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丸子?一比较八归还算好听的。
“噗。”林乐昌笑出来:“词牌里好听的名字多了,她就看着这个合心意?六安候那个大老粗果然教不出大家闺秀。”
八归被说的面红耳赤,还是本着做丫头的素养一路将林乐昌请进了东厢。
林乐昌也不再去问凭什么闺女占着上房让他这个老子睡东厢的问题,反正不会有什么实际的改变。
他大大咧咧往床上一躺,累了一天真的筋疲力尽了。
八归轻轻带上门,回了林嫣处。
林嫣已经放下了零嘴,站在门口发呆:
买庄子的事情,故意让宗韵凡闹的全城皆知,也不晓得大伯会不会上当。
八归过来回话,她依旧耷拉着个眼皮没动静。
当晚,林嫣穿戴整齐一宿没睡,就坐在屋子里静静的等着庄子上的消息。
据表哥放的眼线说:大伯没有动,林娴那个蠢货坐不住,买通了几个国公府的护卫悄悄出了门。
第一次同国公府战斗,林嫣有些紧张。
她坐立不安,索性站起身推开屋门,看到院子里灯火通明,她的心才稍微安稳了些。
宗韵凡立在院中央,听到动静回头去看。
他一身劲装雄姿英发,火把照在脸上,棱角分明、俊美异常。
林嫣一阵恍惚,表哥长的真是漂亮。
怪不得上辈子明明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自己还是没有拒绝舅母的提议。
她的贪恋美色,阻碍了表哥真正的姻缘,闹的两个人都不幸福。
宗韵凡眼见着这位娇小明丽的表妹出了房门后,却盯着自己不做声,知道表妹喜欢长的好看的人,身边伺候的丫鬟也要漂亮可人的。
他被盯的有些害羞,赶紧转移林嫣的视线问:“庄子那边被人放了火,咱们出发吗?”
父亲说表妹做什么,自己都要配合。
可是他心里实在不放心,大晚上表妹整这么一大出,到底唱的什么戏?
信国公府地处内城,靠近皇宫,占了整整半条街。
另半条街分住了三家,也是非富即贵的身份。
半夜里,整条街被火把照的灯火通明如同白日,更有国公府的大门被敲的震天响。
听不见,也得听见。
每家里都有灯火亮起来。
国公府的守门人揉着还有些睡意的眼睛,开了侧门正要破口大骂,却突然像被人捏住了嗓子,发不出半点声音。
大门外,六安候家的二公子带着一队人马,静静的骑在马上。
见有人开门,宗韵凡说道:“还请去报一声国公爷,就说六安候府宗韵凡有事相告。”
守门人都没敢回应,“砰”的又关上门,也顾不得向围过来的几位守卫解释,就像后面有鬼跟着一样朝着国公爷的院子跑去。
可不是见鬼了,自从三夫人没了以后,六安候与信国公府那就是相见两厌的关系。
大半夜六安候的二公子带着人马敲门,能有什么好事。
国公爷林礼听了回报,扶着胡子摸了半响,才吩咐道:“都请进来,大半夜的别站在门口让人看笑话。”
守门人去而复返,急令打开大门卸下门槛,将宗韵凡众人请了进去。
他这才发现,宗韵凡身后还跟着个车架,心里好奇车上坐的是谁,禁不住多瞅了几眼。
林礼本想坐在堂屋等着,可是心里不安,就走到了外面。
宗韵凡带着人进了院落,正看见林礼立在院中。
林礼瞅了瞅宗韵凡身后的护卫,冷笑一声:“不知道六安候又要唱哪一出?”
宗韵凡一抱拳:“实在事出有因,韵凡叨扰了。”
说完一侧身,林嫣从他身后款款走来,旁边跟着脸色吓的苍白的林乐昌。
林礼并没认出久居六安候府的林嫣,一眼看见的却是不孝子林乐昌。
以为只林乐昌去六安侯府求助,他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怒喝一声:“畜生!你还敢回来!”
林乐昌闻声立刻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父亲,不是我!不是我要回来!是小七半夜把我拽过来的!”
