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打扰了她数地砖。
刚才数到双数还是单数了呢?
林礼眼中惊讶一闪而过,这个丫头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可不能再惹恼她,谁知道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国公府如今可是担不起半点风波了。
福鑫楼虽然将李显尚乐康的消息排了第一;可是国公府的笑话,还在第二挂着呢。
林礼摆了摆手:“回去吧,没事绣个花拈个针,有点女孩的样子。”
他怎么听说今天林嫣又溜出去了。
林嫣道了个万福,扭身就走,一出屋门,见林大立在那里。
她想了想问:“祖父屋里地砖一共多少块呀?”
问的林大一愣一愣的。
国公爷屋里的地砖?谁注意那个。
林嫣一看他二丈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白眼一翻,带着绿罗走了。
林大晕晕乎乎的进了书房,对林礼道:“七姑娘问奴才您书房里的地砖有多少块?”
林礼一凛,站起身。
他其实是要问王氏有没有问林嫣什么话,只是听说了花厅里的风波,又见林嫣那副样子。
王氏定是没有来得及套林嫣的话。
当初沈氏绕过他同临江侯府交换了婚书,林礼就有些猜测。
临江侯家明明因为被六安侯府暴力退婚,闹了个没脸。
而王氏这次来明着送喜帖,却暗地里催着赵氏将几个姑娘叫出来看看。
看什么?
是想找林嫣套什么东西吧?
林礼走出案几,踏着地砖来回走了几步,回身问林大:“她问这个话时,是什么表情?”
林大仔细回想了一下:“很生气,又犹豫了一下。后来见奴才不知道,翻了个白眼走了。”
犹豫了一下!
林礼用脚丈量了几下书房地砖,莫不是当初沈氏的东西,藏在了哪一处屋子的地砖之下?
那个庄子,他可是翻了一遍;遣散的人也是悄悄的查了很久都没有收获。
就是林嫣,若不是确定她手里没东西,也不会一扔庄子上多年。
林礼将整个信国公府的院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三房不一定会有,否则林嫣不会冒着被看穿的风险问林大这个问题。
大房、二房…自然也不可能。
林礼长舒一口气:“林大,找几个瓦匠来,我要重新翻新几间屋子。”
林嫣自然不知道,自己不过单数双数的数了下地砖,会引着林礼往左里想。
她走出林礼的院子,长伸了个懒腰,打哈欠的嘴还没合上,就看见疏影匆匆走过来。
“嘛呢?”林嫣喊了一声。
疏影抬头看见林嫣和绿罗两人,笑着走过来:“二夫人身边的安歌在咱们院子里。”
林嫣皱了皱眉头,疏影上前扶着她边走边说:“安歌姑娘说五姑娘不碍事,休息几天就好。二夫人想谢谢姑娘您救了她,准备请你明日过二房吃顿便饭。”
吃便饭?
“就因为我把林娴扔回去了,二伯母就请我吃便饭?你信吗?”林嫣问疏影。
疏影摇头表示不信。
林嫣又回头问绿罗:“你信吗?”
绿罗一笑,也摇头。
“宴无好宴呢。”林嫣拉长了声音,高声喊了一声。
谁爱听见谁听见去,真是糟心。
一个府里的亲人,连说个话都要三思再三思,小心再小心。
累不累?
拐个弯就进了三房的院子,老远看见安歌立在廊下,正笑着同暗香和红裳说话。
林嫣还没近前,就笑问:“俗话说的好,无巧不成书。今个儿我都能编成本书了。”
众丫鬟立正站好,安歌笑了笑,问:“七姑娘,什么高兴事要写成书?”
林嫣笑着往红木躺椅上一趟,伸手从矮凳上拿起了装满瓜子的攒盒。
“不是好事吗?刚进府那两天没人理会,今个儿倒是你赶着我我赶着你的。大伯母那儿会客想起传我过去;午间睡醒祖父又找我说话;刚回来,安歌姐姐就来传,说什么二伯母要请我吃饭。”
林嫣噼里啪啦,夹棍带棒,一打一大片。
安歌脸上依旧笑着:“那几天不是怕姑娘您刚进府,要收拾东西。”
“得,也别哄我。”林嫣吐了颗瓜子皮:“回话去吧,万没有接了大伯母的请,却推了二伯母的。明天几时呢?”
