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见他又要挥拳头,退后一步。
倒了哪辈子血霉,昨天小红被达官贵人给抢走,今天又被个傻子给砸了场子。
林嫣一行人却不管不顾,扬长而去。
丁残阳似乎很久没吃东西了,林嫣和二蛋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干掉五碗面条。
二蛋悄悄咽了口吐沫,却不敢惹眼前这个汉子。
对方虽然黑瘦,身上的肌肉却很紧致,虎口有老茧,一看就是练武之人。
为什么落泊到没饭吃的境地,那就要等会听听了。
二蛋下意识的往林嫣那挪了挪,力求离丁残阳远一些。
等对方吃的差不多了,林嫣问道:
“你的武器呢?”
她没有问对方来路和经历。
因为以前宗韵凡说过,有一种江湖客,是忌讳别人问东问西。
拿钱交代好要办的事情,是最简单方便的规矩。
丁残阳抹了把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使的是刀,可惜师父给的刀已经被他当掉吃饭了。
本以为凭着一身本事,总会走到京里。
谁知道才出山头,就要为一日三餐发愁。
他想卖艺,却只会耍刀。
他的刀是杀人的,耍起来也不好看。
饿了几天,终于有个场班缺人,愿意收留他。
没想到却被自己搞砸了。
他已经七天没有吃饭,饿的头晕。
因此在绳索上就有些飘忽不定。
丁残阳没有回答林嫣的话,抬头道:“你是我恩人,我可以报恩!”
林嫣有些发笑,丁残阳似乎不太会同人正常交流。
出来一趟,林嫣总结了些经验教训。
其中一条就是,要有护卫。
多少次有惊无险,若是带个护卫出门,能省多少麻烦。
林嫣打的就是收个打手的主意。
可惜如今她也是寄人篱下,不能给对方提供住处。
她从怀里重新摸出那十两银子,想了想。
“这些钱,你们两个分了吧”林嫣终于下了决心。
她把银子豪迈的往桌子上一拍。
傍上了宁王做靠山,银子总不会缺。
大不了她先借着,回到京里再还。
“二蛋,你是个热心的好人,不若让他跟着你先住着。”
林嫣越说越溜:“我家里不太方便。”
她出来寻人,总会遇到些阻力。
先把丁残阳定下来,总好过到时候手忙脚乱。
“我若有事,就让二蛋寻你。”
然而丁残阳却道:“我只卖给你十日!”
他是要去京里寻仇,不是出来给富贵人家做打手的。
为了还这顿饭,卖给林嫣十日已经是他的极限。
落魄的刀客,也是有尊严的。
林嫣一噎,原以为收了个打手,没想到却是个棒槌。
“十日就十日!”林嫣有些不虞。
“这十日,你吃我的喝我的,总要给我做几件事情才能走。”
林嫣转了转眼珠:“若十日没做完,等到了京里遇到了,也要继续还!”
回到京里,也有一堆麻烦事不是吗?
