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众人散去,太后留下颐嫔在慈宁宫内,颐嫔扶着太后走进暖阁,又吩咐回春在香炉里添了几勺白皮老山香粉末,香气瞬时散出缥缈稠浓的白烟,磅礴在整个殿内,让原本充满肃杀之气的慈宁宫多了几分如千年古刹一般的寂静。
太后浅呷一口茶,目光落在茶盏中深绿油亮的茶叶,双眸被蒸腾的热气微微润湿,她问道:“湘沅,这接二连三的事,你怎么看?”
颐嫔眸中泛起星星点点的光泽,沉静道:“姑母,从孝敏皇后崩逝到大阿哥和大公主接连薨逝,这一切也太过于事发突然,趁人不备了。而且我倒不相信,伺候懽贵人的小福贵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怎么旖妃一出事,这小福贵就这么快出现了?”
太后冷笑一声,似是看穿一切:“有毒害皇后的罪名在先,横刺里又来了残害皇嗣的罪状,现在又涉嫌加害懽贵人。这数罪并发,是早就卯足了劲儿要置旖妃于死地呢。”
颐嫔不解地问道:“姑母既知道,为何还要如此处置旖妃?”
太后的心中有如冰化于水一般宁静平和,面上却透着薄薄的愠怒:“一切罪责都指向旖妃,她无从抵赖,也逃脱不得。旖妃一向在宫中势大凌人,得罪了不少嫔妃,自然招人怨恨。”她顿了顿:“如今的情势看来,旖妃一日不下马,这后宫就永无宁日。”
颐嫔心中厌恶不已,十分不啻:“那姑母觉得,会是谁?”
太后站起身来,走至窗前,轻轻一推,那窗扇咯吱一响,便窜进一树新绿的叶。她执起案上一把剪子,利落地游刃于那一丛绿叶之间,叶子随即落下。她笑道:“是谁并不要紧,重要的是哀家想看舒和这孩子有没有法子和气性自救。左右她如今已经失势,谁最想拔尖,谁最想冒出来,谁最想取而代之,那谁便是自投罗网。”
颐嫔藏不住心中的怨气,不悦道:“姑母,这后宫之中也太恶心了。为了争宠上位,连稚子都不放过,与这样一群心术不正的人在一起,实在令人难受。”
太后放下剪子,温柔地拉起颐嫔的手:“湘沅,你如今已经不能生育了,姑母再怎么偏心也不能再扶你坐上皇后之位。姑母知道你心也不在这里,只期望你看着这一桩桩事,能够冷眼瞧着,学着。将来若姑母不在了不能护着你,你也能自己保护自己。”
湘沅有些动容,轻轻颔首。回春立在一旁,想了良久还是道:“旖妃娘娘的二公主现在养在慈宁宫得太后亲自照料,自然是无虞的。奴婢担心的是毓贵嫔娘娘,她现在怀着龙胎,储秀宫就成了众矢之的,太后要不要......?”
太后摇摇头:“回春,你自己想一想,旖妃这才刚出事,要是毓贵嫔的孩子有什么岔子,岂不证实了旖妃的那些罪责是蒙冤,凶手其实另有其人。”她肯定道:“那些人不会如此愚笨,所以毓贵嫔这一胎大可安心。”
回春有些不好意思:“是奴婢蠢笨,未曾想到这一层。如今中宫虚悬,旖妃败势,只怕启祥宫要一枝独秀了。”
太后毫不关心,淡淡道:“秀便秀吧,林氏翻出天也做不了皇后。立后之事哀家和皇帝不提,那些人若敢自己起了心思不安分,那就是自讨苦吃了。”她吩咐道:“回春,旖妃和永寿宫都人已经进慎刑司了,哀家要你亲自去盯着审问,刑罚可用,但万万不可让她们有一个人丧命。”
“是。”
很快,慎刑司便用刑下去,连着两日,心霈和皎露与常瑞皆是受尽了刑罚,遍体鳞伤,却就是不肯招认。
回春盯了两日,也有些不耐烦了,便朝着行刑架上的皎露与心霈道:“两位姑娘若是知道什么还是早些招供的好,也省得受这些皮肉之苦。你们若肯招,旖妃娘娘也少些折磨。”
心霈的嘴唇里吐着浓浓的血泡,浑身旧伤新痕叠加在一起十分可怖,她微眯着眼,血水从唇角滴下,倔强道:“我们小主儿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你们就是把我剖肠破肚,小主儿也还是清白的。”
皎露亦重重地喘息,眼神里却是愤恨:“为着我们小主儿几次被冤,这慎刑司又不是头一回来了,我才不怕。”她吃力地转过头朝心霈笑了笑,晃动着捆住手肘的铁链:“心霈,我算是认命了。这一遭咱们若是挺不过去,就一同到地底下再去伺候小主儿。小主儿的恩情,我没齿难忘,即使死得难堪,我也要追随小主儿!”