“不急,晚宴酉时才开。”安歌说道。
“嗯。”林嫣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开始专心的嗑瓜子。
单颗,宁王是断袖;
双数,宁王不是断袖。
就不信磕完这一攒盒的瓜子,还没个结果!
103分赏
安歌脸上眼看着就挂不住笑,行了个礼赶紧回去复命。
这位七姑娘,果然如长房拂冬姑娘说的那样,傲慢无礼、目空无人。
到了杨氏正房门口,安歌深呼了一口气揉了揉脸颊,这才重又换上一个笑意吟吟,进了屋子。
“回夫人,七姑娘已经同意了。”安歌回了话,垂手立在一旁静静等杨氏开口。
杨氏捡着佛豆问:“可说什么了没有?”
安歌面上泛起一层尴尬之色:“倒没说什么,不过七姑娘刚从国公爷书房出来,有些心烦。”
杨氏抬眼看了安歌一下:“是不是怼了你两句?”
安歌忙道:“主子数落奴婢,那是应该的。”
杨氏复又低头,沉吟了一番:“你说七丫头,去了国公爷的书房?”
安歌便将她在三房等了有一阵,林嫣心烦意乱进院子夹枪带棍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
杨氏默不作声,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吩咐道:“把明天宴请的菜单拿出来我看看。”
“让安兰去侯府把小侯爷也请过来。还有茂儿和德儿,别光顾着读书写字。兄妹几个一起聚上一聚,免得七丫头又抱怨什么没人搭理她。”
隔着窗子,林姝见正房里进进出出的丫鬟不断,又有大厨房的厨娘进来又回去,笑眯眯的显然是得了赏。
她放下抄写了一沓的佛经,问红杏:“母亲屋里莫不是有宴请?”
红杏出去转了一圈,再回来就说道:“是有宴请,就在明天傍晚。请的人是三房的七姑娘、两位爷和…小侯爷。”
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都不敢抬头看林姝的脸。
“小侯爷?”林姝猛的站起身,面上血色褪了个干净:“你说林嫣和小侯爷?”
见红杏点头,林姝牙齿咬的紧紧的,指甲将手掌掐出了深深的印子。
半响,她如断了线的木偶脱落在椅子上,凝望着桌上那盆翠绿的虎叶兰默不作声。
红杏担心,冒着被骂的风险问了一句:“姑娘若是不愿意,咱们慢慢想法子。”
“不用。”林姝的声音好似在水里泡了很久,湿漉漉的让人沉闷。
杨氏想的如意,可是林嫣愿意吗?
经过林娴一事,又被林嫣直言敲打一番,若真的以为对方是个有勇无谋能被人操纵的性子,那她林姝在二房内宅这十多年,就是白活了。
恐怕这次,杨氏不会如意。
林姝将事情在脑子里揉碎了,一点一点的去分析,最后依旧没得出杨氏的目的。
“那个林嫣,又什么好?”林姝问。
将国公府搅成这个样子,祖父还好声好气把她接回来;
如今连杨氏都异想天开的要给小侯爷和林嫣牵线拉媒。
林姝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眼睛一亮,绕过红杏,冲着守在门口的青桃招了招手:“明个儿,你替我给小侯爷带句话。”
第二天,随着二房热热闹闹的准备宴请一起来的,还有林礼那里下达的长房林乐同夫妇同临江侯断绝来往的禁令。
别人不知道,林嫣是真的不能不多想了。
祖父这个时间掐的,是想把她架在火上炙烤,还是真的下了决定同临江侯家来往?
为什么呢?
随后她又听说林礼要翻修两座陈年老旧的院子,而其中一座,是当年祖母住的怡园。
这就有趣了。
林嫣起身飞步的冲进卧房,从那架华丽丽的乌木二进拔步顶子床,最靠近她头顶的那个柜子里,掏出一个檀香木盒子来。
这个盒子,宁王都晓得,林礼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要找的是不是这个东西?
那时候祖母去世,他可是带着人到庄子上,连扶棺回京的面子情都不给,就把祖母给埋在了祖坟里。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祖母已经提前半年全都交代清楚,将人不着痕迹的,分批遣散了。
祖父当年,可是把她赶到村里头,自己在庄子上住了很久。
那时候,是不是就在翻找这些东西?
还有临江侯夫人,那么大的脸退婚了还上杆子的要见她,为的可也是这盒子里的东西?
