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聘走的打击中走出来,这婚前的一课她竟然给忘了。
这次,的好好给林嫣补上不行。
可惜楚氏的两个傻儿子,谁也没动。
“您要说什么私房话?我和大哥还有事问表妹呢。”宗韵凡死皮赖脸坐在了林嫣身边,将桌子上早就备好的点心瓜子往她跟前推。
看的楚氏一阵心酸,这要是自己儿媳妇多好,这个傻小子就作吧。
这么一想,她伸手就在宗韵凡没来的缩回的手上拍了一下子:“问什么问,你怎么不去静水庵问周姑娘去!”
宗韵凡跳起来,他最近好像很喜欢跳脚:“母亲,说了不要再提这一茬行不行!”
林嫣笑着抓了一把瓜子,可见舅母不是一次两次的拿此事来酸宗韵凡了。
宗韵凡能跳着脚反抗,说明心里已经放下了。
早知道成不了,前世……
林嫣脸色微微一暗,随后又翘起嘴角,笑看楚氏打宗韵凡。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好多事都不一样了,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才不辜负亲人的关心。
她脸部细微的变化,没有让楚氏和宗韵凡看见,却瞒不过一直悄悄观察她的宗韵景。
“万岁伤势可有好转?”宗韵景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坠,突然开口问道。
林嫣一愣,然后老老实实摇头:“不知道。”
她堵完周皇后的路就出宫了,根本没细问建元帝如何。
墨宁连夜就出了府,至今未归,张传喜也没有往回传什么消息。
这就说明建元帝无事。
宗韵景眉头一皱:“昨个儿有太医上门,说万岁中了毒箭头,问咱们府上的军医可能治疗,我派了大夫过去……”
他抬眼看到楚氏和宗韵凡也停了大闹,神情专注的看着自己,微微一顿。
楚氏急了:“最后如何了,怎么没听你说起?”
这熊孩子翅膀硬了,什么事都自己悄悄处理,她都不知道自己大儿子暗地里捣鼓的什么了。
宗韵景说道:“后来太医和咱们家的大夫,全被周皇后扣下了。据我所知,宫里的太医也去了魏国公府、昌平候府,以及宁王府求助。
除了昌平候府与我一样派了军队里的大夫过去,被扣押以外,魏国公府和宁王府似乎并没有派人过去。”
说完,他就盯着林嫣看。
建元帝遇刺,宁王府无动于衷?
若是墨宁有这么不爱护名声,早就趁着这个机会弑父上位了,怎么可能还能忍着继续看周皇后小丑一样上下乱窜?
林嫣下意识的将眼珠子转向一边:“大夫都随着王爷去了北疆,现在还没回府呢,我派什么!”
“那魏国公府呢?”宗韵景又问道。
林嫣恼了:“魏国公府多少年没打仗了,家里还有没有养大夫都不一定呢!大表哥老揪着这个问题有意思吗?”
今个儿她是来走亲戚的,不是来商量怎么掀翻建元帝的。
楚氏也帮腔:“就是,今个儿你表妹难得回来一趟,你老揪着那些事问什么,嫣嫣一个女孩子,哪里知道那么多。”
宗韵景笑了笑:“见表妹这个反应,我心里差不多有数了。”
什么跟什么?
林嫣有点慌了,都说自己不会装,到底哪里不对被宗韵景给看出来了。
“你看出什么了?”话一出来,林嫣就像拍自己一嘴巴。
此地无银三百两!
果然宗韵景眼睛都弯了起来:“没事,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了。”
娘的,能不能好好说话!
宗韵景和墨宁一样,都属狐狸的。
但是墨宁多乖呀,她有不懂的都耐心的解释教导,最讨厌宗韵景这样故弄玄虚的。
没错,他在故弄玄虚。
林嫣气鼓鼓的重新做好,狠狠嗑了颗瓜子在嘴里。
楚氏也生气,生两个儿子都作,有没有管教的好办法?
她高声喊道:“青梅,将你家爷推走!你!”
她指着宗韵凡:“去厨房看着点,中午做点你妹妹喜欢的,被偷懒!”
是不是亲娘!
宗韵凡和宗韵景在心里头同时问了一句,尤其宗韵景,凶巴巴瞪了林嫣一眼。
这妮子一来,就霸占了楚氏全部的爱,还有个傻弟弟留着鼻涕跟后头各种宠。
危机懂不懂!
