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归眼睁睁的看着林乐昌甩帘而去,忍不住也跟着走了两步。
疏影拦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了八归一眼。
林嫣问道:“姨娘哪里去?攀了高枝,就不想同旧主说话了吗?”
八归脚底升起一股寒意,转身惊恐的看着林嫣。
林嫣微微一笑,站起身,并没有对八归说什么,而是走到依旧跪着的平安身边。
“那日你可怜兮兮,装的真像,我竟然给信了。”林嫣道:“你背后的主子,到底是哪个?”
乐康若是真有胆子找温昕雨的麻烦,也不至于被林嫣一次一次怼的关在公主府不出来。
安贵人既然想在夹缝里生存,也不会这时候找武定侯府的麻烦。
能将人埋在乐康身边,又不被发现的人。
“严妃还是周皇后?”林嫣问道。
平安却凄苦一笑:“各为其主,既然被宁王妃发现了,我就是说出主子也是活不得了。”
林嫣暗道一声不好,还没行动,平安已经将一枚药丸塞进了嘴里咽下。
娘的!
林嫣后悔没让陈二蛋跟进来,哪里能想到一个内宅里普普通通的丫鬟还藏着个毒药丸。
她急忙命令疏影:“快去冲一碗盐水来!”
谁知道对方的药效发作的特别快,疏影还没转身,平安鼻子已经往外流血了。
许是太痛苦,平安咳了一声,鲜血从嘴里不断的喷出来。
282又一个被憋死的牛人
“啊!”八归尖叫一声,就要往外冲。
疏影见状,知道平安救不活了,直接抱住八归:“姨娘怕什么?”
怕什么?
突然朝夕相处的人死在你面前,就问你怕不怕。
因为受了惊吓,八归肚子里的孩子也开始不断的拳打脚踢,她捂着肚子蜷缩在一角。
“姑娘,姑娘,奴婢真的不知道。”
这会儿,也不装模作样的说什么王妃、妾身了,直接恢复了之前的称谓。
称谓能回去,可惜时光再也不能倒回。
林嫣冷着脸高声将门外守着的绿罗喊进了屋子,八归再也忍不住,肚子开始一阵一阵的痛,她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八归再醒来时,屋里静寂的都能听见窗外沙沙的白雪,林嫣端坐在对面炕上,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个儿。
八归心一提,肚子又痛起来:“姑娘,您?”
林嫣拍拍手,绿罗端着一碗熬的正好的药走进屋子,笑吟吟的对八归说道:“姨奶奶,您受了惊吓,喝了这碗药早点将孩子生下吧。”
八归顾不得肚子疼,立刻坐起身,惊恐的问道:“我还有大半个月才生孩子呢!”
林嫣冷笑一声:“日子也不算多,生下了来孩子还能活。”
“姑娘!”八归心知事情暴露了,扑下了床,伏在林嫣腿前:“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起歪心思!”
当初宗氏就是月份未到,一尸两命,林嫣这是明摆着不让自己活了。
求生本能让八归抱住林嫣的腿:“求姑娘饶奴婢一次,奴婢再也不敢了!”
林嫣真想一脚踢开她。
“人心都是越养越大。”林嫣耐心快没了:“当初你尽心伺候我,靠着我才没有流落在外;
之后又爬了我爹的床,想着心愿得以实现;
后来准备拿丫鬟投信国公的好,是不是当时就想着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谋划?
八归,你难道就没想过,武定侯是我哥哥拿着命挣来的爵位,他和他的孩子没了,就算你生十个儿子,武定侯府府也跟你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林嫣很想撬开八归的脑袋,看一看里面到底长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八归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肚子一阵一阵的抽痛,额头上开始往外冒大滴的汗珠。
绿罗提醒了一句:“娘娘,稳婆都在外面候着呢。”
林嫣站起身,不再看地上的八归:“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八归,认命吧!”
因为八归临产,稳婆是林乐昌找好的,这会鱼贯而进,等林嫣出了屋子才七手八脚的将八归往床上抬。
屋里八归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林嫣坐在明间里,端茶的手竟然抖的不像样子。
林乐昌听闻消息赶了过来,一看见林嫣就问道:“怎么才去了前院不到一会,她就要生了呢?”
林嫣见他来了,松一口气,站起身:“父亲,我晕血,想回去歇会。”
正端着热水盆往屋里走的疏影差点跌了一跤。
晕血,还能再扯点吗?