丁残阳认真考虑了一下,到了京里有命没命还不一定呢。
“好。”丁残阳先答应了。
出山这一段日子,生活总会教会他一些迂回。
林嫣不知道丁残阳心里的算计,只当自己得了便宜。
她看看日头,心满意足的站起身,
“二蛋,人就交给你了。”林嫣道:“这几天你不要出摊了,损失我负责。”
二蛋慌忙站起来答应了,真是遇到了好事。
十两银子一人一半,也够他两个月的花销了。
014任务
墨宁办公的屋子,正对着大门。
院子里进进出出的所有人,全躲不过他的眼。
刻漏的水滴滴答答不停,立在一旁的闫福荣偷偷换了只脚做重心。
他不敢去看主子的脸。
因为墨宁的脸,随着刻漏的滴落,已经越来越黑了。
墨宁多次把目光投到屋外,外面还是没有人影。
他又看向了案几上的案卷:
林嫣,女,出身信国公府嫡系。
化名燕七出城,目的不详。
途经安庆县,花钱大手大脚被偷儿盯上,青云山下丢了大部分银两。
过兖州时,遇姐妹花骗子,又损失了余下的银两。
临近沧州,已经身无余财,形如乞丐,花钱却还大手大脚。
路上又遇见两波土匪,因为窘迫,所以没人理会,有惊无险,不过似乎她也不知道那是土匪。
墨宁“哼”了一声,又看最后两行字:
六安候因为林嫣失踪,派出很多人手寻找。
似乎有另一个势力,放出烟雾弹,误导了六安候的方向。
他皱了皱眉头,不置可否。
六安候因为自己妹妹的事情,与信国公撕破了脸。
这件事情在京里,早不是秘密。
墨宁几乎不用想也知道误导六安候的,是信国公的人手。
只是两家有什么疙瘩,需要一个深闺女子乔装改扮出来行走。
若不是他催的急,再花些时日,一定可以查的清楚。
墨宁看了眼刻漏,已经申时三刻,天色将晚。
屋外忽然人影一闪,墨宁立时挺起了脊背。
侍卫李瑞一个闪身进了屋子,单腿一跪,道:“主子,幕后的人有着落了!”
墨宁重又靠到椅背上,“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李瑞接着道:“是皇后的侄子周旻,此刻他已经到了沧州,只是藏身在何处,属下查不出来。”
墨宁把玩着手里的羊脂玉环,默不作声。
前朝盐铁允许私贩,造成民富国弱的局面。
建元帝总结教训,把盐铁收归国有,严禁私人贩卖。
沧州作为食盐主要出产地,供应了大周朝百分之七十的食盐。
每年上交朝廷的盐税,高达十万两白银。
这对刚结束战争,人烟萧条的朝廷而言,已经算巨额赋税。
本来没什么漏洞,偏偏墨宁一队人马在京外发现有人私售盐铁等违禁物品。
他顺着线一查,才发现数额巨大,内幕惊人。
等报了建元帝,建元帝震怒,力求彻查。
他想着从沧州这个产盐重地开始,兴许从源头上可以截杀。
谁知道沧州水深的很,盐商们从前朝尝到甜头,谁愿意从自己身上割肉?
几番回合下来,墨宁用雷霆手段打压了大半。
仍有一小部分盐商聚在一起,似乎根本不把他这个皇长子放在眼里。
这就有些微妙了,若说他们背后没有极强的势力,墨宁是不信的。
墨宁心里早有了个人选,果然李瑞就查出了周旻的行踪。
沧州一案,他查获了私盐千吨,替朝廷挽回了不止十万两白银的损失。
按着建元帝那个脾气,一旦涉及周家,这个案子似乎也就可以结了。
墨宁心里有股气出不来,索性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动。
气氛有些压抑,李瑞和闫福荣皆不敢出声。
而林嫣对此一无所知,虽然没有寻到朱月兰,今天好歹也算办成了一件事情。
无论丁残阳愿不愿意,林嫣的情,他必须欠着。
果然舅舅说的没错。
脸皮厚一些,不要脸一些,总会有所收获。
林嫣心情非常好,因此进院子时,脸上还挂着微笑。
赶上宁王不开心,她的笑容就有些刺眼了。
墨宁立在门口,喝了一声:“出门不带脑子吗!”
别说林嫣傻眼,就是闫福荣和李瑞,也被墨宁突如其来的火气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宁王爷一向冷清,很少大声呵斥和动怒的。
就算刚才听到周旻的名字,他也是一脸的漠然。
林嫣头皮有些发紧,怎么宁王同传说的有些不一样。
她犹犹豫豫的问:“王爷,骂的可是我?”
墨宁又恢复了漠然的神色,轻轻吐了一句:“进来。”
林嫣更加确定宁王有些变态了。
昨天冷不丁的说他是墨宁,好像怕别人不认识似的。
今天变脸的速度…林嫣仔细想了想,认识的人中谁也没这个本事。
墨宁见她人虽然进来,神色似乎还不在状态,也不知道再想什么,于是面色更黑。
闫福荣大着胆子喊了一声:“大胆!看见宁王还不下跪!”