林礼听了脸色一凝,朝着林乐昌身边看去。
那里立着个端庄的姑娘,眉眼间与林乐昌特别相似。
不知为什么,林礼想起了当年三媳妇死后,林乐昌喝的大醉回来,被林嫣当着满院子的下人一头顶在地上。
林礼气不过,认为她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要拿鞭子抽林嫣。
国公府根基浅,在子女教育上就非常严苛,怕被世家看不起。
偏偏嫡子成了个纨绔,嫡孙女性子偏野,这还了得。
结果最后鞭子没有抽成,反被林嫣一口咬在手背上,鲜血淋漓。
为这,林嫣得了林礼原配夫人的眼缘,给带到了庄子亲自教养。
林礼不自觉的把手藏在广袖里,眯着眼睛看了看林嫣半天,终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祖父万福。”林嫣上前一步,没有计较林礼的冷淡,对着他行了个大礼。
林礼阴沉着脸问:“我知道你接了你父亲去,可是你知道他犯的是哪一条?谁给了你这个胆子,带着他夜闯国公府!”
林嫣嘴角扬了扬:“原来不问青红皂白,祖父就能给人定罪。孙女眼下倒有些怀疑父亲是真犯错,还是假犯错了。”
“你…”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又被嫡妻教养,果然还是敢犯上的野性子,林礼开口正要呵斥。
林嫣上前走了一步,紧接着说道:“今夜,庄子上起了大火,是表哥把父亲从火海里救了出来,祖父难道不想知道是谁这么迫切的想他去死吗?”
林礼把准备脱口而出的训斥咽了回去,林乐昌犯的错,打死都不为过。
再讨厌也是亲生儿子,他只将其赶出府邸,并不打算伤他性命。
这会儿林嫣说林乐昌差点在外面被人烧死,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林嫣见林礼神色凝重,知道他上了心,紧接着又说道:
“而且据我掌握的消息,父亲确实是被冤枉的,不知祖父可愿意让我进屋与您细说?”
006提议
林礼眼中厉光一现:“你知道什么事情?”
他将当时在场的下人全都乱棍打死,并给林乐同下了禁口令,不许走漏半个字的风声。
林嫣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看他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了伏在地上,已经瘫软的林乐昌。
林嫣叹了口气:“有心人既然做了局,自然不会就此放过他,祖父何不听听另一种说法,或许就能解开心结了?”
林礼将目光收回,看林乐昌那个软骨头的样子,也不一定敢说出口去,更何况对方是他的女儿。
林礼阴郁着脸,转身进了书房。
林嫣对宗韵凡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也抬脚跟了进去。
林礼已经坐在了书案后,等林嫣进来,吩咐了一句:“把门关上!”
林嫣顺从的关上了书房门后,就静静立在书案前。
她的经验是,谈判的时候谁先开口谁先输,这个法子对六安候屡试不爽。
舅舅也说,谁脸皮厚撑的住,谁先赢。
对亲祖父林礼,林嫣两辈子都没有经验。
所以,还是先不贸然开口的好。
林礼等了半天不见对方说话,暗自点了点头,比林乐昌和林修和沉的住气。
“我这个人不喜欢废话,你直接说吧。”林礼道。
林嫣有些紧张,深呼了一口气,思维清晰起来。
“小祖母朱氏另有情郎,被大伯抓住了把柄威胁。为了自保,朱氏与大伯联手诬陷父亲,指认他与继母苟且。”
林嫣把当初林娴告诉她的真相缓缓说了出去:
“那朱氏,是大伯亲手去浸的猪笼、扔的乱坟岗,祖父并没有亲眼看见尸体。其实朱氏还活着,已经与其情郎远走他乡。”
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林礼一声一语听的目瞪口呆。
他激动的站起身,带着书案上的镇纸和笔砚散落一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知道此事祖父怕是接受不了,可是今晚父亲差一点被人烧死,也是从另一面说明有人恶意陷害,要置他与死地。”
林嫣不为其所动,继续说道:“祖父英明一世,难道到老了,竟要被人为了爵位摆上一道吗?”