林嫣抱着盒子,后知后觉,后背浸湿一片。
丫丫的,都不是好东西!
祖母散尽嫁妆保护的,怎么可能给这一帮子白眼狼抢走!
她必须先下手,把国公府再搅一搅,免得他们有空瞎裁思。
都说搅屎棍搅屎棍,她就是那个棍。
起码不是被搅得那一池子东西。
嘿嘿…
林嫣打开盒子,看了看里面的一堆东西。
真好呀,一盒子的金银首饰。
若是被找到了,不知道那些人惊不惊讶,意不意外。
实话说,当初祖母交给她的时候,她也同样的惊讶。
祖母散出去的东西,哪一样不比这一盒子的金银首饰值钱?
就是母亲那些嫁妆,哪怕国公府没有进项,也足够上上下下吃上二十几年了。
不过祖母说了其中的关键之后,林嫣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当年祖父只翻看了一眼盒子,就让她抱走了。
最不显眼的东西,最容易忽略过去。
就像郭立新,就比李瑞不好辨认,长的太普通了。
宁王是不是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
呃,怎么又想到他身上去了?
林嫣小脸不由烫了起来。
疏影一进屋子,看见自家姑娘抱着个檀木盒子傻乎乎的笑。
“姑娘?”她拿手在林嫣跟前晃了晃:“该收拾收拾去二夫人屋里了。”
林嫣回过神来,面上可疑的红了一下,招手道:“把她们都叫进来!”
待四个丫鬟都进来后,林嫣神秘一笑,将盒子打开。
里面的金银首饰瞬间闪瞎了众人的眼。
绿罗忍不住,问:“姑娘,你怎么有这么一盒子…首饰?”
俗不可耐这个字眼,她生生咽了回去。
姑娘梳妆台上那满满四层的大首饰箱,里面随便挑出个耳坠,都比这一箱子东西精致、典雅、更贵重!
林嫣翻了个白眼,从盒子里扒拉了半天,挑出四个看着有一两重的大金镯子,样式精巧,是体面的奴才都喜欢戴的。
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四个镯子内衬里分别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
“一人一个赏给你们了!”林嫣说道:“若是别人问,只说是我赏的,别的不要多说,也不要摘下来让人顺了去!”
最后一句话有些严厉,四个丫鬟心中一凛,纷纷点头,郑重的将镯子戴上。
林嫣想了想,又拿出两个式样差不多,但没有内衬雕刻的:“把这个给白姨娘身边的那两个丫鬟送去,就说看她们勤快,赏的。”
绿罗接过去了跨院。
林嫣埋头又扒拉出几枝精巧的银簪和几对金耳环:“赏给院里守门户的婆子们。”
“这几枚小金戒指,拿给小丫鬟们分了吧。”
“呦,还剩半盒子呢?吩咐下去,以后谁做活卖力、机灵,还有得赏呢。”
104鸿门宴
林嫣利索的将盒子一盖,又飞一般的进屋亲自把盒子重新放回了原处。
这会功夫,四个丫鬟们纷纷回来复命。
“姑娘,小丫鬟们把戒指分了,这会干活可卖力了。”暗香笑嘻嘻的,顺手摇了摇自己手上的大金镯子。
“姑娘,婆子们笑的脸上褶子都皱一起了,表示一定不负姑娘重望。”绿罗和红裳也走了进来。
最后回来的是疏影:“姑娘,离鸾和万儿当着白姨娘的面把东西收了。”
她顿了一下:“白姨娘似乎有些惶恐,三老爷不高兴,说回头他给白姨娘打一个更重的。”
哪儿跟哪儿?
八归这是以为自己收买她的丫鬟;林乐昌这是不高兴没有白姨娘的。
才多久呢,八归就开始多思多虑,林乐昌心跟着偏到东南去了。
为什么不是西北?