林乐昌却并没有多想,在他心里,自家闺女有时候凶悍点,但到底是个姑娘。
突然发生这种事情,林嫣哪里懂。
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换哪个不通人事的小姑娘都会害怕的。
林乐昌也不愿意林嫣守在这里,万一给她留下心理阴影了,以后不想生孩子怎么办?
他挥手:“都别忙活了,赶紧扶着王妃去休息。”
疏影忙将手里的热水送进去,又退出来搀扶林嫣。
林嫣犹豫了一下说道:“产房,父亲别进去。”
林乐昌不做他想,只以为林嫣关心自个,怕染了血光,忙点头应下。
林嫣这才扶着疏影的胳膊走出了这间快被血腥气淹没的屋子。
八归足足生了一天一夜,大年初三半夜的时候,终于没了声息。
林嫣就在武定侯屋之前的闺房住着,静候八归和她的孩子。
天将明时,八归的哭丧声从那边院子传了出来,林嫣忽的猛松一口气,活着就好。
林乐昌抹着泪进了林嫣的院子:“嫣嫣,孩子没了。”
林嫣站起身,双手微微发颤的撑着案几:“什么意思?”
林乐昌只呜咽的哭,就是不说话。
绿罗随后进来,说道:“姨奶奶早产,胎位也不正,孩子在肚子里就没气了。”
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
八归得知孩子没了,先是哭后是骂,句句指向林嫣,如同失心疯了一般。
林乐昌被拦在外头,听的并不真切,绿罗一直守着八归,直接又给灌了一碗安神药才消停。
林嫣叹口气:“姨娘福薄,好生安慰吧。”
她又转向林乐昌:“父亲莫哭了,你与这孩子到底缘浅。”
林乐昌其实也没多盼这孩子,就是觉着自己这把年纪还能再抱个小儿子,是件很得意的事情。
搬来武定侯府,对八归的新鲜劲一过,他并不怎么往其屋里去的。
这会儿孩子没了,掉两滴泪,哭几声,林乐昌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
听见林嫣劝自己,他忙说道:“没事没事,你心里也别难过。”
林嫣说道:“我出来时间太久了,也该回去了。家里若是有事,只管往宁王府里去找我。”
林乐昌连连点头,知道林嫣身份不同往日,直将她送出了大门口才转身回府。
暖烘烘的马车上,疏影抱着一个襁褓,正拿着碗米糊糊喂小孩子,见林嫣上来,忙小声说道:“六斤六两的大胖小子。”
要是八归不作,下半生完全过的挺好的。
绿罗紧跟着上了马车,看了孩子一眼,问林嫣:“这孩子照计划处置?”
自家主子还是不忍心害一条性命,那些稳婆全被下了死令,只说孩子胎死腹中。
其实母子平安,孩子一接下来就被绿罗抱了出去,八归当时痛的意识不清,并不知情。
但是孩子抱住来,总不能带着去宁王府去。
林嫣暗自叹口气,也不去看那个小孩子,点点头,闭上眼睛筋疲力尽的往车壁上一靠:“去做吧。”
她已经为孩子想了一个好去处,保证锦衣玉食一辈子,对得起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弟弟。
只是,太累了。
她想先休息一会儿,总感觉最近还有大事等着自己,容不得她有太多时间料理这些杂事。
283囚禁
短短两天,周皇后就如过了半辈子一样。
昌平候和六安侯府,不停的派人来询问建元帝的伤情。
守着一个没有皇帝的宫廷,周皇后咬紧牙不松口,直推说伤情有些复杂。
三番五次,引起了三位相国的注意。
刘相亲自进宫,要看一看建元帝的伤情,周皇后立刻就恼了:“相国是不相信本宫,还是不相信两个侯府随军大夫的能力?”
刘相恭恭敬敬:“下官担心万岁伤情,特来探望,皇后娘娘怎么就往不相信上扯了呢?”
态度虽然恭敬,但是刘相心里确实不相信周皇后了。
六安侯话里透漏的意思,万岁凶多吉少,周皇后很可能隐藏了什么消息,以便为自己谋取利益。
他直起腰杆,目光透过周皇后有些慌乱的眼神,看向身后半掩的殿门。
“娘娘,”刘相又道:“怎么不见这大殿里伺候的那些内侍?”
周皇后宽大的云袖里,手紧紧握在一起:“万岁需要静养,放那么多人太呱噪!”