说完,林嫣自己都想笑,英明一世?糊涂一世吧!
哪家在正妻没进门前,就早早生出两个庶子来?
又有谁家,庶长子和次子比嫡子还大上十几岁?
有谁放着出身世家的正妻不宠,去宠一个通房?
又有谁家定规矩,不让母亲教养儿子,而是放在外院自生自灭,让有心人生生把个嫡子养歪?
她的亲祖父林礼,上辈子在林乐昌没死多久,就被慢慢传出的继子与继母苟且的风声,逼得没了脸面,让出了国公的位置,与林嫣一样终日不出院门。
“为了个爵位不择手段,更将国公府的声誉置之不顾,祖父欣赏的,原来是这样品性恶劣的人吗?”
随着林嫣的话音结束,林礼目露寒光冲到林嫣面前,压低声音怒问:“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林嫣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抬头望着林礼笑:
“怪不得父亲会被赶出来。我都说出真相了,祖父做的不是赶紧去查清楚来龙去脉,反倒质疑我的真话。怪不得京城独一份的,庶子年长嫡子十几岁的奇闻,会出在信国公府!”
林礼目光紧缩,恨不得立时掐死面前这个胡言乱语的孙女。
他宁愿相信是嫡子真的与继室苟且,也不相信精心培养的长子,会设下如此罔顾亲情、惊世骇俗的局来。
到底久经沙场,林礼只是短暂的失态,瞬间又恢复了刚才冷清的神情:
“你说的热闹,但那也只是你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我又怎么信你?”
“孙女也没指望您相信我。”林嫣讽刺的笑了笑:“朱氏既然没有死,孙女就想法子把她揪到您面前来,用事实告诉您真相。”
“我来的目的,是把父亲重新交给您。我前脚刚安置下,后脚就有人放火准备烧死他。若是祖父能出手护着,他起码能撑到我把朱氏找出来。”
“不管您愿不愿意,无论祖母宗族是否败落,可那也是曾经的显贵,父亲的身份终究比庶出的大伯贵重。祖父这几年都不立下世子,是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祖父迟迟不立大伯做世子,焉知不是宫里那位给的阻力。
林礼抚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眯着眼睛将林嫣上下打量了一遍。
他战场上杀敌无数,身上有股血腥气。
女子在他面前别说讲那么多话了,就是他看上一眼也是吓得战战兢兢。
林嫣不但立的笔挺,说话还有条不紊,胆量上就很让他欣赏。
所以对方的话,林礼不觉信了几分。
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惋惜:嫡系,有胆量又镇静,看上去还有脑子,可惜是个女儿。
“你准备怎么去寻出那朱氏?”林礼不知不觉的松缓了语气。
“父亲与舅舅的心结,祖父也是知道的。所以舅舅肯定不会出手,所以寻找朱氏的事情,孙女怕得亲自动手了。”
林嫣暗暗叹口气,其实接回林乐昌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与其在屋子里坐着等消息熬人,真不如自己亲自动身。
更何况,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又怎么假以人手?
林礼似乎也是这般想的,毕竟是家丑,能少一个知道,最好就少一个人。
“我会瞒着你大伯,悄悄把你父亲护在翼下,送到一个安全处。不过,我只给你半年的时间。”
林礼道:“你不是有消息吗?半年的时间足够你找出人了,若期限到了你还没消息,那就是说了假话,我会把你父亲重新赶出去,让其自生自灭。”
林嫣吐了一口气,冲着林礼深深行上一礼:“谢祖父成全!”
