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哈汗反手抱住李啸,哄道:“不是说好了,等我给你们大周的皇帝献了宝,你跟我一起回西戎享受荣华富贵去。
到时封你为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比在勋贵多如狗的上京城做个受气的侯爷自在?”
李啸身子一僵,推开乌哈汗:“你不懂!”
那是情浓时说的胡话,怎能当真?
西戎偏远小国,所谓的荣华富贵还不如大周朝一个皇商过的滋润。
至今他还记着乌哈汗刚走进侯府看见西洋钟和满屋的紫檀家具、精细瓷器时惊讶的眼神。
这些中原权贵举手可得的东西,据说在西戎只有皇室才有资格享用。
乌哈汗做了西戎国国王,李啸是国师,也终有年老色衰的时候。
李啸眼神黯淡,对眼前袒露半个胸脯的壮汉也失去了兴趣,转身坐在榻上出神。
乌哈汗变了颜色:“你这是贪图中原富贵,不打算跟我去西戎国了?”
“乌哈汗。”李啸说道:“你我相识于落泊之时,惺惺相惜互相慰藉,我也是一片真心。可是一回上京城,我才知道这里是我的故土,万般不舍。”
乌哈汗脸一僵:“屁!你就是舍不得中原富贵!或者,你还念着你的旧情人!”
他悄悄去了中原人爱去的茶舍,听了一肚子八卦回来,其中就有宁王妃怒打临江侯世子的事迹。
原来李啸以前,在这里还有个未婚野合的相好,那跟他算什么?
乌哈汗可不是两面通吃的人,对李啸这种半路转弯的人,到底存着怀疑的心。
他生气的回屋穿正了衣服,又转出屋子:“可是你答应我见中原皇帝的事情,到底能不能成?”
六皇子塔塔尔正大光明的在驿馆住着,他一个母族高贵的五皇子,却跟老鼠一样躲在暗处。
李啸见他生气,犹豫着站起身握住对方的手:“我已经打通了乐康公主那边的路子,明个儿咱们就进宫面圣,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能帮你争取的,再难我也会帮你争取到。”
乌哈汗垂下眼睛,盯着李啸的手,上面还有在北疆时冻出的冻疮。
“公主?”他皱了皱眉头:“你是说你那个成天在府里指桑骂槐的弟媳?”
听说中原贵女笑不漏齿、弱不经风,他可没看出乐康哪里像个贵女,反而跟西戎国街头那些四处骂人的粗鲁婆娘没什么两样。
李啸不知他心中所想,勾了勾对方的手心:“没错,如今宫里只有皇室才能进去。
三位王爷跟我没有交情,二弟和公主一向不合,我抓住这个漏洞说动了公主。”
他大言不惭,将乐康的主动反说成了他自己的。
乌哈汗喜上眉梢,也不计较之前李啸辜负他的一番情义。
恢复身份的机会不好找,三条腿的蛤蟆西戎国遍地都是。
他拦腰抱住李啸就往内室里去:“好亲亲,我错怪你了,就算你不跟我回去,国师的位置始终为你留着!”
暗卫摸进李啸屋里,掀开床幔看见跪在李啸身后努力的乌哈汗时,被惊的愣住,不自觉的要反胃。
乌哈汗一个哆嗦,丢下还在身下喘|息的李啸,趁着暗卫愣神的功夫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还没回过神的李啸正要埋怨他这次怎么结束这么早,就听见外面兵器相交的声音。
刚要抬头,就被回过神的暗卫一刀砍在脖子上,滚落地上的脑袋眼睛还一眨一眨,嘴巴也是一张一合,一脸茫然的模样。
暗卫不敢多看,翻身就冲出去砍乌哈汗。
可惜因为乌哈汗在院子里同十几个暗卫厮杀的声音,引来了侯府的侍卫。
乌哈汗趁机逃脱,进来刺杀的暗卫损失大半才撤离临江侯府。
临江侯气的暴跳如雷,下了死令搜查全府,可惜这些人来如风去无影,根本找不到半点影子。
隔壁公主府也被惊醒,亮起了灯盏,乐康披着衣服问:“出了什么事?快去看看,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334买一送一
李啸死了!
