的人,带着江南女子的风尘和独特的风韵蹁跹而至。皇帝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好奇问道:“如今南府唱曲,要穿成这般汉家女子的模样吗?”
为首的女子穿着粉色飘纱汉裙,如春半桃花。她笑吟吟道:“师傅说皇上在圆明园避暑,不同于宫中格局。所以让咱们侍奉时穿着汉服唱曲,应情应景,皇上听了也会高兴些许。”
皇帝觉得这声音苏绵绵的,不免心旌摇荡:“唱吧。”
只听那琵琶和着胡琴声开始,那两个女子便启了朱唇,娓娓唱道:“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那两女子一唱三叹,亦唱得腮晕潮红,水袖一扬,便止了。可这唱得余音绕梁,如行云流水般绵人心骨。皇帝听得入神,不禁赞道:“这曲游园惊梦唱出魂来了,南府调教得不错啊。你们必然学的很累吧?”
那为首的女子娇嗔道:“能博皇上一笑,奴家受点苦也在所不惜。”
皇帝听“奴家”这两字,眉心一蹙带动鼻翼,他镇定地唤道:“你们走近前来。”
两女子如弱柳扶风似的飘到皇帝跟前,徐徐拜倒。皇帝趁势托起她的尖腮脸,含情脉脉地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谁知那两女子一个用手挑着皇帝的掌心,另一个伏在皇帝腿上,丝毫未注意皇帝的面孔愈发扭曲。
“奴家绿烟萍。”
“奴家上官媚儿。”
“哦?”皇帝调情道:“烟萍,媚儿啊。都是烟雨朦胧的好名字啊。”
那绿烟萍娇媚地摩挲着皇帝的腿侧,娇滴滴地唱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皇帝媚地一笑,摸着她的头:“花开堪折直须折,你是叫朕折了你这朵芬芳花么?”
绿烟萍握着皇帝的手,轻轻一吻:“皇上风姿堪比柳梦梅,奴家愿做杜丽娘。”
“哦?是么?”皇帝的暴怒,随着手上的蜜蜡手串狠狠砸在案上爆发。“简直不知廉耻,大胆狂妄!”
那两女子吓得一哆嗦,忙跪下哭求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婢不敢。”
韩成也是一惊,却也极有眼力见:“两个不知死活的奴才,不要命了!赶在御前这般轻浮失仪。”
皇帝喝道:“南府必不会教导这样魅惑君上的女子出来。说!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绿烟萍吓得不敢吱声,上官媚儿壮着胆子求饶道:“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母家收了奴婢,让奴婢们来伺候皇上。”
皇帝心惊不已,觉得一时目瞪口呆,还是道:“皇后为什么让你们来伺候?”
“皇后娘娘想让奴婢们伺候在皇上身侧,探知一些皇上的心意。”
皇帝觉得无语,却是更为杂乱的心绪奔窜,他压抑着怒火,问道:“皇后什么时候安排的你们?”
“两个月前奴婢就已被秋圆姑姑差人从苏州买了来,送进钮祜禄府教导。两日前府里传话说皇后娘娘要安排我们了,就让我们以南府歌姬的身份进了宫。”她戚戚求饶道:“皇上恕罪啊,奴婢们是无辜的啊!”
皇帝不耐地摆摆手:“罢了,朕留着你们的性命,也准许你们回原来的地方。只是今日的事你们不许说出去,也不许再外头议论皇后。”
两女子如获宝一般,忙谢了恩被小太监带了出去。
勤政殿内静悄悄的,隐约听得到皇帝不均匀的呼吸声。韩成递上菊花茶:“夏日暑热,皇上喝口茶降降火消消气。”
皇帝眉心拧成川字,冷道:“你说皇后为什么要探知朕的心意。”
韩成小心翼翼道:“奴才也不知道,或许皇后娘娘想从皇上这儿探听点消息也未可知呢。”
“她倒会算计!”皇帝冷蔑道:“怀着身孕还生出这样不安分的心思。”他微眯着眼,神色空淡:“皇后与母族这般勾连密切,又往朕跟前插着眼线,这里应外合的,不知道她们父女算计着什么呢。”
韩成问道:“那皇上要不要去问问皇后娘娘?”
“这事先按着不提,免得皇后多心。朕倒要看看,皇后与她母家到底还要唱什么戏。”
第二日早,秋圆便急匆匆地跑进殿阁,皇后尚对镜梳妆,见她如此急迫,问道:“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秋圆喘了一口气,急促道:“那媚儿和绿烟萍被皇上打发走了。那绿烟萍直接被送回苏州了。”
皇后惊道,连忙转过头:“怎么会?就算皇上不喜欢也应该是打发回南府才是,怎么会直接送回苏州?是不是皇上知道了什么?”
秋圆急得直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本想再去问问绿烟萍,可来不及了,昨儿连夜就被韩成吩咐人送走了。”
皇后惊恐不已:“难不成是她们俩卖了我们?可是皇上若是知道了什么,也没见他来质问本宫啊。秋圆,你再去花银子勤政殿的小太监探探口风。”
秋圆急切道:“奴婢试了,勤政殿的人都跟犟嘴葫芦似的,撬不开。”
皇后急得冒汗,几欲哭出来。她吩咐道:“快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亲自问问皇上。”
“不可啊娘娘,您这若是去了,便真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您不如静观其变,皇上若是知道了什么自然会来找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