他为什么还不走。
若不是自己来的及时,就被这个没眼色的相国闯了进去。
刘相又道:“既然娘娘不让下官进去看看万岁,那可以见一见疗伤的大夫吗?”
天子重伤,岂是儿戏,周皇后现在的表现实在不正常。
周皇后眼圈突然一红:“相国这是要借着万岁醒不过来,逼宫吗?”
刘相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惶恐,只说道:“娘娘,下官可以见为万岁治疗的大夫吗?”
周皇后后退半步,默了默道:“可以,未央,将给万岁治疗的大夫请出来见刘相国。”
未央点头还未出门,周皇后又道:“将四皇子也一起带进来,本宫正好要找刘相国商议一些事情。”
刘相静静的站着,冷冷看着周皇后的表演。
四皇子是被未央从自己寝宫里生拉硬拽出来的。
建元帝一遇刺,四皇子就躲在自己宫殿里担惊受怕。
他心里明白自己背叛了周皇后,如今只能紧紧靠着建元帝生活。
建元帝虽没有明说,但是那几日的好里透着一丝意思。
四皇子是读过史书的,一知半解,懵懵懂懂记着历朝历代,壮年的皇帝和已经成年的皇子之间,总有些不可调和的矛盾,最后胜出的反而是最沉默的那一个。
不都是这样吗?
四皇子战战兢兢跟着未央来到了八宝阁。
刘相正在询问六安侯府的大夫。
对方面色红润,说话铿锵有力:“万岁中了毒箭,下官们正在努力的配制解药。”
配制不配制的出来,就看周皇后什么意思了。
刘相抽了抽鼻子,只从对方身上闻到酒味和香料味,唯独没有什么药味。
刘相狐疑的看了他几眼,对方目光四处躲闪不敢同刘相对视,拱着的手却微微抬起,无意间扇了一下空旷的袖子。
刘相陡的坐直了身体,瞳孔紧缩:“解药配制可有期限?万岁中的毒可等的了那么久?”
大夫没有回答,只拿眼睛去梭周皇后。
周皇后袖子一挥:“你且下去吧,本宫与刘相还有要事谈。”
大夫行了礼,又意味深长的朝着刘相看了几眼,甩甩袖子便退了出去。
未央守在门口,见屋里已经无事,这才领了四皇子进了门。
刘相见此情形,心里咯噔一下,更加相信建元帝凶多吉少了。
果然周皇后直接楼了四皇子在怀里,开始拿帕子盖住眼呜咽哭起来:“刘相,如今万岁卧床不起,本宫可没什么指望。”
刘相站起身:“皇后言重了,宁王不日返京,朝廷政事不会乱的。”
周皇后直接掐断了精心养护的指甲:“刘相心知肚明,宁王与本宫一向不睦,他返京,本宫又当如何?”
“皇后娘娘自然依旧坐镇中宫,母仪天下。”刘相不卑不亢。
这个蠢女人,迫不及待的要争权夺利了。
周皇后站起身,拽着四皇子就往前一步:“刘相,万岁这几天对四皇子的培育和宠爱,您是看在眼睛里的。”
她擦了擦眼泪,说道:“私下里,万岁给本宫说过多次,要立四皇子为储君,宁王若是返京,第一个除的怕就是这个最小的弟弟吧?”
刘相依旧没有作声。
周皇后喘了口气,又道:“如今严相和孙相,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想尽办法要拥立魏王。
相国难道也认可本身并无多大能力的魏王不成?还是说要违背万岁的意愿,保下宁王?相国不知道万岁和宁王母子的嫌隙吗?”
刘相叹口气:“娘娘心太急了。且不说万岁还有醒的希望,您是一国之母,宁王纵是心里有怨气也不会对您怎样。”
话音刚落,四皇子突然在周皇后怀里哭了。
周皇后说的没错,他被抱在凤华宫里养,为的是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如今我年纪小,大哥可能不会处置我,将来我长大了,大哥看见我一次就想起我曾经威胁过他的地位。”
四皇子抽泣着说道:“难道我生来就是个被软禁的命格吗?既然如此,母后您又何必将我抱在身边养活,父皇又何必亲自教导我?”
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周皇后听着悲切,也抱着四皇子哭道:“我可怜的皇儿,万一将来只剩咱们孤儿寡母,可如何是好呀?”