这话勾起了心霈的眼泪,她也是苦笑:“是啊,那作恶的人有本事就弄死我们。等我们小主儿东山再起了,一个个都不会放过她们。”
皎露亦露出一排血红的牙齿,惨然发笑:“用热油烫她们,或者把她们做成人彘。再不然,抽了她们筋!哈哈!”
回春听得不像样,忙招了招了手,一个粗悍的精奇嬷嬷会意,举着一个烧得滚烫的铁烙,透出朱红色的火光,渐着滋滋的火花,落在皎露的胸口。滚红的铁烙烫着皎露胸前的肌肤使那被血水污浊的衣裳卷皱在一起,散出腥臭的灰烟。
皎露凄厉的惨叫声落进了舒和的耳中。这两日,舒和一直关在慎刑司内的牢房里,听着心霈与皎露不断受刑而发出凄惨的叫声,亦或是皮鞭抽打在身上,响亮而清脆的声响充斥整个慎刑司内。舒和起初忍不住,重重地捶打着牢门,朝心霈与皎露高声呼喊,后来她也累了,亦无计可施,只能听着受着。她们叫一声,便好像在她心里扎了一刀;鞭子抽一下,仿佛利刃直插骨髓。她这两日如坐针毡,觉得时间跟停滞住了一般,极慢极慢。
皎露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天地,舒和再一次落入耳中。她忍不住了,泪水刷刷留下,忙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到牢门口,极力想钻出木条与木条之间的缝隙。她的声音在这两日早就喊嘶哑了,却还是拼命呼喊:“心霈!皎露!常瑞!”
守在门外的狱卒,带着幸灾乐祸的口吻:“旖妃娘娘您就歇歇吧,您喊哑了也不管用。您那两个宫女一个太监,不死也得残废喽!”
舒和根本不理会他说的话,她仍想拼命呼喊,奈何喉咙痛得喊不出来了,她一边忍受着痛楚,一边痛恨着自己得无能为力。
凄惨的喊叫久久不断,混合着鞭打声、泼水声、夹套声、滋火声。舒和终于累了,她瘫倒在地,狠狠剜着狱卒:“你们有什么事就冲本宫来,别为难他们三个,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那狱卒嘴里含着一根枯草,轻轻一啐吐在地上,轻蔑道:“他们都是替娘娘您受过呢。娘娘您要是自己早些招供,她们就不必受这些委屈了。再说,您要是再不招,那鞭子总会抽到你身上去的!”
而此时,是依月急切的恳求声,回荡在慎刑司外。这两日依月在景仁宫是坐立不安,更是彻夜难眠。她也不是没有想办法,几次去找皇帝,而皇帝却也只是以无奈且痛心的神色与她四目相对。
依月跌跌撞撞中跑来慎刑司,奈何侍卫阻拦,令她止步难行。慎刑司内凄惨的哀嚎一声一声落入依月的耳中,她听得寒毛直竖,忙摘下手腕上一只金丝缠珠翡翠镯塞到侍卫手中:“求求你们通融通融,让本宫进去看一眼吧,只看一眼,就看一眼!”
那侍卫立着笔直的身板,面上露着为难的神色,推脱道:“恒嫔娘娘就别为难咱们了。太后吩咐了除了回春姑姑可以随意进出,任何人没有旨意不得踏进慎刑司,微臣不敢放您进去。还请恒嫔娘娘恕罪!”