顿了顿,她又说道:“既然朱氏没有死,那随后的白事就免了吧。父亲前脚被赶出去,后脚小祖母就有白事,若是被有心人故意引导,到时候祖父可能就要难为。”
林礼不置可否,他本就没打算马上透出朱氏死亡的消息,只说病了。
他心里陡的一停:是长子林乐同,一直劝说他此事不宜搁置太久,免的夜长梦多,早办白事的好。
林嫣抬头看林礼神情变幻莫测,知他对大伯起了疑心。
索性又扔给对方一件事情:“表哥逮住了两个纵火的人,不如交给祖父审讯,说不得有什么新发现。”
林礼只觉得这一夜心力交瘁,挥挥手让林嫣先回去,算是认可了她的提议。
林嫣后退着出了房门,再转身看见宗韵凡关切的看着自己。
林乐昌已经站了起来,躲在暗影里不敢出头。
“将逮住的纵火犯交给祖父手下吧。”林嫣安排道:“父亲今天且随我回去,明日自有你的去处。”
007算计
林乐昌半夜睡的正香,被林嫣派人推醒带到了这里。
他迷迷糊糊,直到林嫣随着林礼进了书房,还没闹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只听到什么“纵火”“烧死”,光这两个词儿,都够吓人的,更何况林礼看见他时吃人的目光。
一听见林嫣还带着他回去,林乐昌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赶紧的站在了宗韵凡的身后。
林嫣白了他一眼,出了林礼的院子,准备蹬上马车回去。
抬头却看见院门外立在暗影处的大伯林乐同。
这位大伯,似乎很喜欢躲在暗处,吐着那有毒的信子,不提防的就咬人一口。
林嫣眯上眼睛,冲着暗影处看去,似乎在辨认来人身份。
其实上辈子,林乐同春风得意的时候,她躲在暗处看了好多次。
每看一次,心里的伤口就撕裂一次,那位名声扫地的父亲形象,似乎又好上一次。
林乐同从暗影处慢慢走了出来,盯着林嫣上下打量。
林嫣的背挺的更直,冲他缓缓行了一礼。
也没有称呼什么,若拿这个借口说她无礼,林嫣也是有现成的说辞。
自个儿从小在公府外的庄子上长大,府里众人谁也没去探望过她。
就算祖母去世后那几年,她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庄子上生活很久。
舅舅一家从地方上进京,这才接了她去。
信国公府,依旧没人出来说一句话。
所以众人的模样,她大抵也是记不住的。
远远的,又有一群人提着气死风灯,脚步急促的往这里赶过来。
她似乎听到了林娴的声音:“站住!你站住!”
林嫣翻了个白眼,丢下还在打量她的林乐同,一个箭步登上马车。
马车里,八归正在细心的拿红泥小炉温着艾饽饽。
耳听着姑娘进来,她忙将热乎乎的点心递了过去。
林嫣真的有些饿,就着她的手捡了快点心塞进嘴里,敲敲车壁,吩咐赶紧走人。
她可没那个闲工夫,同林娴东扯西拉的。
林娴听说六安侯家的二公子带着护卫上门,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因为着人放了火心里不安,等不及探听消息的人回来,匆匆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赶过来看个真切。
没想到竟然被她看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被宗韵凡护着,穿着打扮都是贵女的模样,除了林嫣还能有谁。
眼见着到了地方,林嫣头都没回上了马车离去,害她扑了个空。
气的林娴直跺脚:“她来干什么?不是只认六安侯府为家吗?”
还没抱怨完,林礼的院子“砰”的重新关上了门。
林娴接下来的抱怨全被噎在了肚子里,却不敢去呵斥祖父的下人。
她有些生气的四处打量,见大伯也在此处,忙急急走过去行了一礼:
“伯父,您可知道林嫣这个贱丫头来家里做什么?还带着守卫,是要造反吗!”
林乐同的目光从林嫣消失的车架上抽离回来,又看向气的脸色涨红的林娴。
一直以为,林嫣也如同林乐昌一样,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人。
顶天了,会像她的兄弟林俢和一样,有些本事,却头脑简单、脾气耿直。
没想到,脾气耿直是耿直,头脑却没那么简单。
他没有听见林娴的问话,反而望向了林礼还亮着灯盏的院子。
林礼的院子他插不进手,不知道林嫣破天荒的进国公府,找林礼是为了什么。
他的手下回报说,林乐昌呆的庄子失了火,明显是人为。
不知道谁那么蠢,这时候动他那个没出息的弟弟,明显的要中人家的全套。
林乐同脑子里念头一闪,看向面前的林娴。
林娴还要问林嫣为什么过来,猛地看见大伯父的目光有些骇人,吓了一跳:
“伯父为何如此看我?”