说完看了墨宁一眼,好在王爷依旧无动于衷。
林嫣这才回过神,糟糕,!
差点忘了对方是王爷了。
她正要屈膝行礼,忽然想起来自己扮的是男装。
赶忙学着民间男子的样子,对着宁王嗑了个大头,嘴里还喊着:“求宁王恕罪!”
墨宁一时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这是从哪学的样子,跟个下里巴人似的,一点也不……优美。
“免了。”墨宁瞅了一眼地上的林嫣,突然之间没了脾气。
“我这里从来不养吃白食的人,你以后不要乱逛了。若是闲的慌,我这里正好有个任务派给你。”
林嫣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只是来求个照拂,什么时候说要做他的属下了?
谁不知道宁王办起差事来没日没夜,做他的属下,貌似辛苦的很。
半年期限说短不短,可说长也不长。
她已经在路上浪费了一个多月,回去时估计也要一个月。
眼下一点朱月兰的线索也没有,不知道要寻到猴年马月呢。
若是宁王真的是个变态,给自己派的任务非常人不可为。
她林嫣,就真的交代在沧州了。
她哪有时间和能力,给宁王办事?
墨宁见林嫣有些不情愿的表情,心情莫名其妙的大好。
他虽不知道林嫣来沧州做什么,但是信国公把嫡子赶出府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
若是估计不错,林嫣定是为了她那个不成器的爹,来寻找证人以证清白。
墨宁眯着眼睛想了许久。
这几天沧州的官员被他罢免了大半,正是要找新人代替处理公务的时候。
大部分人是从沧州本地的官员中直接提拔,另有一小部分是他从京里招来的。
这些人,背景已经被他查了个底朝天。
其中一个叫单晓敬的,似乎托的是信国公长子林乐同的关系。
墨宁心里一动,便说道:“你同单晓敬两个,去暗访沧州城的商会。”
林嫣没有听明白,还想多问两句,墨宁已经转身进了里间。
这就是要休息了,闫福荣忙紧跟两步,进屋伺候。
林嫣被晾在原处,有些愤慨。
果然宁王是个变态,说一半留一半。
她又不是常年在外公干的手下,哪里听的明白宁王的意思。
暗访什么?商会是哪种商会?地址在哪?全不知道。
一旁的李瑞有些同情林嫣,当初他也是这么磨炼出来的。
他正要开口解释,闫福荣走出里间,看了看两人,道:“李侍卫,王爷有话对您说。”
这下林嫣是真的被晾着了。
015公公
墨宁一进屋,就隐隐后悔。
他做什么与她一般见识?
男人在外摔打惯了,林嫣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深闺女孩子。
就算有些胆识,在经验上还是欠缺。
这次任务只是乔装去探听一下商会虚实,没什么难度,可他还是不放心。
手里的玉环越摩挲越温暖,一如他的心。
所以等李瑞进来时,墨宁就吩咐道:“你去跟着,别出什么岔子。”
李瑞一抱拳,飞身而出。
墨宁宽衣上床,总感觉缺些什么,翻来覆去睡不着。
今儿个闫福荣值班守夜,听墨宁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便问了一句:“王爷有什么吩咐?”
床上立刻没有了声响,闫福荣等了一会见没动静,又悄悄隐在了暗处。
墨宁眼睛依旧明亮,他第一次失眠了。
林嫣却睡的足实。
重新活过来,接回了林乐昌。
林嫣就像了了个心事,再没什么可烦忧的。
她现在做的,也不过是为哥哥将来袭爵锦上添花。
林修和长相、性子,都像足了舅舅六安侯。
因此不得信国公林礼的喜欢。
这有什么,正因为有六安侯的正气和一根筋。
林修和才没有同林乐昌一样,被人往歪路上引过去。
反而特别出色,靠着自己力量中了武举,成为勋贵人家教育子侄的榜样。
多少个小姑娘,路上看见哥哥都尖叫着晕过去,手帕香囊不要钱的往哥哥身上砸。
林嫣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不知道哥哥如今在哪里,做什么?