278团聚
两个人被楚氏连赶带骂,终于弄走了,整个暖阁顿时一片清净。
七弦笑着引了疏影和绿罗往旁边小茶饭里吃茶,只留了娘俩细细说话。
林嫣被楚氏问了得面红耳赤,感觉自从新婚之后被打开了一扇新大门。
里面的世界她不懂,小黄书上也没写清楚。
太糟心了。
所以,还是聊聊别的,至于羞不羞的事情,回头等过完及笄礼,再同墨宁仔细研究。
林嫣眨巴了下眼睛,生硬的扭转了话题:“那个,二表哥的亲事可有眉目了。”
果然一提儿子,楚氏各种不开心,满心的牢骚吐都吐不完。
“这家姑娘他嫌矮,那家姑娘他觉着不淑雅,”楚氏说道:“好像他多长的多美性子多好似的,这么大了睡觉还踢被子,好意思说被人。”
林嫣差点被瓜子皮给呛着,赶紧喝杯茶水压压惊。
楚氏拍了拍她的后背:“怎么你也是这样,多大的人了吃个东西都能呛着。”
林嫣憋着笑摆摆说,问道:“都是说的哪几家呀?”
到底谁家的姑娘这么招人嫌弃,哪天约出来聊聊天联络联络感情呀。
“那些文官家里的姑娘太做作,吃个饭都一粒一粒的,说话跟蚊子似的,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楚氏道。
好吧,因为您挑三拣四,二表哥才有样学样吧。
楚氏继续说道:“我觉着吧,还得从勋贵家里选。可是京里勋贵年龄合适的,只有昌平候府上的五姑娘,这就难办了。”
林嫣没听懂:“为什么难办?”
“婷婷那姑娘,要摸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就是性子跟你似的。”
她愁的眉头都抚不平:“可是凡哥那臭小子,口口声声说要个文雅淑静的,直接说还忘不了周慕青不就得了。”
只有淮阳侯府那种人家,才将姑娘教育的跟个木头人似的,也就文官那些府邸才视她为典范呢。
反正楚氏是瞧不上。
只要跟周皇后沾边的,她都瞧不上!
林嫣终于反应过来昌平候府的五姑娘,原来就是那位一直腻着她的唐婷婷。
这事闹的。
不过,若是二表哥心里放下周姑娘,说不得能同唐姑娘好好过下去呢。
林嫣对此事没有发言权,只耐心的听楚氏发了半天牢骚,最后总结道:“这事不急,好姑娘多的是。”
其实楚氏也是这般想的,朝局未定,她也就是先相看着。
说完宗韵凡,楚氏又问温昕雨:“你嫂子最近身子可好?听说家里的事都交给了你家那位姨娘,自己在魏国公府安心养胎?”
林嫣点头:“您也知道武定侯府人少,嫂子怀着身孕,岂能再操劳家事。不过府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哥哥偶尔回去一趟,不济还有两位当年母亲留下的两位嬷嬷。”
那两位嬷嬷,其实就是绿罗和红裳的老子娘,当初都是宗氏的贴身大丫鬟。
有她们帮忙盯着,府里还乱不了。
提及温昕雨,林嫣坐不住了:“我还要去嫂子那里看看,这雪什么时候能停?”
楚氏朝外看了一眼:“估计还要下两天,要不咱们娘俩一起去,中午就在那里吃饭。”
啊?
“那两位表哥呢?”这大过年的。
楚氏不拘小节:“两个大活人还能饿死不行?”
林嫣又问:“那我舅舅呢?”
回来半天了,还没看见六安侯的影呢,中午回来吃饭吗?
楚氏道:“你舅舅嚷嚷着要抓贼,领着魏国公在淮阳侯府附近瞎溜达,中午估计在淮阳侯家吃饭。”
这个……也行?
林嫣感觉自己在舅舅家这种环境里,还长的那么根正苗红,一定是备受老天爷喜欢的。
于是娘俩欢天喜地的备了一车的礼,带着一众人又往隔壁魏国公府去了。
温昕雨正躲在自己的屋子里,盯着一包燕窝生闷气。
香竹气道:“没眼界的东西,竟然敢太岁头上动土,奶奶,这口气咱们可不能咽!”