“是你派人放的火?”林乐同皱眉问道,那天进他书房的,只有林娴。
记恨三房的,不只他,还有觊觎林嫣未婚夫的侄女。
“我…”林娴知道躲不过,突然跪下去抱住了林乐同的腿,哭诉道:
“伯父,我错了。我知道自己太心急,可是侄女同临江侯世子,真的两情相悦!”
“他说了,只要林嫣把定亲信物给我,马上就说服临江侯夫人来向我提亲。”
“那个林嫣,不过是投生进一个好肚子,做了嫡子嫡孙,可是她这几年根本不把国公府看作她的家,如此不敬不孝的人,如何配的上世子!”
“再说了,这门亲事,临江侯府是与信国公府结的,那林嫣明明是把自己看作六安侯府的人。临江侯与六安侯向来有罅隙,定也是不愿意娶她过门的!”
林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给自己找足理由,只求不要因为自己坏了大伯的计划而被责骂。
林乐同其实也认可她的话。
本来的计划,就是把林俢和这个嫡子的名声污了。
然后慢慢把林礼戴了自己亲儿子绿帽子的事情放出去,到时候父亲定是没脸出门。
那自己也就上位成功,林娴的执念也就不成为执念,顺利实现了。
最后再做个林乐昌横死的局,他就真正的高枕无忧了。
千算万算,偏偏算漏了林嫣这个人。
林乐同没想到,一向痛恨林乐昌的林嫣,会半路跳出来接了他去。
三弟身后突然有了六安侯的力量,一向求稳的他只好不急着行动,先把计划调整一下。
谁知道侄女犯蠢,把林嫣惹到了家里
如今林礼怕也是要插手了。
赶出去是真,恼羞成怒也是真,可毕竟是亲儿子,有人要害林乐昌性命,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乐同长叹一口气,罢了,此刻再贸然出手,怕是会被父亲瞧出端倪,坏了大事。
“夜深风凉,你且先回去。”林乐同转身要走。
林娴惶恐,不跟撒手:“伯父,那亲事?”
林乐同就有些恼怒,他生了四个女儿,也没有一个像二房侄女这般痴情且蠢的。
可是他对着自小看大的侄女发不出火来,只好哄道:
“你且回去休息,明天去街上打探打探,林嫣可说什么不利于咱们家的消息没有。至于亲事,我会给临江侯说一声,先拖着。”
他与临江侯交好,自然不愿意三房的人得了那么好的一个亲事。
林乐昌动不了,或许可以先去找失踪的林修和。
解决了林修和,林乐昌一个没后的人,也蹦跶不出什么浪花来。
林娴不知大伯所想,只听到大伯不怨自己做了蠢事。
于是她放了心,抹着眼泪站起声,道了声“谢”,扶着丫鬟慢慢回去了。
林嫣吃了一路的艾饽饽,刚到歇脚的院落,还没坐下喝口热茶润润嗓子。
林礼的人手已经过来接人了。
林嫣拿着信物反复看了好几遍,没想到祖父的行动倒快的很。
可是再一听地方,林嫣脸就有些挂不住。
还是她那个被烧的庄子,只是派了几个守卫暗地护着。
008阴人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吗?
还是被烧了一回就不会被烧第二回?
林嫣拿着问题去问来人,那人回道:“国公爷说的,跟姑娘问的,是一个意思。”
林嫣如鲠在喉,很想把手里的信物砸了过去,为什么自己重生火气变的特别大?难道压抑太久了?
她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林礼行军多年,或许真的有他的道理也说不定。
林嫣这会还要安排出京的计划,实在没时间再搭理林乐昌。
“既然如此,那你就带人走吧。”林嫣将信物抛给了八归,转身就要回房。
林乐昌却有了意见:“你不管我了?那个破庄子也不知道被烧的还剩下什么,我怎么过?”