坐在屋里等消息的乐康,真真切切被吓了一跳。
白日里刚同她达成协议的人,就这么死了?
“只他一个死了吗?”乐康突然站起身紧紧抓住回禀消息的小丫鬟:“别人呢?”
小丫鬟被扭的生疼,眼里包着泪说道:“侯爷和夫人都没事。”
乐康一松手将小丫鬟推倒:“谁问他们!”
“那你是问谁?”李显得意洋洋抬脚迈了进来:“你这么关心我长兄的生死做什么?”
小丫鬟趁机退了出去,李显将欢喜也撵出屋子,乐康忍着心里的恶心质问:“谁让你来这个屋子的?”
自打被强后,乐康将自己院子加了三重的护卫,吩咐不许李显靠近半步。
可是李显还是有办法进来,一次两次,让她看见对方打从心里恐惧。
李显往榻上一坐,乐康立即起身坐到了对面椅子上,离他能有多远就多远。
他扬眉一笑,不以为意,反而说道:“殿下白日里同我这长兄在廊下头碰头嘀咕半天,说的是什么?”
乐康压住心里的震惊,别过眼并不答话。
李显又道:“本朝风气是开放,可是你也别妄想着如前朝那些放荡的公主那般养面首!你以为是魏王能纵容你,还是宁王能惯着你?”
见乐康脸色铁青,李显又冷冷一笑:“想借着李啸的手将我拉下去,公主真是一手好算盘!”
乐康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指着李显:“是你对不对!”
一定是李显!
谁没事对一个悄悄从北疆回来的落泊公子哥下此狠手。
李啸才回来两天,外面的人连他住哪个院落都不知道。
只有李显,知道李啸的住所,又有着合理的动机。
李显推开乐康指到自己鼻子上的手,不屑的说道:“是又如何?”
说着,他笑了起来:“你是不知道,我这个长兄去了趟北疆,性子都变了,竟然喜欢被男人骑。”
暗卫告诉他时,李显都惊呆了。
乐康脸扭曲的变了形,一巴掌打在李显脸色:“你竟然残害手足!我要告诉临江侯!”
李显反手一巴掌:“你去呀!谁他娘的会相信你!
世子是我的,侯府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有什么理由杀一无所有的他!”
乐康被打的后退两步才停住脚,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可是除了瞪大惊恐的眼睛,并不似往常那般拳打脚踢。
李显只以为对方怕了他,往前跨了一步,逼近乐康:“倒是你,花钱买李啸的消息是为了什么?”
话音刚落,李显的脸突然扭曲。
乐康嘴角突然绽开一个笑容,一把抱住了李显,将其背后的匕首插的更深。
李显挣扎了两下推开乐康,还没回头去看,就被身后的人先是扒了衣裳,接着又被刺了一刀撂倒在地上。
他眼睁睁自己躺在血泊中毫无挣扎之力,看着身后赤身**的那个人围上了自己衣裳,听到乐康喊了声:“五皇子?”
然后再也没有了然后,李显同自己的亲哥哥,同一天见了阎王,一前一后,正好作伴。
乌哈汗并不理会地上的尸体,而是抬眼盯着乐康看。
乐康吓得后退几步,对乌哈汗说道:“你也听见了,是他杀的李啸,不管我的事!”
乌哈汗眼里闪过玩味,对乐康说道:“难道你以为本皇子是为了给李啸报仇?”
“那你?”乐康脑子停顿片刻,一片空白。
乌哈汗说道:“我怎么会为了一个注定要离开我的人伤心。不过李啸说你能带我进宫,可是真的?”
乐康拍了拍胸口:“自然是真的,所以?”
乌哈汗点点头,伸出手掌心:“成交!”
“……”
乐康犹豫的也伸出手,乌哈汗朝着她的手猛的一拍:“明天你带我进宫!”
那地上的尸体呢?