哭声里拉着长秧,生怕穿透力不够。
刘相嘴角泛起冷笑:“皇后娘娘何必此等做派?您若是得偿心愿,难道就能放过宁王府上下?”
胜者王败者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周皇后哪里来的自信,她们娘俩就该踩着宁王府的尸骨登上最高点?
周皇后哭声一噎,随即就道:“刘相说笑吗?以本宫的能力,哪里敢找宁王府的麻烦?”
麻烦还少吗?
没有能力都敢派人行刺宁王,真当别人是傻瓜不成?
刘相依旧沉默不语。
周皇后也变了脸:“既然说不通刘相,今日就不如就留下在宫里过年吧!”
话音一落,门口就涌进一队护卫,看衣着正是淮阳侯手里的京卫。
刘相道:“皇后娘娘莫不是要囚禁下官?”
“本宫怎敢囚禁两朝元老?”周皇后道:“本宫只是请刘相在宫里慢慢想明白,要不要写传位储君的诏书!”
刘相甩了甩袖子:“本相不会写假诏书的,娘娘给下官安排个暖和的牢房,我要是死在宫里,皇后娘娘怕担不起后果!”
今日出不了宫门,自会有家人往六安侯府和魏国公府上报信。
周皇后道:“既然刘相执意留在宫里,那本宫只能遵从您的意思了!”
284城外
“您看,刚来的消息。”墨宁捉住飞落在窗台上的鸽子,解下其脚上捆绑的一截小竹筒。
他将消息抽出来后,微微一笑,直接递给了卧在床上的建元帝。
不知道是建元帝心里不相信墨宁会救自己,还是解药里真的掺杂了东西。
建元帝自从醒过来后,就觉着身体虚弱,一下床就头晕。
他此刻卧在床上,面无人色。
墨宁坐回自己的摇椅,瞧建元帝不接纸条,微微一笑,亲自读了起来。
“宫里将请去给您治病的随军大夫软禁,封锁了您失踪的消息。”
建元帝哼了一声。
这有什么,那是周皇后怕消息传开,朝廷动荡。
“刘相进宫探望您,周皇后想伪造理四弟为储君的诏令,苦求不成,将刘相软禁在宫里。”
建元帝眉心一跳,闭着的眼皮微微滚动,却还是没有出声。
墨宁又念道:“西戎使者因为路上遇阻,才进了京城,上书求见大周皇帝,皇后推到了元宵节。”
念完,墨宁皱了皱眉头:“若是元宵节父皇驾崩,西戎使者朝贺岂不变成了奔丧?”
建元帝再也睡不下去了,捞了个枕头就砸向墨宁:“畜孽!”
墨宁一伸手接住了枕头,顺手放在自己腰背后依上:“多谢父皇体恤。”
建元帝太阳穴突突直跳,双手在被子里划拉,却再找不到一个可以扔出去的东西。
“父皇伤口未好,不要乱动,免得碰到伤口。”墨宁道:“或者,没解尽的毒气四处乱窜怎么办?”
建元帝动作突然停住,随后醒悟过来,想再动,又怕真的引发了毒气。
他气的肚子一鼓一鼓,隔着被子都看的见。
墨宁瞟了一眼,拨了拨炭盆,让碳燃的充分一些:“外面雪下了三天三夜,终于停了。
父皇,大雪直接封了路,踩下去脚就拔不出来,为了您的身子着想,咱们怕是要晚几天进城了。”
建元帝又闭上了眼睛。
墨宁叹口气:“您不开口,倒显的儿臣成了话痨。话痨就话痨吧,在家里同王妃也是如此,说不完的话。”
想起林嫣,墨宁心里泛起一股蜜意,感觉满室的香甜清香。
炭盆边上剥下的橘子皮,已经热了。
“说起来,真的是感谢父皇厚爱,给儿臣聘了一个古灵精怪的王妃,真是可爱至极。”
墨宁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柔之色,似乎之前将建元帝气个半死的不是他一样。
“难道父皇也知道儿臣的生母,之前也是属意这个女孩子的?
那时候母亲心生去意,倒是往沈祖母的庄子上去了几次,还留下了东西。”
建元帝眼皮又动了。
墨宁从腰上解下了羊脂玉环,捅了捅装睡的建元帝:“您看这枚玉环,面熟不面熟?”
建元帝被骚扰的烦不胜烦,索性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却不以为意:“不过是块玉环,朕宝库里比它贵重的东西多的是!”