因为林修和在西北打仗呢。
林嫣叮嘱道:“你们这四个大金镯子时刻戴着,洗澡也不能摘下来。”
绿罗等人点头应了,林嫣伸了个懒腰:“怪费神得,伺候我换衣服、梳妆,咱们去赴宴。”
红裳爱掌厨,却不爱出门,正好留下负责指挥林乐昌和白姨娘得晚餐。
林嫣想了想,把暗香也留下帮忙,带着疏影和绿罗往二房去了。
不过是小小的家宴,杨氏将席面摆在了院子桂花树下。
这么热的天,正是各种虫子四处乱爬的时候,也不怕树上落虫子。
林嫣进了院门,自有安歌亲自迎了出来:“七姑娘来了,先屋里坐着。丫鬟们还在收拾,饭菜一会就摆上。”
这话说的,好像多稀罕你家的饭似的。
本着吃人嘴短的古语,林嫣笑:“我给二伯母带了礼物,劳烦安歌姐姐接过去。”
二房住的有些偏,疏影和绿罗托着那么大的托盘,可不要累着了。
安歌余光扫过托盘上的锦盒,笑着让小丫鬟收了。
绿罗和疏影一抬手,露出金灿灿一两重的大金镯子。
安歌瞥见,外面都传今天七姑娘对三房下人大肆封赏,看来二夫人估算的不错,七姑娘有钱。
杨氏坐在明间上首,一见林嫣进来,就笑道:“七丫头来了,快到我身边来坐。”
林嫣从善如流的坐过去,手朝着托盘一指:“给二伯母的礼物。”
杨氏笑:“来就来,带什么东西,你一个小姑娘手里能有几个钱?”
林嫣抿了抿嘴,悠悠道:“母亲的嫁妆全在我手里,不缺这一两二两的。”
不把自己表现成一个土豪主,怎么能知道杨氏的打算?
杨氏给亲儿子林修茂娶的是位商家的独女,虽说拿钱捐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到底底蕴不丰。
若不是手握巨额嫁妆,怕也嫁不进信国公府这个高门。
二伯母这是有多喜欢银子呀。
林嫣抽了抽鼻子,空气里隐隐有些未散尽的佛香,配着屋子里半新半旧的家具,倒真显得二伯母日子过的紧凑。
杨氏眼睛闪过精光,瞬间便掩了下去。
林嫣又道:“侄女惯不会说什么场面话,若是哪里说的不对,二伯母不要往心里去。”
杨氏微笑:“我怎么会同你一个小孩子计较。”
“那就好。”林嫣点了点头:“也不是我说,林五整日在长房厮混,大伯母又是那样一个傲慢拎不清的,可惜了。林五倒把大伯母的做派学了个,跟二伯母一点也不像!”
正端茶过来的安歌脚下一顿,杨氏面上微凝,屋里的丫鬟纷纷侧目。
七姑娘挑拨离间的手法,好粗糙哇。
杨氏咳了一声:“五丫头自来不听我的话,哪里做的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林嫣嘴角翘了翘,她可不是伪善人:“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因为她我才落个退亲的名声。”
杨氏脸色顿时铁青。
唉呀妈呀,又忘了。
林嫣一拍脑袋,饭还没吃呢,万一被赶出去怎么办:“二伯母,什么时候上菜?”
杨氏从来没有这么被堵过,偷偷深呼了一口气,才复又笑起来:“这就开始。”
她不再同林嫣说话,转向安歌:“菜摆上了吗?”
安歌答:“正在摆着。”
林嫣一听,站起身就往外走:“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杨氏看着她们主仆三人又风一样的消失在门口,气的手指紧紧握着念珠。
这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哪有这样的高门贵女!
就算她在庄子上野生了三年,可之前不还有婆母沈氏的教养吗?
怎么可能粗鄙成这副摸样!
不对,这很不对!
杨氏站起身,手撑住案几不让自己倒下。
林嫣一定在打什么马虎眼,她来国公府的目的简单不了!
安歌见杨氏双目喷火,赶紧上前两步小声提醒:“夫人,她可就在门外。”
杨氏手抓着衣襟喘了口气:“凭她什么来意!今日只要能撮合了侄子和她,济宁侯府就不会穷的连下人都快养不起了!”
都说她们这一支上辈子烧了高香,一个孤女子侄,能被爵位给砸中,瞬间登上高枝。
只有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济宁侯府就是个空架子,仅有些供田维持着一大家子的生计。
那些原济宁侯府的家生子,关系错综复杂,她费了多大心血才把侄子养大,不复兄嫂重托。
这几年,又借着国公府的势力,将济宁侯扭到了正轨上。
她已经做到极限了,接下来,就得盘算着给侄子找个嫁妆丰厚好操控的媳妇。
杨氏让自己慢慢平复,问安歌:“之前说她大肆封赏下人,可是真的?”