乐康脑子转不过弯,傻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乌哈汗朝着乐康的内室走去:“我先去睡觉了,这里你安排。”
刚结束一场剧烈运动,又受了惊吓,真的很累。
他看出来了,这个公主可能是个有野心的草包,跟他那些被塔塔尔趁机宰掉的兄弟们一个类型。
乐康傻傻的看着对方走进了自己的卧室,甚至还有可能睡在自己香喷喷的床上。
她“啊”的一声尖叫出来:“你不许进去!”
可是乌哈汗并没有听见,倒是外面的欢喜惊慌的跑进来,一看见地上李显的尸体,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乐康见状,气的咬牙切齿,眼珠子一转,又尖叫起来:“刺客!有刺客!”
公主府的护卫惊动起来,纷纷往乐康的上房跑,隔壁临江侯府正草木皆兵,听到这边响动也奔了过来。
李显仅存的那些暗卫得知李显也被“刺客”杀了,群龙无首,纷纷往外逃散。
公主府里,本没有李显的地方。
李显强势入驻,占了靠近街边的一个三进院落,特意开了一个角门,直接就能出去。
这相当于他自己有了一个单独的院落,临江侯府管不着,乐康能躲就躲开。。
他私养的暗卫,就住在乐康的眼皮子底下。
如今公主府和临江侯府打乱,暗卫纷纷出逃,准备另寻主顾。
结果刚跑出街口,就被人团团围住,还没弄清对方身份已经死伤大半,余下的全被捉了活口。
夜深露重,墨宁搂着林嫣趴在床上,一起翻从张传喜那里抢来的《王爷坏坏,小心肝!》
他的手搭在林嫣肩上,林嫣看书,他看林嫣。
林嫣脸更红,自己偷着看,同墨宁一起看,感觉真的不一样呀。
她轻轻抖动了一下背部,将墨宁的手抖落下去:“要不你今天去书房睡吧?”
墨宁瞪圆了眼睛:“为什么,书房连个炭盆也没有,你想冻死亲夫?”
林嫣翻身坐起,踢了他一脚:“床太小,盛不下你!”
墨宁故作委屈装,抱住林嫣不撒手:“你坏坏!”
丫丫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竟然学书里那位小白莲说话!
林嫣抬脚又要踢,外面突然传来敲窗子的声音:“王爷,李大人回来了!”
墨宁脸色微微一正,扬声问道:“事情办妥了?”
张传喜声音里透着丝喜气:“办妥了,买一送一!”
墨宁愣了,人生太多意外,不是所有都在掌握。
他随后说道:“知道了,让大伙先休息,明个儿再议!”
“是。”张传喜脚步声远去。
林嫣听的一头雾水,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墨宁的脸:“你是不是又做什么坏事了?”
墨宁搂住林嫣:“意外之喜。”
335献宝
“哇!”
“真的?”
“这么刺激?”
“我~~的天!”
林嫣终于明白墨宁说的看好戏是什么了。
他竟然消无声息的阴了临江侯府!
郭立新送来的小纸条上,详详细细写了昨晚临江侯府发生的一切,不过乌哈汗和李啸的事情只一笔带过。
可是林嫣好奇呀。
那些打打杀杀,乐康和李显的破事,她不敢兴趣,就好奇李啸咋弯的。
明明因为同林娴私会,导致林嫣暴力退亲,怎么画风一变,同乌哈汗搞到一起?
是什么导致了李啸心理的扭曲?
是人生道路上的坎坷不平还是对女性极度的失望?
或者,在永乐宫看到周旻的集体那啥产生了生理上的极度不适?
疏影和绿罗对林嫣的一惊一乍简直没眼看,说好的要做一个端庄淑雅、高贵冷漠的宁王妃呢?
“拎上攒盒、带上暖炉,咱们进宫给季妃娘娘请个安去。”林嫣眼睛都没离开那张纸,直接朝疏影挥挥手。
谁能想到有一天,在后宅里无声无息的林嫣,能把热闹看到皇宫里去呢?
这是人生的飞跃,历史的进步!
墨宁一大早就被宫里传进去,据说是为了乐康新丧守寡一事。
建元帝好事躲着墨宁,一遇到这些出力不讨好的琐事,就扔给他。
这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渣爹呀,为什么还不炮灰了他?