“是吗?”墨宁摩挲着玉环,又问了令建元帝心情直接跌进低谷的一句:“那您的贵重珍宝,能调的动驻扎在西郊的沈家军吗?”
什么?
建元帝不知哪里爆发的力量,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沈家军?”
不都被他打散,发配到了四处卫所吗?
墨宁却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正是呢,难道父皇真以为沈家军散了?”
无风不起浪,在他这里,沈家军可不是传言。
他这十几年,慢慢的将当年那些沈家军里的精锐,慢慢调到京城西郊去屯田。
区区一千精锐,神不知鬼不觉的以佃户的身份出现在墨宁的田庄上。
至于军籍以及一些相关手续,自然也是废了一番脑筋。
给墨宁点时间,三千精锐就会慢慢聚齐。
建元帝一身的寒意,京城外竟然多出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势力。
他道:“你这是要谋反?”
“儿臣不敢,只是不忍心看沈老将军一生心血被人为的给消磨掉。”
那些打散各处的将士们,在建元帝的默许下,被有意无意的排挤在卫所之外。
墨宁挑眉道:“儿臣在此谢过父皇的再造之恩。”
若不是建元帝多疑小气,墨宁怎么可能那么顺利整合沈将军的势力?
建元帝这两天被墨宁气的心情如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有气发不出。
他深吸一口气,强力压下要下床撕扯墨宁的冲动,就着对方的手看了看羊脂玉环。
“这就是你母亲留在沈老夫人那里的?”建元帝冷笑一声:“既然留给了林嫣,你又是怎么哄骗过来的,林嫣知道吗?”
墨宁沉默不语。
果然!
建元帝笑了,心情顿时舒畅:“那丫头并不知道对不对?你坑蒙拐骗得到了玉环,与我当时利用济宁侯府又有何区别?”
为了自己的目的,牺牲女人,真以为杨氏的儿子能有多高尚。
建元帝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
“不一样!”墨宁语气里泛着一丝凉意:“咱们两个怎么可能一样?”
一个自私自利又优柔寡断,做了标子还想立牌坊!
而他墨宁,待林嫣却是真心实意。
建元帝快笑出了眼泪:“难道你就是真爱?那为什么不告诉林嫣这玉环的真相?欺瞒哄骗,算哪门子的真爱!承认吧,你其实跟朕是一样的。”
若是承认,他说不得就把储君之位给了墨宁,毕竟几个儿子李,只有这一个有能力。
可惜墨宁就是傲娇的认为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建元帝如同吞了苍蝇一样,他当初有多讨厌杨氏的所谓大义忠诚,如今就有多讨厌墨宁的姿态和自以为是。
他才是真龙天子,这大周朝唯一的主宰,谁也不能以高人一等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
墨宁冷冷看着建元帝哈哈大笑,待对方笑的差不多了,突然站起身狠狠摁住了建元帝的伤口。
“畜孽!”建元帝痛的大叫:“你这是弑父!”
墨宁收回手,冷冷说道:“不过是怕父皇笑裂了伤口,阻止一下而已!我为了救您,冒着大雪来到离京三十里的城外,与您同吃同住,可不是为了杀您!”
建元帝捂着伤口,剧烈的咳了几声:“有本事你就杀了朕,等朕回去你就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
“正合我的心意!”墨宁道:“咱们父子两个的帐,咱们自己算,别扯别人。”
所以,等周皇后自己作死了,那就是父子两人的较量了。
他要让建元帝悔不当初!
北疆番外(1)·中秋大放送
宗韵凡感觉很丢脸。
北疆的小朝廷,位于大峡谷西南。
说是宫殿,不过是仿照中原,仓促搭建的三进小院子。
建筑材料都是山上的碎石,连块整的都没有,寒碜的还不如上京城郊区的小地主。
至于守卫,三三两两,有等于没有。
宗韵凡三下五除二翻墙进去时,几乎都没人发现。
跟儿戏一样!
宗韵凡脑子是蒙圈的,直接奔着最暖和的正房而去。
北疆的冬天极为漫长,过了短暂的夏季,几乎一瞬间进入酷寒。
十月里大雪就封了山,与外界断了联系。
正是因为此,北疆朝廷就算乌合之众,也能躲在小角落里安然无恙多年。
北疆又没什么人口和矿物,也不值得大周大费周章,也便搁浅了。
有利有弊,人出不去,物质自然也进不来。
宗韵凡摸进正房时,屋里北疆太后正同伪朝摄政大臣争执。
“父亲,不如偷偷出去吧,难道咱们要蹲在这里一辈子不成?”杜氏快要被这条件恶劣的大峡谷逼疯了。
北疆方圆千里,为什么就憋屈在鸟不拉屎的大峡谷?