安歌道:“可不是,刚才那两个大丫鬟一抬手,二两重的金镯子能晃瞎人眼。”
败家子!
杨氏心里跟割了肉一样,这一个镯子都够一个庄户人家几年的吃食了,就这样散出去了。
安歌想了想,又说:“当年三夫人的嫁妆就丰厚,老夫人一件不落的全给锁起来带走。七姑娘有六安侯撑腰,这些东西如今全在她手上。”
是了,杨氏的心微微回落。
若不是婆母和六安侯,她哪里守的住这些财富。
还有婆母那些,定是看透了林嫣的性子,才散出去的。
想起婆母沈氏,杨氏咬了咬牙,那么多的东西,就是手指缝里露一点给庶子们也行呀。
105吃,还是不吃?
杨氏在屋子里调整半天情绪,才又堆上个笑容,扶着安歌也到了院子里。
席面已经摆好,林嫣正绕着桌子仔细看菜品。
一抬头见杨氏出门,便问:“二伯母,就咱们俩,整这么多菜式?”
场面撑的也太大了吧?
“还有其他人。”杨氏柔声道。
其他人?
林嫣下意识的朝西厢看,静悄悄的。
院子里菜肴香气扑鼻,也不知道躲在东西厢喝粥的林五、林六馋不馋。
幸好被禁足的不是她林嫣。
正在林嫣想“其他人”是谁的时候,耳边传来男子的阔笑声:“姑母,离老远都能闻见咱们院里的菜香。”
林嫣背僵了一下,缓缓转身朝院门口看去。
来人锦袍玉带,眼睛细长而深邃,鼻梁高挺嘴唇飞扬,正笑眯眯的望着杨氏。
然而余光,却不动声色的打量林嫣,似在评估价值。
林嫣瞬间明白了杨氏的用意,一时气的想笑。
这个济宁侯长相倒好,眉眼间似乎同墨宁还有些相似,估计墨宁随了外祖家的长相。
可惜墨宁面相冷清中带着贵气,沉稳而精干。
而眼前这位济宁侯,眉心松散、目光轻浮、嘴唇寡薄,一副薄情寡义的面相。
济宁侯杨丕国进了院子,身后又跟着挤进两位同样相貌俊俏的男子。
这两个自然就是信国公府孙子辈里的林修茂和林修德了。
二房林修茂是信国公府长孙,听说出生时,长房大伯母打碎了一屋子的茶盏盖碗,直到自己生了林修德,这才重新挺起腰杆在府里横着走。
也因为如此,二伯母杨氏在府里很是低调,轻易不在赵氏跟前走动。
真低调还是假低调,林嫣不清楚。
但是这个杨氏为娘家操碎了心,倒是真真切切的。
如今,竟然敢起了心思算计自己。
林嫣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手在广袖里,面色却风轻云淡。
“见过大堂兄和二堂兄。”林嫣避过济宁侯,朝着两位堂兄展颜一笑,施施然行了一礼。
林修茂和林修德,同一直不露面得林乐同和林乐宏不同,似乎对林嫣一点心结也没有。
见林嫣行礼招呼,林修茂和林修德对看一眼。
林修德首先笑着发声:“可是七妹妹?早想来家看看回府的七妹妹,奈何学院里功课太紧。”
林修茂紧接着也笑:“听闻七妹妹聪慧伶俐,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屁个聪慧伶俐!
林嫣自己都不承认。
为什么不夸自己闭月羞花、肤白貌美、倾国倾城、明艳动人?
好歹还符合事实对不对?
不过…林嫣抬眼看了看两位堂兄,林修茂贵为长孙,却隐隐以林修德为首。
呵呵。
感情以为长房真能袭爵了?
林嫣心里有些郁郁不乐,哥哥平日在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林修茂和林修德两个兄弟情深,同进同出。
她似乎看见林修和形影单调得背影,进府这么久都没听说之前伺候哥哥的是哪个丫鬟和小厮。
孤独、寂寞、冷!
林嫣赶紧的对林修和在国公府得境遇最后下了结论。
因为那位自认为风流倜傥的济宁侯杨丕国也凑过来搭讪:“原来是七表妹,我正想着姑母院子里怎么多了位天仙般的妹妹。”
噗!