温昕雨皱眉:“不咽又如何?难道还能打上门去,爷们还要不要脸?”
“那也不能轻饶了她!”香竹说道。
温昕雨用指尖碰了下燕窝,有赶紧缩回了手,脸上带着厌恶:“扔的远远的,别让我再看见!”
香竹问:“那这事给不给姑奶奶说?”
温昕雨还未回答,香巧三步两步跑进屋子:“奶奶,宁王妃和六安侯夫人来了,老祖宗叫您过去呢。”
温昕雨瞪大了眼睛:“嫣嫣和舅母?”
见香巧点头确认,温昕雨迅速回头示意香竹:“将东西赶紧扔了,此事不许给姑奶奶透漏一个字,我有时间再收拾!”
香竹忙将桌子上的燕窝以嘴快的速度包好,捏着出了屋门。
香巧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温昕雨:“奶奶脚下慢一点,咱们走廊下。”
林嫣和楚氏朝老祖宗沈氏见了礼,围坐在一旁聊闲话。
照例的,沈氏问了林嫣昨个儿具体的事情。
听林嫣一五一十的将经过讲了一遍,沈氏沉吟半天才叹口气:“宁王没事,我朝大幸!”
林嫣规规矩矩的说道:“老祖宗严重了。”
沈氏摇头:“你不懂。”
当年建元帝优柔寡断,做事不磊落。高祖看好的废王墨钊,倒是能力超群,可惜运气着实太差。
他们这些勋贵之家,还不是看着杨皇后所出的宁王,聪慧伶俐,冷静机敏,这才听了老济宁侯的招呼。
建元帝心里很清楚这点,怕宁王有样学样逼他退位,很是忌惮。
“宁王北疆陨落的消息一传开,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心都冷了。”沈氏说道:“老天开眼,不负我大周朝。”
楚氏也频频点头。
林嫣立起身,默默听着,不敢随意搭话。
温昕雨进来瞧见这情形,笑着走上前给楚氏和林嫣见了礼,转向沈氏:“老祖宗,您就挂心国家大事了,有这功夫给小宝宝起个好听的名字。”
沈氏看见温昕雨,眼里心里都透着一股蜜:“小猴子,到我跟前来!现在起什么名,男的女的都不知道。再说了,名字岂是那么好取得,得看过八字请了先生仔细算一算。”
温昕雨靠在沈氏怀里,笑着撒了个娇,转向林嫣和楚氏:“舅母和嫣嫣中午别走,咱们吃锅子可好?”
楚氏一拍手:“正好,整天听人说锅子锅子的,我还没尝过呢。”
六安侯屁股都不着家,对着两个傻儿子,什么胃口也没有了。
279纳尼?
香竹办完事回来,正赶上众人摆热锅子,忙洗手过去帮忙。
她偷偷观察林嫣和温昕雨,见无异样,心里七上八下,总感觉瞒着不是办法。
因为心不在焉,摆菜的时候就出了错,将秋葵放在了跟前。
林嫣最不爱这些黏黏糊糊的吃食,看到一愣。
温昕雨正同楚氏说着育儿经,并没有发觉。
绿罗笑着,一顺手将秋葵端到了对面,换了一盘切的薄如纸张的牛肉片。
疏影扯着香竹胳膊笑道:“香竹姐姐,茶室里也给咱们备了锅子,走,一起去。”
香竹已经回过神来,小脸微微一红,索性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被疏影拉着出去。
温昕雨一抬头,笑着骂了一句:“这妮子,就是嘴馋。”
林嫣笑道:“告诉你们,锅子就是自己涮着才好吃,让下人们都退下去,咱们吃个自在。”
温昕雨应了,让丫鬟婆子们都退出去,只留了一个伺候沈氏。
众人笑着应了,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午饭。
锅子好吃,味难消,弄的整个衣裳都是锅子的味道。
话也说了,亲戚也走了,林嫣心满意足打道回府。
墨宁依旧没有回来,只传了一封信。
林嫣这几天每天面对墨宁习惯了,突然不在身边,心里空落落的。
她心情顿时跌到谷底,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就倚在炕上问红裳:“那边厨子跟的是哪个?王爷嗓子还咳着,秋梨膏带的多不多?”