林嫣正要回头骂人,八归突然跪了下去:“奴婢愿意过去伺候三老爷。”
林嫣顿时闭上嘴巴,盯着八归看了半天。
她确实没打算带着八归出京,甚至还准备瞒着所有人。
可是八归主动提出照顾林乐昌是怎么回事?
八归等了半天没人响应,悄悄抬起眼角,却发现自家姑娘脸色阴沉。
“姑娘关心三老爷,奴婢愿意替姑娘尽孝心”八归又将话说了一遍。
林嫣终于开口:“你真的愿意去?”
见八归重重点了头,林嫣心想,随她吧。
若不是八归忠心,林嫣其实并不太满意这个总是曲解她用意的丫鬟。
既然她愿意照顾林乐昌,也省了她走前再为如何安排八归愁上一场。
目送着八归与林乐昌离开,小院子瞬间静了下去。
宗韵凡上前安慰:“回头让母亲再给你配几个机灵的丫鬟,这一个,我也觉得笨。”
林嫣正在惆怅,猛的听到宗韵凡的安慰,噗呲笑了出来。
若是没有上辈子的错误选择,她的表哥是多么可爱的一个亲人。
林嫣笑弯了腰,再起身时却问宗韵凡:“凡哥哥,你手里有多少银子?”
宗韵凡不知道林嫣要银子做什么,等几天后想起来问的时候,林嫣已经出门逛街去了。
她在林娴常出没的几个地方守株待兔了好几天。
林娴瞅着几日也没人找她麻烦,可能府里对林嫣也是没那么在乎。
她放下一桩心事,索性趁着春光明媚出去踏青,顺便看看林嫣那个贱人,有没有说国公府的坏话。
本朝久经战乱,开国不久,一切新的规则还没有成为繁文缛节。
女子只要带上帷帽,一样上街出行。
甚至女子当街骑马,也是有的。
林娴今天出门溜达了一圈,也没见有什么不利于国公府的话。
想那林嫣,没这个脑子和胆量来算计国公府。
于是她放松心情,去金铺里看看最近京里流行的首饰花样。
下回随伯母出门,说不准会遇见世子,正好戴上。
林娴坐在一个有名气的金铺雅间里,正挑选新出的首饰,见一个人推开门就走了进来。
她的大丫鬟横云大喝道:“大胆!没长眼睛吗?看清楚这是谁!”
对方没有离开,反而立在屋中讥笑:“不过是国公府庶子的嫡女,身份能有多贵重?”
话音一落,就听隔壁雅间有女孩偷笑。
嫡庶之别,在世代读书的文官家里兴许没什么,书读的好庶子一样支应门庭。
然而勋贵之家因为有个爵位,在嫡庶上看的就尤其重。
因此各家,都是在嫡子能上学后,才撤了绝子汤让姬妾们生子。
这样庶子们长成时,嫡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不容易被威胁地位,庶子要依附嫡系必会鞍前马后。
谁像信国公府,偏偏同人反了个。
勋贵家说亲,也看重嫡庶。
因为国公府的乱象,前面几个姐姐嫁的并不可人意。
所以林娴她最恨别人将她庶子的嫡女这个身份掀开,怒道:“你是谁?”
林嫣扬扬眉毛:“昨日不是还喊我停下吗?今天就不认识了,果然眼高于顶!”