瞧着墨宁磨磨唧唧的样子,林嫣很着急呀。
八宝阁里,乐康哭的如泪人一般上气不接下气,闻讯赶来的安贵人也陪着垂泪。
原以为临江侯府设计求娶,会善待乐康的,哪里知道李显不是个东西,百般折辱。
乐康心态失衡,频频惹宁王妃厌弃,不正是因为李显这个畜生吗?
如今他一闭眼死了,让乐康孤苦一人守寡,算怎么一回事?
建元帝自打回宫后,墨宁下令太医院全力抢救,如今余毒尽解,身上伤势恢复的倒快,能坐着批会公文了。
可惜正月里也没什么公文好批,而且现在外面那群大臣,似乎都仰望着墨宁的脸来说话。
魏王床边侍奉时,有意无意说起这件事,明知道他是挑拨,可是建元帝心里到底不舒服。
这不是他想看见的场景。
这会儿被乐康和安贵人一哭,心里更加的烦,忍不住拿着桌子上的红丝砚砸了过去。
安贵人躲闪不过,砚台正中额头,瞬间一道血迹沿着眼睛流了下来。
她立刻捂着伤口跪在地上:“万岁息怒!”
乐康哭声立止,惊恐的过去抱住安贵人:“父皇……”
她如今命运全悬在建元帝的身上,可不能惹怒了对方。
建元帝因为使了力气,伤口被崩的生疼,呲了口冷气,怒道:“哭完了说正事!李显怎么死的!”
大半夜就跑进八宝阁,一直哭到天微微亮,吵得他休息不好身体疲惫头疼欲裂。
墨宁进来冷言冷语两句,就打着追查真凶的幌子出去了。
乐康见惹毛了对方,忙说道:”父皇,母妃受了伤,求您恩赐她回去包扎一下吧?“
建元帝抬了一下眼皮,安贵人满脸是血,他不耐烦的挥挥手:”走走走!”
安贵人不放心乐康,抓着乐康的手不放。
乐康安抚:“母妃,您赶紧回宫包扎伤口,女儿不会有事。”
千劝万劝,安贵人也怕建元帝再次发火反而连累乐康,这才起身谢了恩离去。
乐康等安贵人走了,跪着朝前挪了两步:“父皇,李啸和李显是自相残杀。”
李啸?
建元帝想了半天才知道是临江侯的长子,冷冷哼了一声:“那又如何,值当你哭成这样?若不是临江侯府尚了公主,朕早在抄淮阳侯府的时候一起将他家抄了!”
死就死了,免得他再想其它借口对付临江侯府。
这些依仗军功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勋贵,都该死!
乐康心里一惊,忙道:“父皇,您可知他们为何如此?”
“朕不是在问你吗!”建元帝脾气又要上来。
乐康匆匆将李啸如何带来西戎五皇子,又如何引起李显嫉妒和慌张,两兄弟如何自相残杀的事情说了。
“……”
建元帝想破脑袋,也没想到是这种原因。
他问道:“一个西戎小国的五皇子,值当他们这样?”
乐康看看左右无人,朝着建元帝叩首:“父皇,那五皇子手里有鞑子全域的粮草和兵力分布图。”
建元帝惊讶的挺直身子:“你说的是真的?”
西北鞑子,并没有立国,不过是个游牧的民族统称,分散为无数小部落,彼此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
因为草原辽阔,各部之间散落,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拿他们没有办法,因为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落脚点在哪里。
因为击破了这个,还有那个部落,再或者大不了退到湖那边去蛰伏一段时间又卷土重来。
每到秋冬,他们总要领着骑兵扫荡大周几个比较富裕的边境。
今年宋国公和武定侯,领着军队提前发难,将他们赶出大周边境数十里远,才没有造成秋季边境的丰收损失。
纵是如此,鞑子也将富裕的大周当作肥羊,冷不丁的搞个偷袭,能咬一块肉就咬一块肉。
西北边境的不安定,导致建元帝动起手握兵权的勋贵,总是没有底气。
万一鞑子的铁骑跨过黄河,直捣京城怎么办?