红裳答道:“跟的是王爷之前的那个厨子,熟悉王爷的口味,娘娘不用挂心。秋梨膏奴婢给装了满满一罐子,管够王爷喝一个月的。”
林嫣不高兴了:“干什么要一个月?这么久,在外面过年吗?”
这气来的莫名其妙,红裳不敢答。
林嫣知道自己胡乱发火,停了停又问:“武定侯府那边可去了,妈妈怎么说?”
这是问的红裳的老子娘。
红裳忙道:“如今府里说是白姨娘管着,其实进出帐目都要侯爷过目才行。白姨娘不过是问问哪里该不该打扫,今个儿吃什么,明个儿吃什么,亲戚间来往还是大奶奶过问。
侯爷收了咱们的礼,只说让娘娘好生休养,静等宁王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林嫣撇了撇嘴。
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哥哥这么傻。
舅母都看出眉目了,他还一心以为宁王真的还在返京的路上呢。
算了,史书上说后族势力太大,往往引起皇帝忌惮,哥哥这样其实正好。
林嫣翻身坐起,从靠枕底下扒拉出一本书翻起来。
有人说自己不读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感情过去几年自己只是个猴子?
她不喜欢别人没见过就瞎叽歪,爱不爱看书自己家里的事,用的着告诉你们?
红裳见林嫣静悄悄翻起书来,摆好瓜子茶水,就对立在一旁的暗香打了个眼色,踮着脚尖悄悄出了屋子。
宁王一走,主子整个人都烦躁不安,这可如何是好?
红裳决定找疏影和绿罗讨个主意。
两个人换衣裳还没换好?
宁王府坐北朝南,紧挨着皇城根,一出宫门拐弯一条街就到。
林嫣的正房,在王府正轴线上的永宁殿,几个丫鬟就住在殿后的一排到罩房里,因为丫鬟少,一人一间倒也宽敞。
红裳推门进了绿罗的屋子,并没看见人影。
她疑惑的退了出来,听到旁边疏影屋里有人压低声音在说话,心里一酸。
绿罗和她是一起被宗韵凡挑上来伺候林嫣的,谁知道如今绿罗和疏影倒说起悄悄话来。
她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醋意,一把将门推开:“你们两个换好衣裳不往前面伺候去,躲在这里偷懒?”
屋里两个人吓了一跳,疏影拍着胸口叫到:“红裳姐姐走路怎么没声响?吓死人了。”
红裳走进屋去,门都没关,北风吹着门帘忽忽作响,直钻进几个人的领子。
绿罗走上前关上门,扯了红裳坐到炕上,这才开口:“今个儿我们在魏国公府,听香竹说了一起子事,正犹豫要不要告诉娘娘呢。”
红裳眼睛从疏影脸色扫到绿罗脸色,见两个人神色凝重,禁不住也跟着严肃起来。
“什么事要瞒着咱们娘娘?”红裳问道。
疏影憋不住,抢先说道:“今个咱们往魏国公府去,瞧着大奶奶身边的香竹姐姐心神不宁,我多问了两句,听到一个特别气愤的事情。”
她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问:“香竹姐姐说大奶奶不让给咱们娘娘透漏,可是我觉着这事不能瞒着。”
绿罗也点头:“大奶奶兴许是估计着那位姨奶奶以前伺候过娘娘,娘娘念旧,怕动作大了生气呢。”
红裳眉头紧蹙:“这事怎么瞒着?必须告诉娘娘!”
她缓了口气,又道:“且不说咱们没有替主子做主的道理,知道了事情不给主子回报,就是犯了规矩!”
绿罗闻言,沉吟一番:“咱们是觉着娘娘好不容易嫁人过几天消停的日子,没得再为那些琐事烦心的道理。”
红裳摇头:“这是你自己想的,若真出了事情,娘娘不会饶了咱们的。”
三个人碰头一商量,决定这事还得原原本本的告诉林嫣,免得温昕雨估计着林嫣,着了别人的道。
林嫣翻了会书,心神不宁,实在担心墨宁。
她喝了水刚放下杯子,就看见绿罗和疏影你推我我推你的走进屋。
“有事?”林嫣问了一句。
绿罗下定了决心,一进屋就拉着疏影跪了下去:“奴婢有事向娘娘禀报!”