“你是林嫣!”林娴惊道。
她忙仔细看几眼,对方眉眼间果然与三叔相似。
林嫣拉出一把椅子,气定神闲的坐在林娴对面。
她这几天就盯着林娴,见她出了门,又到了这个金铺,自然不肯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金铺不比茶坊,雅间都是专门的材料来隔音。
女眷们不过是来挑了花样,偶尔说个八卦。
八卦听的人越多,传播越广,女眷们越觉得自己猜测的是对的,也就越加的兴奋。
因此金铺雅间,多不隔音。
这里的响动大些,隔壁就听的一清二楚。
林娴自己找了这么个地方,林嫣阴起她来,也就问心无愧理所当然。
那个狗屁临江侯世子,林嫣还真的不稀罕。
上辈子她自认高洁,不屑与林娴争抢。
大伯一来要,她立马主动交出了一纸婚约。
谁知道她的主动传到外面,却成了因为其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国公府不忍祸害临江侯府,让林娴牺牲自己代妹嫁人,赚够了无知民众的同情。
并且害的她及笄很久,也没人上门敢提亲。
宗韵凡不忍,故意说喜欢她要娶她。
林嫣也是心急,又是从小长大的情分,也就同意了。
谁知道表哥心里却是有喜欢的人,为了她,弃了心中所爱。
重新来一回,再不能被有心人利用。
怎么退亲,这次要由她说了算!
林嫣垂目,从袖子里摸出张泛黄的纸来。
她故意在林娴眼前晃动了几下:
“你找我,是不是想要这个东西?”
林娴猜也猜的出,那就是林嫣同临江候世子的婚约。
她站起身想要伸手去夺,林嫣却又迅速的将其收了回去,说出话让隔壁雅间竖起的几只耳朵瞬间屏住了呼吸。
“五姐为了抢我的亲事,也真是煞费苦心。先是设计污蔑我的亲爹,后又放火烧死他,你想嫁给临安侯世子,直接跟我说一声便是。何必如此下作阴毒、伤人性命!”
林娴被对方的倒打一耙气的想哭:“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污蔑三叔,也没放火烧他!”
谁能想到林嫣进来,二话不说就拿脏水泼她。
她是派人放的火,还不是为了逼着林嫣把婚约交出来。
没爹没娘的孩子,哪里配得上临安侯的世子。
可三叔不是没死成吗?
“你有什么冤屈只管去找祖父。昨日逮住的两个纵火犯,我已经交给祖父处理,相信祖父有的是手段逼问幕后主使。”
林嫣不紧不慢的扬声说道:“至于亲事,本就是我的。我劝五姐一句,守守妇德,别整天惦记着别人的未婚夫!”
“你!”林娴还没把接下去的话说出来。
林嫣已经站起身,看也不看她一眼出门走了。
话无需太多,林嫣也做不出来楚楚可怜的样子。
只要让京里的人知道,是林娴要抢她的亲事才心生毒计。
众人先入为主,大伯再放出什么消息来,只要祖父不急着给小祖母操办白事,也是掀不出什么大浪的。
这样林嫣就有时间去寻那假死的小祖母,朱月兰!
林娴满肚子的反驳没等说出口,林嫣已经不见了人影,她气的将手旁的托盘一扫落地。
丫鬟横云劝了一句:“姑娘,这是在金铺。”
这是在府外,最好收敛些脾气,免得被人传出闲话。
林娴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现在想起劝了,刚才为什么不守住门!”
隔壁雅间响起窃窃私语,林娴脸色瞬间苍白。
该死的林嫣,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毁她声誉,何其恶毒。
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她以后怎么做人?
她夺门而出,隔壁雅间的屋子门正好也打开,走出两位夫人。
林娴只觉得对方看她的眼神有些怪,甚至有些鄙视。
她闭着眼睛直冲下楼,一直到了府里手还是抖个不停。
那个林嫣,可恶!着实可恶!
她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一路奔到二房院门口,想扑进母亲怀里哭诉一场。
可是还没进门林娴就止住了脚步,给母亲说了又怎么样?
谁不知道信国公府的二房夫人一向吃斋念佛,与世无争。
自己去了,即便哭的眼睛肿成桃子委屈的要死。
母亲也只会说一声:“阿弥陀佛,你以后少出门少惹事!”
所以她的脚步打了个转,朝大房走去。
林娴催着大伯母领着她四处与人解释的时候,林嫣已经怀揣着银票,女扮男装悄悄溜出了京城。
009沧州
林乐同没想到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小侄女,会给国公府整出这么个乱子。
不只林娴名声受损,就是他去衙门时,有那不对付的同僚,都用一种鄙视的眼神悄悄打量他。
林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