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嫌弃地皱了皱眉,“你还在发风寒呢,仔细别传染给小爷,去,今夜不许进我的屋子,抱着你的棉被滚去佛祖脚下睡觉去,千万别再来烦我。”
掣风撇了撇嘴,他家爷就是这么一个别扭的人,分明是关心的话,说出来总是那么难听,也就是他从小跟着爷一块儿长大,晓得哪些话应该正着听哪些话应该反着听,这才能分辨出来爷的心意。若是换了其他人,难免是要误会生气的。
他耸了耸肩,弯腰去抱自己的被褥,一边无奈地嚷嚷,“好好好,爷吩咐了,小的自然遵命。我这就抱着我的棉被滚出这屋子,绝不再进来一步,以免烦着您,这行了吧?”
霍骁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废话还那么多,赶紧滚!”
掣风迈着虚弱的步伐出去,将门紧紧合上,走到佛殿前时,忽然感觉到头顶上有什么东西在晃,他抬起头望了天上一眼,只见树影摇曳,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蠕动着。
他浑身打了个寒颤,忙抱着被子立刻躲在菩萨脚下藏好,口中还不断呢喃着,“哎呀妈,这寺里夜里还挺可怕的,树上竟爬了那么大一个松鼠,咦,不对,松鼠哪有那么大的,这得成精了吧?哎呀呀,难道这世间还真的有妖魔鬼怪?”
掣风原本就风寒未愈,这么一被惊吓立刻就腿软了,紧紧地躲在佛祖脚下藏在被褥里,不多时便就昏睡过去。
穆嫣原本还担心会在清净寺里迷路,万一找不到人傻乎乎折腾半天可就惨了,但她一下树一落地,就被眼前这荒凉破败的景象惊呆了。这清净寺一共就只有三间小瓦房,还破破落落的,树林子里杂草丛生,都快要上半腰身了,一看就无人打理。
她也没有听到比丘尼说的哭声,安静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声音,更别提什么鬼哭狼嚎了。难道,霍骁的遗体已经被送去霍王府了吗?也是,怎么也是霍王府的二公子,人都死了难道要搁置在这么破败荒凉的寺庙里?
穆嫣心情一阵低落,若不是这荒山野岭太过吓人,她怕被自己吓到,差一点就要哭出声来了。
这时,她鼻尖隐约闻到了一股药香,心里陡然一阵振奋,她心想,若是霍骁已经死了,那也就不需要喝药了,可这药炉熄火未久,药香仍自醇厚,定然是刚喝了药不久。这是不是说明,霍骁还活着?
她立刻打起精神,顺着药味往最左边那间屋子摸去。
霍骁吃过无为大师的药后已经逐渐开始恢复,过敏的症状来得快,但一旦对病症治疗去得也快的。不过,因为身心疲惫,他虽然意识已经清醒,但整个人却还是虚弱的。
他察觉自己的屋门被悄然推开,心里略有不爽,以为是掣风不听话,但他微转头瞥见那身影纤细,不论个头还是走路的模样都与掣风大不相同,心里便一下子起了警觉。
来人并不是掣风,可这冬夜谁又会闯进这座破败至此的荒庙?这一看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好拿的,定然不会是贼子。难道是祖父的政敌晓得他在这里吃了苦头,所以想要来顺便取他的小命吗?
这样想着,霍骁便假作昏睡一声不吭,打算等敌人进前,再一举擒拿。
鼻尖忽然闻到一股幽香,带着清冷的冰雪味道,他察觉到那人跪坐在床榻之前,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的脸颊,“喂,你死了吗?”
下一秒,那冰凉的手指便抚上他的鼻尖,似是想要探寻他的鼻息。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等心理,电光火石间,他猛然闭住呼吸,一丝气息都没有流泻出去。
果然,那冰凉的手指在他唇上顿住,慢慢开始发颤微抖。
穆嫣没有探到霍骁的呼吸,整个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眼泪从眼眶中倾泻而下,像是决了堤的江水,延绵不停。
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希望他不过只是有些过敏的反应,自身顽强,终究可以熬得过去,可那点星火希望,在他停滞的呼吸面前,被彻底戳碎,变成锋利的刀片,一片片刺入她的心脏。
她附身埋在带着霉味的被褥之上哭泣,因为实在太崩溃了,所以将头埋得越来越深,生怕被别人听见她的哭声,引来更多的麻烦。
也不知哭了多久,头顶上突然传来冷淡的问话,“你害死了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