两个人鲜有这么凝重严肃的时候,林嫣心一提,忙问道:“何事这么严肃?”
绿罗道:“今个咱们往魏国公府去,瞧着大奶奶身边的香竹姐姐心神不宁,疏影和奴婢多问了两句。那个,那个……”
她还是没想好怎么说。
一边的疏影见都这会了,也没什么好瞒着,索性一张嘴:“昨个儿武定侯府的姨奶奶做主,给大奶奶送了年礼,其中有一包燕窝,说是给大奶奶补身子用。”
然后呢?
听到事关八归,林嫣身子下意识的坐直了。
疏影继续说道:“可是今个儿早上香竹姐姐取了燕窝炖好了,因为大奶奶孕吐厉害就没有吃,直接倒给了老祖宗养的雪团子,谁知道……”
疏影咬了咬嘴唇,没说下去。
“雪团子中毒死了?”林嫣冷冷问道。
280妄想
疏影摇头:“雪团子肚子里的小雪团,没了!”
香竹心惊,忙仔细查了八归送去的燕窝,全是用催产药泡过的。
绿罗不明白:“大奶奶肚子里的孩子,跟姨奶奶肚子里的有冲突吗?”
说句不好听的,八归肚子里的庶子,注定仰望着武定侯府过日子。
林嫣沉默不语。
她知道八归蠢,说自小爱慕林乐昌。
好,成全她!
在信国公府昏了脑子出歪主意。
好,不追究她!
哄着林乐昌出门,结果挨了一顿打。
好,这事真不怨她!
没想到胃口和野心,一天一天的养大了。
可是以八归的胆子,出手害人命的还不至于,到底是哪个在背后怂恿?
地火龙、新鲜蔬果、上好的香片、丫鬟环绕锦衣玉食。
若说八归还有什么愿望,那就是肚子里这个孩子了。
她双手慢慢抚摸着大的都看不到脚尖的肚子,喃喃道:“乖孩子,再过几日你就要出生了,高不高兴?”
身边伺候的,不再是林嫣在时那四个粗壮的婆子。
温昕雨被诊出喜脉搬回魏国公府住,家里的一些杂事就握在了八归手里。
她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选了几个年纪小又机灵的小丫鬟,懵懂不知事,完全以自己马首是瞻。
这才是做主子的真正感觉。
平安小心翼翼的陪在身边伺候,见八归高兴,也跟着开心:“奴婢瞧姨奶奶这肚子尖尖的,肯定是个少爷。”
八归得意一笑,抬头示意自己要吃橘子。
平安立刻将剥好的橘瓣拿个小银签子挑了,轻轻放进八归嘴里。
八归惬意的闭上眼睛,细嚼慢咽,任橘子的汁水顺着食道慢慢往下滑。
然后睁开眼睛斜了平安一眼,问道:“之前你也是这般伺候乐康公主的?”
平安低眉顺眼:“自小在宫里受训,学的就是伺候人的活。奴婢和公主殿下缘浅,如今蒙姨奶奶看重,是奴婢的造化。”
八归微微一笑:“我到底是个妾室,老爷身上也没有功名,委屈你了。”
“姨奶奶严重。”平安道:“事情成了,姨奶奶凤冠霞帔、诰命加身,是奴婢攀了您的高枝。”
八归扯了扯嘴角,压住内心的慌恐,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宁王在北疆遇刺,整个武定侯府愁容不展,林乐昌食不下咽,八归心里也开始慌乱。
这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温昕雨身怀有孕,娇滴滴的躲了家里的琐事回了魏国公府,林修和三天两头的也不在自己家里住。
偌大的武定侯府,只有一个靠着儿子过日子的林乐昌和内宅妾室。
八归挺着个大肚子,整日面对府里琐事,不是不委屈,那又如何呢。
好在林嫣不知从哪里得来一个丫鬟,在府里安安静静的住着,若不是偶然碰到,八归都不晓得有这么一个人。
平安老老实实说了自己的来历,八归也知道林嫣和乐康的公案。
瞧着这丫鬟面相老实,用起来又几位顺手,还替八归摆平了一些府里的麻烦。
八归渐渐开始倚重她。
大年初一大早,建元帝遇刺的消息在整个上京城传开,全城戒严捉拿刺客。
都说宁王安好,要返京了。
但是八归不信。
就如平安说的:“宫里皇后娘娘经营多年,这是个契机,岂会乖乖等着宁王回来?”