一觉睡到了天亮,林嫣养足了精神。
她推开门呼吸早晨的空气时,就看见院子里立着个身材修长、文质彬彬的白面中年男人。
张传喜端着盛满早餐的托盘,喜滋滋的凑近:
“燕七爷,您醒了?快进些早膳办差去吧,单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言语虽然在催促,但是态度却很恭敬。
单晓敬从中看不出林嫣什么来路,不过是宁王亲自吩咐的,那必然不是普通的小公公。
没错,小公公。
宁王只说派个手下与他一同出任务。
宁王手下,除了侍卫和卫所的兵,就是后院里那些内侍了。
谁不知道,宁王没有妻妾,没有通房,后院连个母鸡都找不到。
林嫣穿着张传喜的制服,身材又娇小,自然不像个武功高强的侍卫,那就是个内侍了。
因此单晓敬行了个长揖,语气特别的恭敬:“燕公公慢用,咱们不急。”
正端起碗稀粥,抓紧往肚子里灌的林嫣听了,一口稀饭差点没喷出来。
别怪她吃饭没有样子。
张传喜端着个托盘不进屋,就立在门口。
林嫣搞不清楚状况,索性站着,学着男人样子大口往嘴里灌。
反正自己扮的是男人,出门在外也没那么矫情,行走一月,学了不少乡野人的举止。
你不是难为我吗?我就拿着乡野举止恶心死你!
谁曾想单晓敬给了她一个更大的惊喜,公公!公公你个头!
她哪里看着像个太监?
林嫣面含怒色,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又不小心瞥见张传喜的打扮。
两个人的衣着一模一样,全是玄色的内侍制服,袖口绣着枚青竹。
她说住进来这么爽快,闫福荣竟然不找自己麻烦。
感情把自己打扮成了个太监!
偏她还得意洋洋,没有发现。
幸亏沧州人民没见识,不知道宫里内侍制服的样子。
自己昨天在外面逛了一天,也没有人认出来。
谁知道有没有认出来!
林嫣有些心烦,却否认不得。
因为她不知道是闫福荣的意思,还是宁王的意思。
总之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早知道,再给宁王要些办公经费,也算弥补她受伤的心灵损失。
心思一转,林嫣也不去计较自己被打扮成什么样子,笑着对张传喜说:
“传喜公公,昨个我的月银丢了,您再给我一个月的呗。”
单晓敬更加认为自己恭敬的对。
您听听,对宁王身边的贴身小内侍,燕七公公说话都不客气。
听说王府里规矩严谨,尊卑有序。
燕公公对张传喜说话很不客气,要月银跟要自己东西似的。
天知道是林嫣根本不懂王府太监们怎么对话,她已经尽力客气了好不好。
张传喜多机灵,昨天宁王的异样,闫福荣没多想。
可他看的清楚,宁王对眼前这位小哥关心的紧。
谁让宁王冷清惯了呢,不知道怎么对人好。
张传喜很配合的说道:“有有有,缺银子只管给奴才说。”
反正银子都是宁王的。
林嫣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头,静等着他往外掏银子。
待拿了银子,林嫣这才走向单晓敬:“单大人久等了。”
那个…宁王那么拽,他的手下也应该这么拽吧?
林嫣故意这时候搭理单晓敬,也是存了份小心思。
保持距离,免得被对方看出她的底细。
舅舅遇到不懂的事情,都是这样装深沉的。
单晓敬似乎真的被唬住了,弓着腰请林嫣先走:“燕公公请。”
“咳!”林嫣说道:“单大人不要客气,叫我燕七就好。”
“不敢不敢。”单晓敬讪笑着,想了想:“不如叫你燕七兄弟吧。”
能同宁王身边的称兄道弟,以后在官场上也算炫耀的资本。
林嫣一听,这也不错,当即点头同意:“可以,那我叫你……单老哥?”