依月已在不经意间哭得满面泪痕,泪水从她纤长柔美的内眼角留下,分外楚楚悲悯,连侍卫看了都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依月几欲再求,却被陪嫁侍女蕙茝劝道:“小主儿,咱们进不去的。旖妃娘娘现在处境艰难,怕是要受些苦头才能有所转机。现在太后还没下令对旖妃娘娘用刑,咱们还是先回去想想法子,看如何能助她洗脱冤屈吧。”
依月只得默然垂首,仰望那苍白一片的天,几只燕子飞过,那促狭而尖锐的燕尾直扫天际,仿佛要划出一道口子来一般。她紧紧攥着帕子握在胸口:“好歹姐姐是个妃位,我是个嫔位,现在出了事我连就都救不了。我有什么用呢。”
她又忙将那个镯子塞到侍卫的衣袖中,还将一支簪子塞到另一个侍卫怀中。并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瓶递到他手里:“本宫这个镯子和这支簪子价值不菲,两个侍卫大哥拿它去换了银子少说也能保你们两年的荣华富贵,总比戍守慎刑司,一年到头拿着那有定数的份例强。”
那侍卫有些犹豫,张望四下后还是收下了,便道:“恒嫔娘娘是要微臣把这个药瓶交给旖妃娘娘吗。”
依月点点头,仔细叮嘱:“你交到旖妃手中时告诉她,这是醉肌麻络散,一定要让她服下两颗。万一真的受刑,便会减少痛楚。拜托了,一定要交到她手中!”
裕露忙替她擦去眼泪,“小主儿,咱们不如多去慈宁宫坐坐,也能探知探知太后的意思,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咱们心里有个底,也好提前应对啊。”
如此,依月也只得沉默不语。以一步三回头之期盼,远离了慎刑司。
到了第四日之时,慎刑司怼心霈皎露用刑后仍然无果,皇帝终于忍不住急了起来:“永寿宫的人送进慎刑司都已经第四日了,心霈和皎露不曾招供,可见舒和无辜。皇额娘到底还要关舒和关到什么事!?”
韩成赶忙递了一盏茶上来,耷拉着脸道:“皇上消消气,消消气。其实倒也不是太后那边的意思,关键是如今没有证据证实旖妃娘娘是清白蒙冤的,您即使放了旖妃娘娘出来也难以服众啊。”
皇帝勉强镇定下来,肯定不疑道:“慎刑司那边精奇嬷嬷和回春严刑拷打也问不出什么来,这就是证实旖妃冤屈的证据!为什么不能放舒和出来?”
韩成热切地分析道:“容奴才说句公道话,就算是旖妃娘娘蒙冤,可现在就是跳进黄河水里了,淘澄不干净的。皇上贸然放了旖妃娘娘出来,即使您过得了自己和太后这两关,又过得了恩贵嫔娘娘和懽贵人那一关么?”他继而弓身道:“大公主是恩贵嫔娘娘的命根子,您说以恩贵嫔娘娘的脾气,要是看着旖妃娘娘安然无恙的住在永寿宫里,她会做些什么事呢?”
皇帝的眸色愈渐幽深,透着浅薄的寒意:“恩贵嫔舐犊情深,却是一个极其火爆的性子。如今所有矛头皆指向舒和,恩贵嫔沉浸在丧女之痛中必然失了心性。”他越说越害怕:“若是恩贵嫔知道舒和安然无恙,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对舒和做出一些极其惨烈的事!”
韩成连忙奉承:“是啊,所以如今旖妃娘娘待在慎刑司,太后又严令禁止不许人进去。这对旖妃娘娘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地儿!”
风吹动竹帘玲玲作响,金龙戏云锦帘一拉,是太后带着威严,以捉摸不透的神色走了进来。
太后撞见皇帝愁眉不展,心里知道必是为舒和之事焦心。忙让皇帝喝了一碗宁神降火的绿豆汤,才不紧不慢道:“身为君王,理应泰山崩于眼前而不乱。这些事再怎么糟心,都是后宫里的事,对你身上的重担和这天下而言不过是凤毛麟角罢了。你为旖妃如此急情乱智,实在有些失了分寸了,倒是和先帝一般,为了孝锦皇后什么都不顾。”
皇帝微有些羞愧,脸上泛起晕晕红潮,他低下头道:“儿子知错了,也是儿子年轻,历练得少了。但是永寿宫的人已经进慎刑司四日了也的确没有问出什么来,儿子想,是不是应该换一种方式查治?”