“若真是如此,咱们武定侯府也是躲不过的。”八归有些提心掉胆,一半为林嫣一半为自己。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孩子都还没出生呢。”
这可是她的希望。
平安偷偷打量了一下八归的神色,想起背后主子的吩咐,一咬牙,又道:
“为了名声,宫里怕也不会为难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毕竟咱们没跟着掺和那点子事。”
她想了想,走近八归,声音带着丝蛊惑:“姨奶奶可知道当初庚子之变后的济宁侯府?”
八归眉心直跳。
当初在信国公府,林嫣没少背后编排现在的济宁侯。
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出了五服的旁支,被建元帝选来承了老济宁侯的爵。
她的心怦怦膨直跳,平安提起济宁侯府什么意思?
八归左顾而言他:“济宁侯,好久没出现在人前了,也不知道二夫人伤好了没有?”
平安低下头,掩下了目光里一闪而过的决绝:“皇后娘娘看重名声,万一学了当年的万岁呢?”
八归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反手一巴掌打在平安脸上:“你到底是谁?”
平安被打了一巴掌,立刻伏在地上,双手交叠:“奴婢只盼着主子好,才能跟着享福。”
八归很惶恐。
因为林乐昌,她一直不敢正视林嫣,只在林嫣嫁人后才畅快的在这偌大的侯府里过日子。
温昕雨虽然精干,碍着八归是林乐昌的姨娘,并不约束,有时候遇到还挺有礼貌。
但是……
八归站起身,俯视地上的平安。
济宁侯府前尘往事,她听林嫣很不屑的说起过。
那又如何,如今杨丕国走出去谁不叫一声小侯爷?
没落了,也是个侯爷,信国公府的六姑娘心心念念的想嫁过去。
若是……
八归捂着胸口,不敢再想。
但是,派人给魏国公府拜年的时候,她还是鬼使神差的在节礼中动了手脚。
今个儿是初二了,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小丫鬟说林嫣去了六安侯府,又去了魏国公府。
她向林乐昌抱怨了一句:“正经的亲爹不来看,倒是看重那些外亲,莫不是看着咱们手里没有兵?”
林乐昌嘴上训斥了她一句,便出门吃酒,可是心里到底不痛快。
八归静静坐在家里,等着温昕雨的孩子落地的消息。
若真是周皇后成了事,武定侯夫妇肯定受牵连吧?
肚子的孩子,在这个时候打了个滚,跺了八归一脚,顶的她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她心里的怨念和**如荒草般风开始生长。
“你也认为可行吗?”八归眼睛泛着不正常的光泽。
但是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姑娘知道会打死我的。”
林修和、温昕雨,那是姑娘心里的宝,何况肚子里是她的亲侄子呢。
但是平安说的多诱人呢。
一伸手,这整个侯府都有可能是自己儿子的。
那时候,谁还说自己只是个妾?
凤冠霞帔,诰命夫人。
八归都不敢想。
“姨奶奶,宁王妃来了!”一个声音打断了八归的幻想。
八归半天没反应过来:“来客了只管找老爷去,叫我做什么!”
她到底是姨娘,不能出门见客。
这么一想,对未来的渴望更加的强烈。
281谁的细作?
“是宁王妃!”小丫鬟声音打着颤:“老爷已经在陪着了,王妃说许久没见您,老爷就派人过来叫您过去。”
等八归反应过来是谁来了,浑身打了个激灵,忙迈着小碎步跨出屋门:“宁王妃?”
平安夜唬的躲在屋里,不敢出去。
小丫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忙点点头。
林乐昌正激动的陪着林嫣说话。
今个儿大年初二,出嫁女都要回娘家省亲的。
自家姑娘贵为王妃,自然不用如此。
但是中午听说林嫣陪着楚氏去了魏国公府,林乐昌心里这个酸劲怎么也冲不下去。
他才是亲爹好吗?
“嫣……王妃怎么过来的?跟的人怎么这么少?”林乐昌差一点喊出嫣嫣,忙改了口。
随后又扫视了林嫣带来的人,只有两个丫鬟,当然外面的陈二蛋可以忽略不计。
以王妃的出行配制,这人手也太寒碜了点。
林嫣笑道:“不过回趟家,不值当大阵仗。”
你方便了,可是你老子的虚荣心没满足呀。
林乐昌压着心里的失望,又问道:“听说万岁昨个?”