“好好好。”单晓敬受宠若惊,紧跟着林嫣出了府门。
墨宁在上房现出身影,张传喜眼尖,立刻小跑着过去。
“都出去办差了?”墨宁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张传喜扫了眼院落,谁知道那些神出鬼没的侍卫在哪里。
伺候宁王太费劲了,张传喜很希望宁王赶紧大婚,把自己指派给王妃娘娘。
他还是擅长伺候女人,泡个茶斗个草,争个风吃个醋,耍耍小心眼。
宫里娘娘身边的太监,替主子出个好主意,还能得到声赞赏。
只有他们宁王,府里沉寂的不像样子,张传喜热闹的性子无处施展。
他突然灵光一现,宁王问的会不会是燕七公子?
张传喜试探着回答:“刚出门,单大人很尊重燕公子。”
果然墨宁面色缓和了些,嗯了一声,走到院子里开始他每日必行的打拳。
没有猜错,张传喜抹了把冷汗,宁王打完拳就要吃饭了。
他转身去厨房,正好瞧见闫福荣阴晴不定的脸。
016花楼
林嫣跟着单晓敬左拐右拐,甚至还跑到成衣铺换了件花里胡哨的衣服。
两个人一打扮,还真有些土包子暴发户的感觉。
路上的功夫,林嫣只听单晓敬说,也猜出了宁王的用意。
单晓敬可能还不知道沧州盐商后面撑腰的是谁吧?
林嫣隐约记着前世宗韵凡提过,似乎淮阳侯周家牵扯其中。
那时候林嫣哪里懂政事,更感兴趣的是淮阳公世子周旻和名妓沈卿卿的风流轶事。
周旻在沧州时,是当地名妓沈卿卿的入幕之宾。
后来他安然无恙回了京城,沈卿卿思念太深,自赎其身进京寻上门去。
周旻夫人贤良大度,感动于沈卿卿的痴情大义,接她进府做了姨娘。
可惜沈卿卿福薄,还没享半年的荣华富贵就香消玉损了。
那时候,林嫣磕着瓜子同宗韵凡分析,周旻夫人估计是个假贤惠。
沈卿卿一个风尘女子,怎么可能斗的过内宅撕逼高手?肯定是被诳进府中毒杀了。
宗韵凡笑而不语,温柔的看着林嫣嗑的瓜子皮四处飞扬。
那时候,也是林嫣和宗韵凡婚后少有的闲暇时光,两人努力的培养感情,互动有无。
可惜在听说林乐昌死亡真相,哥哥迟迟没有消息后,林嫣开始封闭自己。
之后她又无意发现宗韵凡珍藏的一支孔雀绿翡翠珠链,知道了表哥原来另有意中人。
她同宗韵凡好不容易要建立起来的男女情爱也就没了后续。
林嫣扭头,悄悄抹了把眼睛。
她怕单晓敬看出端倪,还故意嚷嚷说:“呸,沧州怎么这么多沙子!”
“沧州临海,确实海风猛了些,不过沙子?”单晓敬环顾四周,嗯,燕公公说是沙子那就是沙子吧。
因为沈卿卿这一段,林嫣倒想起了一些事情。
宁王前世没能把周旻怎么样,这回估计也是没希望的。
昭仁皇后周氏没有子嗣,自家那个侄子就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周旻在宫里,比几位皇子还能横着走。
估算着时间,凭着周旻那爱享受的劲儿,这会他应该就在沧州沈卿卿的温柔乡里了。
商会背后的势力,铁定是周旻无疑。
凭着宁王的本事,肯定早就知晓,可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出来暗访?
宁王是看不得她闲着,故意搞事请?
林嫣自然不知道自己真相了。
她觉着吧,宁王都收留她了,也是好人一枚,她就得还人情。
她不喜欢欠人情,自己还要弥补表哥和舅舅呢,再欠谁个人情算怎么回事?