林嫣把嘴里一直含着的杏核喷了出来。
是不是杨丕国接下来再来一句:这位妹妹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就跟云景戏班排的那个什么最新戏文里的多情公子哥重词了呀。
还好杨丕国大概自认是个正经的侯爷,不同那些纨绔一个爱好,不爱捧什么云景戏班。
所以也没接着再说什么让林嫣酸掉牙的鬼话。
杨氏过来牵住侄儿的手,上下细细看了几眼:“这才几天没见,瘦了许多?”
杨丕国笑:“府里厨子做的饭,没有姑母这里的香。”
呕…
林嫣朝天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杨丕国是杨氏的儿子呢。
她转了转眼珠,瞟了瞟西厢:“六姐为五姐祈福抄佛经,怪累的,不如喊出来一起?”
杨氏面色微凝,随即否决:“抄经书要心诚实意,洗手沐浴焚香闭关。等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再出来一起聚吧。”
“呵呵。”林嫣不乐意了:“六姐姐不出来,那我算什么?”
“二伯母说是家宴,如今自己的女儿不让出来,偏让我这个隔房的同外男一桌子坐吗?”
“这里有两位堂兄陪着,我一个女孩子多留不便,就先回去了。”
说着,林嫣带了疏影和绿罗就往外走。
安歌急的一把拦住去路,头冒冷汗的看向杨氏。
怎么林嫣不按常理出牌,这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看不清她的套路。
杨氏急道:“七丫头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你堂兄和表兄,哪里来的外男?一家子吃顿饭,怎么成了不方便?”
你在六安侯府,难道也同宗韵凡分桌吃饭、不见面吗?
杨氏在心里又补了一句,却没敢说出来,谁知道林嫣会接什么话过来?
万一闹的不好,计划不全乱了。
杨氏耐着心哄林嫣。
林嫣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式,想着红裳晚上可没备着自己的晚饭。
吃,还是不吃?是个问题。
一直眯着眼睛观察林嫣的杨丕国,第一个发现了她的犹豫。
他冲杨氏使了个眼色。
杨氏会意,上前拽住了林嫣:“你这孩子什么脾气,我为你备好了一桌子的菜,快来!”
林修德也笑着劝:“一家子人,分什么内外,七妹妹快坐吧。”
林嫣为了这顿宴请,中午可是都没吃点心垫肚子的。
她心里乐开花的被杨氏拉着摁在座位上,面色依旧是一脸的不情愿。
一顿饭,林嫣一句话也不说,埋头苦吃。
疏影刚给她夹了个葱醋鸡,那边两块水晶龙风糕已经下了肚。
又给她布好羊皮花丝,林嫣一块樱桃键已经消灭完。
疏影动作只好加快,赶在林修德丫鬟的筷子前给自家姑娘抢了最后一块芙蓉鱼骨。
桌上众人忍着不去看这两个主仆,都装作习以为常的样子左顾而言他的聊着学院和来年科举的事情。
杨丕国心里犯嘀咕:怎么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她手里果真握着丰厚的嫁妆吗?
106负心汉
风卷残云之后,林嫣率先放下了筷子,身后绿罗已经端着漱盂和巾帕准备着了。
安歌瞧着不像样子,笑道:“绿罗姑娘,这些都是小丫鬟做了,你快放下,等主子们饭后再上。”
林嫣不待绿罗说话,已经接过了疏影递来的茶漱了口,赶着安歌的话音,偏头“噗”一声吐在了绿罗捧着的漱盂里。
安歌还没合拢的嘴,犹如吞了个小鸡仔,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杨丕国一口羊乳羹卡在喉咙里,只觉得胃里有东西往外翻涌。
他不动声色的放下筷子,用目光询问杨氏。
林嫣不理睬桌子上众人的反应,自顾自的用巾帕擦干净手,接过疏影重新递过来的一杯茶。
她抿了一口之后,方才笑道:“谢谢二伯母这顿饭,可惜我那里没什么好东西,就不招待您了。”
杨氏的脸色一变再变,终于没忍住,“啪”的将筷子摔在桌子上。
她万没有想到林嫣是这样的人,亏了还想着给杨丕国聘了去。
林修茂和林修德也纷纷放下筷子,低头看着面前的碗碟不言语。
林嫣眉头都没皱一下,对安歌说:“大家都吃完了,撤了吧。将你们这里的好茶沏了来,我带的有些清淡了。”
她又转向杨氏:“二伯母莫笑话,天一热,吃的多,就想饮些浓茶来刮刮肠子,您这都有什么好茶?”