摄政大臣杜东海道:“出去?去哪里?凭着咱们手里三千军队,一出去就被那些乱臣贼子给抄围!”
杜氏苦笑:“憋在这里,就能继续您的春秋大梦吗?章儿连和奶娘都没有,眼下米糊都快吃不上了,小身体一天弱似一天,这就是您的卧薪尝胆吗?”
卧薪尝胆也得有实力,大周朝立国三十年,百姓安居乐业,谁还记得荒银暴政的大楚!
何必自欺欺人。
“你懂个屁!”杜东海直接翻了脸:“你能坐上太后,享受万民拥戴,就老老实实呆在宫里养你的皇帝!”
杜氏哭了:“万民拥戴?父亲不是开春出去过吗?外面百姓自认大周子民,看见北疆余孽恨不得抽筋扒骨!
如今咱们不过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若是当年投降大周,起码杜家也能像周家一样继续荣华富贵!”
开春出去征粮,北疆军队连杀几个村庄,外头百姓能跑的都跑了,以后朝廷靠什么活?
杜东海最近也有些力不从心,属下军队逃兵不断增加。
跟着逃开的贵族衣食住行甚至败落到要自己动手。
父女二人正僵持不下,隔壁屋子侍女抱着襁褓里的小皇帝惊慌失措冲进来。
“太后娘娘,万岁吃不进东西,总是吐!”
杜氏急忙接到手里,孩子已经翻着白眼直吐白沫。
“太医!太医!”杜氏尖叫起来!
宗韵凡在墙角听的真切,北疆伪朝已经山穷水尽。
正犹豫要不要出手,给他们一个痛快。
屋子里脚步叠乱,隐隐夹杂着哭腔:“太医不见了!”
“万岁没有气息了!”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宗韵凡脑子被冷风吹的无比清醒。
喝了林嫣的喜酒,晕晕乎乎策马净水庵。
表白、被建元帝的人传进宫,晕头涨脑的就拍着胸脯请命。
等策马出了京城,宗韵凡才渐渐清醒过来,此次去刺杀的还是个襁褓里的孩子。
等他进了北疆,满眼的荒原,进入大峡谷后就是寒碜的几处宅院。
今个儿蹲在墙角听这一场,宗韵凡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手上不用沾孩子的血了。
他转身就要再偷偷溜出去,没想到一个转身,正碰上一个匆匆进院的侍女。
就着手中的灯笼,侍女看出宗韵凡的装扮与宫里的不同,大声喊了一句:“什么人!”
屋里静了静,想起一阵匆忙的脚步。
身材消瘦、满脸阴郁的杜东海一把将门打开,宗韵凡看到其背后太后杜氏抱着已然断气的小皇帝,哭的痛不欲生。
他反手将匕首藏在身后,面向杜东海:“行不改姓做不改名,大周朝六安侯府宗韵凡!”
“宗韵凡?”杜东海眼睛一眯:“宗家的老二?来的正好!”
小皇帝没了,他总要拿些东西填补那些跟着来大峡谷属下的恐慌。
屋里杜氏的哭嚎声愈来愈大,杜氏沉声说道:“此人斩杀了大楚的皇帝,其罪当诛,格杀勿论!”
涌进来的守卫犹犹豫豫尽然不敢上前。
封山的时候还能混进大楚皇宫的人,肯定本事了得。
杜东海简直,气的脸色铁青:“还愣着干什么!此人斩杀了大楚的小皇帝,格杀勿论!”
宗韵凡笑了:“自己亲外孙要死了,不急着找懂医术的人,杜相却忙着为自己立威。大楚不亡,天理难容!”
说话间,守卫们已经涌上前去,仗着人多,纷纷拿着长枪挑衅。
就算那些人是乌合之众,但是挡不住人多呀。
宗韵凡杀了一圈,对方护卫倒地一半。
他转身正欲直取杜东海的性命,结果一个不慎,胳膊上不知道被谁刺了一枪。
鲜血一流出来,似乎引发了敌手的勇气,对方乱枪挥舞,竟然将宗韵凡围在了中央。
杜东海狂喜:“割下此人的头,我要将他的脑袋当作年礼送给墨轩那个小儿!”