太后轻轻转动着一把锦鲤游莲仙鹤齐飞缂丝团扇,冷笑道:“你是年轻,是要历练。现在你历着你的情劫,旖妃历着旖妃的身劫。你们两个都是情急之人,搅和在一起乱了阵脚,这局势就更不可控了!”
“那皇额娘的意思是?”
太后带着胸有成竹的语气,慢条斯理道:“旖妃现在就像是荆棘裹缠,脱不开身的!你要是快刀斩乱麻胡乱劈了她身上的荆棘,误伤了旖妃就得不偿失了。”她笑了笑:“荆棘裹缠既是困她也是护她,她身上伤痕累累,若没有这些荆棘围困,血淋淋的招来了那些躲在暗处虎视眈眈的野兽,可怎么好?”
皇帝平静下来,承认道:“还是皇额娘思虑周全。只是儿子想,即使困在慎刑司,也不是长久之计,后宫的那些人还有她们的母家迟早会要儿子给一个交代。”
皇帝的话牵动太后心潮起伏,思绪纷繁。她回顾往昔,思虑明白后以过来人的肯定告诉皇帝:“在外人看来,旖妃罪恶滔天,他们一定会极力求你赐死旖妃,甚至波及她的母家。可现在慎刑司里旖妃的三个奴才受尽刑罚闭口不认,就是动摇旖妃秽誉的一个最好力证。”
“但还不够。”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刮,屏息凝神都:“只有旖妃也受尽刑罚,仍然闭口不认,到时再采取权衡折中之措,才能让他们无话可说。”
皇帝心中最后的余力随着太后言语中的浩气逐渐退散,他的心中的温度已经降到冰点,拳头紧握却不肯放开。夺眶而出的热泪肆无忌惮地宣告着他满心的愤恨和痛惜。理智与情意交织得错综复杂,殿外残阳逐渐西斜,明艳的霞虹逐渐黯淡、失色。原来真如她曾经所言,便如马嵬坡下的唐玄宗和杨贵妃,时局面前,他护不住她,连她暂且的岁月舒和,都许诺不了了。
皇帝的脑海里浮现出昔日的种种,想起那个曾经明媚而盛气凌人,在京城与他斗着蛐蛐的女子,那个与自己惺惺相惜,情长爱浓的女子,此刻竟是将满身鲜血,落地凄凉。
月影吞噬了象征时间流逝的日晷,紫禁城里响起了预告时辰的钟声,那钟声昏沉悲鸣。一声一声扼杀尽他心底的柔情。他终究忍不住问:“真的只能如此了么?”
太后替皇帝擦去眼角的泪,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温和地问他:“一身伤痛换一条命,你,选择哪一个?”
慎刑司很快便得到要对舒和用刑的旨意,两个精壮的太监押着舒和,降她绑在架子上。然而舒和并不反抗,只是以一抹诡谲而迷艳的笑意看着那些精奇嬷嬷们。多年来养尊处优致使她的肌肤格外细腻嫩滑,即使在昏暗诡异的慎刑司中,火炬的照耀亦让她的面庞泛着不属于这里的泽润。
回春虽然禀太后之命,却一向也对舒和礼敬有加。如今虽然要亲自盯着舒和行刑,却还是藏不住脸上的难堪之色。回春有些心疼道:“旖妃娘娘,对不住了。其实奴婢也知道那些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您要是不受刑,就难以堵住嫔妃们的悠悠众口。”她叹息一声:“娘娘要是真的没做,那就咬死了不要认!慎刑司到刑法虽然痛苦不堪,但决计不会伤了性命。您留着命,才能来日方长。”
舒和十分感激地看她一眼,心中却是无比坚定:“本宫没做过的事就一定不会认,多谢回春姑姑的好意,您不用为难,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回春轻轻颔首,吩咐一旁的三个精奇嬷嬷:“不许伤了旖妃娘娘的脸,用刑吧。”
三个嬷嬷授意,端过一个摆满银针的木盒。舒和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紧咬牙关。
一个精奇嬷嬷拿起一个银针,那银针细而长,在慎刑司的火光之下发出锃亮的橘橙色光泽。那嬷嬷虎着老脸道:“旖妃娘娘,这银针可是在盐水里泡过的,若要扎满了您这细皮嫩肉的全身,亮堂亮堂的,可好看极了!”