她又不是万能的神,没那么多力量可以四处报恩。
所以,此间事还是此间解决的好。
周旻前世能安然无恙的回京,宁王肯定恨死了皇后一族。
这一回,林嫣就让周旻有去无回,也算为京中广大妇女除掉一害。
反正在沧州出的事情,她也只是化名而来。
就算周家要怨,怨的也是宁王,总也查不到她的头上。
两家相怼很久了,也不差这一件。
无论最后是昭仁皇后另外扶持个皇子上位,还是宁王真登了大宝,另一个都是死地。
唉!林嫣叹了口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说的真他…的不错!
她瞟了眼单晓敬,对方打着扇子走在街上,警惕的环顾四周,就差在脑门上写上两个大字——细作!
“这样算什么暗访?”林嫣道:“听说附近有间叫凤娇楼的地方,沧州盐商最爱聚在那里喝花酒。”
单晓敬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宁王吩咐事情吩咐的突兀,他其实也没摸透上面的用意。
他风闻最近一小撮反抗最激烈的盐商,常在凤娇楼聚头。
只是陪着他公干的是位公公,凤娇楼那种地方若是他先提起,会不会被公公记恨?
因此一听林嫣主动提议,单晓敬立马附和:“公公英明,不过那种地方…”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
林嫣却福至心灵的领会了对方的意思,哈哈一笑,折扇一合。
“单老哥有什么不好说的?其实我对那种地方,也是好奇的很。”
林嫣笑眯眯的说:“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过去逛逛,看看勾着爷们不回家的风尘女子,到底有多美艳。”
“哈哈。”单晓敬陪着笑说:“是下官狭隘了。”
林嫣笑了笑,让他先等着,自己拐角找了个小叫花,花了一个铜板让对方往二蛋家送了个信。
然后才转回来,兴致勃勃的跟着单晓敬,来到沧州最繁华的一条长街。
凤娇楼坐落在长街的拐角,不是很显眼,却也绝对不低调。
一串红灯口随风飘扬,上面的“凤娇楼”三个大字苍劲有力,勾人心神。
金碧辉煌的门庭前,站着几位娇笑顾盼的姐儿迎来送往。
林嫣把扇子一打,同单晓敬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跟前。
一位姐儿余光一瞥,林嫣两人崭新的衣裳,腰间荷包全是鼓囊囊的。
看着面生,但绝对不差钱,是她们最爱的冤大头。
姐儿呵呵笑着就半趴在林嫣身上:“官人第一次来?可有中意的姑娘?”
林嫣羞红了脸,将那位姐儿往外推了推,笑:“我洁癖,离我远一些。”
姐儿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粉脂,一股刺鼻的香气钻进林嫣的鼻子,惹的她总想打喷嚏。
姐儿面色一凝,复又靠了上去:“官人真会说笑,有洁癖的爷们到这种地方来?”
她转了转眼珠,悄声问:“莫不是为了咱们的头牌来的?”
果然林嫣点点头:“久仰卿卿姑娘芳名,不知她是否方便见客?”
姐儿拿着帕子掩嘴笑道:“那官人可是来的晚了,这几天卿卿姑娘都没空见外客。”
她挤了挤眼睛:“有贵客把她包了。凤娇楼的姑娘个个有绝活,官人不若尝尝别的?”
说完就高喊:“盼盼、梅梅、花花、小小,出来接客了!”
此刻林嫣已经踏进了凤娇楼的前厅,随着姐儿一声喊,四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陆续从屋里走出来。
四人站在林嫣和单晓敬面前,你推我我推你,嘻嘻哈哈聚在一起笑,就是没一个上前拉客的。
林嫣羞涩的心情倒退了些,还有心思想:怎么花楼里的姐儿不热情的上来抱住她,反而个个矜持的像个好人家的姑娘?