林嫣一瞪眼:“父亲不要妄议朝堂之事!”
就这心眼,还没贤内助指点,躲远些的好。
林乐昌立刻闭上了嘴巴。
闺女是王妃,儿子是侯爷,他这一把年纪也不好意思再出去风流给孩子丢脸。
整日闷在家里,问个八卦都被训斥。
蓝瘦、香菇!
林嫣转了个话题:“姨娘快临盆了吧?”
“算着出不了正月。”林乐昌喜笑颜开。
八归扶着平安的手,心惊胆颤进了暖阁。
莫不是温昕雨落了胎,林嫣查到了什么?
平安初时推说有事,不愿意跟过来。
但是八归强硬的命令她必须跟来,两个人是一根绳上了蚂蚱,有个同党支应着,八归心里踏实。
林嫣抬眼一扫,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平安,她眉头一皱。
待八归行了礼,林嫣又看向已经大的不像样子的肚子。
“姨娘不要老是猫在屋子里。”林嫣说道:“听人说多走动走动,好生产。”
八归悄悄捏紧了帕子,心里七上八下:“多谢王妃娘娘关心,府里虽说没有大事,杂事也是不少,妾身哪里能闲得住?”
竟然如此客套疏远了。
林嫣挑了挑眉尖:“倒是辛苦姨娘了,府里有张、李两位嬷嬷,其实这些琐事姨娘完全不用理会的。”
好像多稀罕你管家似的。
还不是温昕雨觉着府里有个姨奶奶,家事交给嬷嬷们,林乐昌脸上不好看。
林乐昌一旁也跟着说道:“没错,眼看着这都要生了,那些琐事交给下人们就行。”
虽说那两个嬷嬷因为宗氏的事情,对林乐昌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不过还没那个胆子苛刻主子的东西。
所以他认为,八归紧抓着那些没有油水的差事,着实没意思。
八归抿着嘴,立在那里不说话,林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给姨娘个座儿。”
疏影这才面无表情的搬了个椅子过去。
八归强颜欢笑,委委屈屈的坐下,袖子里的手都快将帕子扯的稀巴烂。
以前伺候着林嫣不显,怎么做了姨娘后,就半点委屈也受不得。
八归许是并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由奢入俭难。
林嫣端起盖碗茶,将茶叶末给撇了,眼皮子都没抬:“怎么平安姑娘现如今伺候起姨娘来了?她好似不是咱们家的丫鬟。”
八归心一下子高高挂起,嘴角吓得直抽抽:“妾身以为,以为,以为是姑娘……”
吱唔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林乐昌瞪眼道:“不是咱们府里的?哪里的?”
怎么府里平白多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丫鬟,他一直以为是林嫣新招的。
八归脸色涨红,平安紧张的跪下去,说道:“王妃收留了奴婢,奴婢岂能在武定侯府吃白食?”
这是怪她喽?
林嫣眨巴了下眼睛:“倒是我的不是了,没有安排好你的去处,实在是失误。”
八归下意识的站起身要跪下去,林嫣一个眼风扫过去,疏影立刻扶住八归。
“姨奶奶千万别,您肚子里的孩子可金贵的很。”
八归怎么听,都觉着这不是好话,双腿已经开始不自觉的打着颤。
林嫣叹口气,对一头雾水的林乐昌说道:“父亲,我给您带了一车的礼物,姨娘这个样子怕是不好去收拾,您过去看看?”
八归一进来,话题就朝着林乐昌听不懂的方向转,他正坐的不耐烦。
林嫣一提议,林乐昌忙点头:“我去看看闺女给带了什么好东西。”
到底是亲的,没忘了他这个爹。
八归身子抖成了筛子,一把拦住走到门口的林乐昌:“爷!”
“父亲快去,我还给您带了两头野鹿,冬季炙鹿肉也是不错。”林嫣随即说了一句。
林乐昌被八归闹的正不明白,猛然听见林嫣真送了两头鹿来,立刻甩开了八归的手:“你陪着王妃说话,晚上给你炙鹿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