舒和冷笑一声:“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本宫不怕!”
那嬷嬷果断地将手中的一根针直插舒和的手臂,舒和痛得面部一抽搐,却咬紧了牙并不松口。那嬷嬷又拿起另一根针,逼视着舒和问道:“旖妃娘娘,是不是您在永和宫的炭盆里下石留黄,害了皇后娘娘?是不是您指使刘三喜用石留黄毒害大阿哥与大公主?还有懽贵人腹中的孩子和常贵人母子,是不是都是您一手做下的?”
舒和摇摇头,银牙暗咬:“本宫真的不知道!皇后娘娘或许因本宫阿玛检举他阿玛而记恨本宫,但本宫扪心自问从未对皇后娘娘有过不轨之心,更遑论会加害她!还有常贵人,本宫连一品红有毒都不知道,怎么会用这个去陷害她!”
回春半信半疑道:“可是伺候懽贵人膳食的厨子小福贵曾经在您的永寿宫当过差,他一口咬定是您指使他谋害懽贵人,且他手中的五百两银子和刘三喜家的两千两银子,的确是出自永寿宫和瓜尔佳府。”
舒和紧蹙眉头,一句一句都激起她心中难以平的恨意,她气红了眼眶,狠狠道:“小福贵调去延禧宫以后时常穿梭在永寿宫,他就是想让众人认为本宫与他有勾连,何况懽贵人小产的时候,延禧宫为何会留着几日的饭食等着人来查出,若真是本宫做的,该让小福贵料理干净了才是!”她气喘连连:“还有那些银子,本宫真的不知道!敢问姑姑一句,若本宫有心想得到富察家的银子亦或是宸妃手里出来的银票,会是什么难事吗!?”
“真的不是您?”
“真的不是,再怎么严刑逼问,都不是本宫做的!”
两个嬷嬷一左一右拿着银针便毫不留情地朝舒和扎去,舒和痛得满身是汗,却一声也不肯叫出来,身上遍地都已经绽开了殷红的血珠。
一个精奇嬷嬷道:“您若不说实话,慎刑司有的是法子伺候娘娘,娘娘可想明白了么?”
然而舒和转首垂眸,再怎么逼问,她都不再说话。
嬷嬷们拿她无法,鞭打、铁烙烫、三角马、小夹板一一在舒和身上用了个遍。她原本鲜嫩的肌肤被铁烙爆开了浅粉色的肉花,带着丝丝的血色,令人惶恐而窒息。然而舒和却是异常的倔强,痛得瞳孔都要迸出来了也不喊叫。她一分一分的感受着这淋漓的痛楚,一寸一寸的伤痛她都竭尽全力去记在脑海。她不避退,甚至睁着眼看着精奇嬷嬷们折磨自己,鲜血浸透了她纯白的里衣,与热汗混合在一起,渗入她的伤口,让她一阵阵发怵。
精奇嬷嬷又道:“旖妃娘娘,您若再不招供,奴婢们可就要对您施以击腹之刑了。”
所谓击腹,便是强行在受刑人的嘴里插一个铁漏斗,再灌入大量生水,直到受刑人腹中凸起,然后再取铁锥对着腹部重重敲打,直致腹中积水再从口中呕出为止。
舒和任由着她们掰开嘴,插进一个带着铁锈的漏斗,嬷嬷们一勺一勺水灌入漏斗之中,她吞咽之速赶不上灌水的速度,几次呛得呼吸停滞,脸庞发紫,却呛不出那直插喉缘的漏斗。
很快,舒和的肚子便鼓了起来,精奇嬷嬷拔下漏斗,取过两寸长的铁锥,一下一下的打在舒和的腹部。
这痛楚是更甚于之前的,几乎是要将她的胃部、还有心肺撕裂,她再忍不住,灌下去的水随着血水一起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