戏文里,可不是这么讲的。
不过她不是真来喝花酒的,定了定神,林嫣故作生气状:“我千里迢迢为卿卿姑娘来的,你就拿这几个货色搪塞我?”
嗯,戏文里砸场子的人都是这个台词,她没说错吧?
迎客的姐儿脸色果然变了:“呦,公子是来砸场子的吧?”
迎来送往,这种自以为是的土包子她见的多了,也不瞧瞧这是谁的地方。
017千钧
姐儿拍了拍手,瞬间屋里多了几个雄壮的汉子。
“官人若是正儿八经来嫖的,凤娇楼欢迎;若是认真来搞事情的,那就怪本店不招待了!”
小娘子说话嗲声嗲气,可惜内容不太客气。
单晓敬出来打圆场:“自然是来享受的。我们大老远的跑过来,怎么是搞事情呢?”
姐儿媚笑一下,打了个眼色。
那几位长相凶残的汉子退后了一步,但是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着林嫣。
本姑娘要是怕,就躲在六安侯府继续当龟孙子了。
林嫣心中升起一股豪气,一拍桌子喝道:“老子就是来嫖卿卿的,别的姑娘看不上眼!”
大厅里的人全变了颜色,真是来砸场子的。
几位打手都不用姐儿眼皮再抽筋,呼啦一下包抄住了林嫣和单晓敬二人。
单晓敬吓的浑身颤抖,搞不清林嫣的路数。
林嫣心里其实也胆怯,戏文里这时候,不该英雄出场了吗?
她眼睛往大门处飘,怎么还没看见二蛋和丁残阳的身影?
路上她故意磨磨蹭蹭算着时间,这时候丁残阳应该像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一样出场了,为什么还没动静?
单晓敬若是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被这位傻姑娘的智商急哭。
这个功夫,林嫣仗着身材娇小,瞅着空隙就往外钻。
谁也没想到刚才还胆大妄为的文弱男人,会突然跟耗子一样从脚底钻了出去。
圈子里只剩单晓敬一人,有人揪住他往外扔,另两个人分出去追往楼上跑的林嫣。
几人噔噔噔的上楼声似乎太大,楼上小雅间里的嬉笑全消停了下去,就是没人壮着胆子开门瞅一眼。
林嫣只朝着位置明亮,一看就是贵宾雅间的屋子冲。
冲到第一间,是对白花花的野鸳鸯;打开第二间,没人!
还没等到她开第三间的门,终于有位白面小生抱着大无畏的精神打开房门呵斥:“外面闹什么呢!”
白面小生胡乱披着外套,头发散着,胸膛没有掩盖好露了半个,上面还有些许汗珠。
林嫣红着脸微微偏过脸去,眼力劲太好有时候也不是什么趣事儿。
后面追他的打手停下脚步,整齐划一的一排站好。
白面小生扫了一眼,阴狠的目光停在了林嫣身上。
他身后探出一个美艳的脸来:“什么事情?”
不愧是头牌,卿卿姑娘媚在骨里。
林嫣心里赞了一声好,别问她一个闺中女子如何知道。
她可是偷偷藏了一本《美人录》在家里的,里面将美人的各种美姿分析的淋漓透彻。
这事儿,八归都不知道。
“卿卿姑娘好。”林嫣喘过气,向着沈卿卿施了一礼,俨然一位文质彬彬的书生。
可惜她一身花里胡哨的衣裳有些辣眼睛,同她举止搭配起来不伦不类。
沈卿卿姑娘的入幕之宾非富即贵,这种娇柔做作的土包子,她是看不上眼的。
于是林嫣看着沈卿卿娇哼了一声,偷偷在白面小生腰上拧了一把又转身回去了。
“卿卿姑娘,我专程为你而来,好歹说句话再走。”林嫣扬声叫道。
卿卿姑娘不能走呀,您一走这位白面小生,咳,是周旻…林嫣虽然不知道中途打断一对柔情蜜意的人有什么后果,起码会看脸色。
周旻的脸色阴的滴出水来,肯定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