杨氏自觉有些失态,见林嫣同她说话,于是扯了扯嘴角:“小孩子喝浓茶伤胃,不可多饮。”
怎么同这个丫头相处这么累?
杨氏自认是个好相处的人,就是赵氏那个骄傲的性子,她也能陪着小心在国公府相安无事。
可是同林嫣,怎么这一顿饭的功夫都觉得漫长?
说是她粗鄙,吃饭风卷残云,可是那举止规范的挑不出错来,甚至看着还有些优雅;
说她知礼,偏偏不等别人放筷子就开始漱口洗手,还弄出声响来。
杨氏确定林嫣回来,怕是没按什么好心了。
她有些坐立不安,之后的安排也没心情去理会了,挥了挥手对林氏兄弟说道:“学院里还有功课,赶紧的回去吧。”
没等两兄弟起身告辞,林嫣笑:“说起来有些好奇,咱们是武将勋贵人家,两位堂兄怎么想起来走科举的路子了?”
即想霸着信国公这个武将爵位,又想在科举上高人一头,天下好事都要占尽吗?
林修茂看了眼林修德的眼色,犹豫着说道:“这是祖父的安排。”
林嫣扬眉轻笑了一声。
林修德终究是长房的人,对林嫣骨子里是看不惯的,见她眉眼间似乎对此不以为然,便恼了怒:“七妹妹可是有什么高见?”
“高见倒没什么。”林嫣道:“就是心里有些了然。”
林修德又问:“了然什么?”
林嫣忽然看了眼低头不语的杨丕国,问了一句:“济宁侯也是差不多的年纪,怎么不走科举?”
杨丕国一怔,下意识的答道:“我一个侯爷,想报名考试,万岁爷同意吗?”
林嫣笑了笑,又看看林修德,然后握着茶盏不再吭声。
林修德变了脸色,想到最近长房的种种不如意,有些立不住了。
他朝杨氏行了一礼,冲着林嫣一甩袖子,拽着林修茂走了。
又是甩袖子,男人一生气就爱甩袖子吗?
林嫣抽了抽鼻子,放下茶盏也跟着缓缓起身:“饭吃完了,我也该走了。”
月亮都升起来了还不走,难道真的同杨丕国“人约黄昏后”?
杨氏对林嫣的期待已经不如刚才那么高了。
就是坐拥千万家财,教养上欠缺,那也是配不上亲侄子的。
常言说道娶妻娶贤,济宁侯府如今缺的就是个多金又贤惠的主母。
若是主母没有选好,济宁侯以后子嗣教养也跟不上,那就再难起复了。
因此林嫣说走,杨氏也只点了点头,甚至连说一句:“让你表哥送你”这样的话都没有。
反倒是杨丕国站起身:“外面夜黑,不如我送你。”
林嫣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这是我自个儿的家,难道还能迷路。或者,谁害了我去不成?”
您还是留下陪着你的姑母,再打打算盘吧。
果然杨氏开了口:“天还没黑透,外面有巡视的丫鬟婆子,你不用担心你七妹妹。”
林嫣这次倒懂礼节,姿仪优雅的朝着杨氏行了一礼后才扬长而去。
杨氏气的够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是她请来的,难道同那王氏一样对着林嫣训斥一通,然后再被对方打脸打回来。
不能忍,也得忍着。
杨丕国目送林嫣出了院子门,回身朝杨氏道:“这个七妹妹,倒是有趣的很。”
杨氏眼睛一闭:“太粗鄙了,不堪为杨家宗妇!”
杨丕国轻笑一声:“姑母也被她骗了不成?不过是故意而为之,等娶回去教导一番,自然就好了。”
女子嫁了人,再野的心也得歇了。
杨氏看他:“你真的看上她了?”
“姑母,说句实话。”杨丕国道:“侄子不过是个朝廷上说不上话的三品侯,没了爵位一文不值。能娶到一品公的嫡孙女,那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杨氏闻言半响未动。
杨丕国又道:“这个七妹妹,能得六安侯府上下喜欢,定不是她刚才表现的那样粗鄙。姑母,就是她了。”
刚才那两个丫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