要死在北疆了。
宗韵凡叹口气,他实在对不起上京城的父母,以后宗家这一支就断在他这里了。
他将抢来的长枪插在雪地里,靠在上面,对着杜东海笑道:“有本事你亲自来收爷爷的脑袋,就怕你没那个胆子。”
杜东海被击中痛处,抢过身边一个守卫的长剑就冲向宗韵凡。
都已经丢了半条命了还嘴硬,那就看看到底谁是这里的王者。
还都没冲下台阶,长空中想起一阵鸣响。
杜东海还没抬头去看,就发现身边的人纷纷倒地,没倒地的都开始乱窜。
一直长箭破空射来,擦着杜东海的耳根射杀了其身后的一个护卫。
杜东海头皮打紧,手一抖,拿着的剑就咣当掉在地上。
宗韵凡直起身子,惊讶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建元帝可没说给他派援军,这到底哪里来的天兵天将?
院门被人一脚踹开,宗韵凡一回头,整个脸色都显出吃翔的状态。
墨宁身着戎装,带着一众将士涌了进来。
看到狼狈不堪的宗韵凡和吓得呆若木鸡的杜东海,墨宁笑了笑:“刚才谁说要将我朝小将军的脑袋割下来做年礼?”
杜东海呆立在院中,没反应过来。
墨宁抬了抬手,立刻从身后转出一个人来,走到宗韵凡身边一抱拳:“宗小将军,宁王带领咱们来支应您了!”
宗韵凡将目光从墨宁脸色,转到眼前的大汉身上,是同他打过一架的李瑞。
李瑞不由分说就架起宗韵凡的胳膊撤退。
杜东海终于有了反应:“你们……怎么进来的?”
北疆番外(2)中秋大放送
这种蠢问题,墨宁根本不回答。
阵前罗里吧嗦不是他的风格。
墨宁手一抬,身后的弓箭手就做好的射击的姿态。
手一落,箭雨直接将杜东海和身后的屋子射成了筛子。
可怜杜东海都没来得及再说一句话。
李瑞亲自给宗韵凡做了简单的包扎,看着浑身血淋淋的,其实也就手臂受了点擦伤,并无大碍。
墨宁瞟了一眼,冷冷说道:“你脑子一热,知道上京城多少人跟着牵挂吗?”
宗韵凡动了动嘴,却并没有说出一句话。
大楚的乌合之众,既然墨宁真心想收拾,没用半天就将整个大楚朝覆灭了,跟玩似的,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这让墨宁都怀疑,高祖不攻打北疆,单纯就是因为这里鸟不拉屎,根本不值得出动军队。
然而宗韵凡并不认同:“大楚朝廷当初从上京城撤退时,是带了三万精兵的,那时候还没你呢,自然不晓得实况。”
至于为何三十年间衰败成这般模样,只能说大楚不作不死。
宗韵凡一路过来,人烟荒芜,村庄十室九空。
没有粮食,没有人力,部队人心骚动,当初跟来的人马死的死跑的跑,早不剩什么了。
“好像那时候有你似的。”墨宁挑了挑眉毛:“莽撞无脑,你现在在教训谁?”
宗韵凡气的索性背过身去,篝火在帐前跳跃,应着他的背影更加萧条。
差一点没从大楚皇宫里出来,简直太丢脸了。
墨宁又好似吃了炮竹一样,宗韵凡说一句,他就怼一句,简直是林嫣附体。
旁边帐篷里,杜氏的哭声一会高一会低,闹的人心烦躁。
从大峡谷出来,他们连夜兼程,已经要离开北疆的地界了。
空气似乎都暖和了起来,再不是一呼吸鼻子就弊啪作响的冰碴子。
宗韵凡深吸一口气,不跟墨宁这个妹夫计较,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突然外面一阵喧哗,有人大喊一声:“着火了!”
果然关押着杜氏等前朝余孽的帐篷前,火光冲天。
宗韵凡心里一紧,身边一个身影已经冲了出去,他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的也跟了过去。
此地处在山崖,翻过山头就是大周的平原,墨宁实在不愿意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
不过是帐篷外的篝火倒了,火星落在帐篷上燃起了大火,杜氏等人都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