到时候连个护驾的队伍都没有,这事在前朝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若是有了具体的军防图,歼灭蝗虫般的鞑子就不再是梦了。
“你说的可当真?”建元帝问道。
乐康见得了成效,心里一松,忙道:“女儿已经将五皇子乌哈汗偷偷带进宫来了,您也知道大皇兄看的紧。”
建元帝欣喜异常:“人呢?带进来!”
随即又是一忧,喊了个内侍:“告诉宁王,不用急着查凶手!”
再查出五皇子和地图来。
他看到乐康还跪在,又道:“赶紧起来吧,若这事是真的,朕有赏!”
乐康扶着膝盖站起身:“谢父皇,赏赐女儿不敢要,只要父皇千秋万代。”
建元帝笑了笑,并没有将乐康的恭维当回事。
魏王见天的床头尽孝,建元帝难道不知道为什么?
这些成年的皇子皇女,心里都有个小算盘,好在乐康是个女儿,顶天给个封号和赏赐,威胁不到他的地位。
这么一想,建元帝看乐康顺眼多了。
等到身着内侍服的乌哈汗走进来献上鞑子的地域图时,建元帝心情更加的好。
“你想要什么?”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建元帝自然知道乌哈汗是有所求的。
336三个女人一台戏
乌哈汗闻言,一手护心单膝跪下,给建元帝行了一个西戎的礼节。
“大周陛下,西戎国内奸臣当道,兄弟相残,微臣母族凭着最后一口气将我送至大周境内。”乌哈汗说道:
“微臣别无他求,只求大周陛下不要被小人蒙蔽了双眼,恳请陛下赐我封号重建西戎。”
说了半天,还是为了西戎的权利斗争,关大周朝什么事?
建元帝眯了眯眼睛:“西戎国的六皇子说的,可与你不大一样。”
乌哈汗急了:“塔塔尔一个贱婢生的孩子,身份低下,怎堪继承一国之君?陛下不要信了他的鬼话!”
建元帝面色有些不虞,他虽是皇后收养的,可是亲生母亲身份不过是个宫女。
乌哈汗的言论,击中了他的忌讳。
乐康熟知详情,忙道:“父皇,咱们大周英雄不问出身,可是也讲究一个孝道。
西戎六皇子幼时,就仗着自己一身本领,不将父亲和兄弟放在眼里。
如今更是寸进尺,弑父杀兄,若是这种人做了西戎国王,能乖乖同咱们大周交好吗?”
建元帝垂下眼眸,盯着手里的地形图并不说话。
乌哈汗不了解中原人的诡秘心思,见情况不妙,还想说话,却被乐康抢先一步。
“父皇,历代和亲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一个妇人怎么可能影响两国的交往?
如今乌哈汗献上鞑子的地形图,正说明其心思忠厚,为您分忧!
您想,若是鞑子之患被您解决掉,这是千秋万代的伟业。
那些自以为是的勋贵们,除了仗着开国的功勋,还有什么可以炫耀的?”
这话说进了建元帝的心坎。
可是他还要权衡一二,因此并没有立刻答应乌哈汗:“这事要等开了朝再议,乌哈汗先在驿馆住下。”
乌哈汗急了,地形图都收了,竟然不同意他的要求。
果然李啸说的对,中原人多狡猾。
“陛下,这副地形图因为微臣逃的匆忙,只有一半。另一半注明鞑子粮草和骑兵的地方,微臣藏在别处,需要绝对的安全之后,才能进献与您!”幸亏当初留了一手。
建元帝急忙将手里的地形图完全展开,果然只有一半的山川河流以及极少的红色标注。
他目光一紧,面色就有些不善。
乐康没想到还有这种风波,忙站在两人中间:“父皇,西戎国谁做国王不都是一样,关键是谁给咱们大周的利益最大。
您先静养身体,女儿等您开朝后重新接手大周朝政!”
这是讽刺吗?
建元帝最近极其敏感,乌哈汗和乐康又不是有急智会说话的人。
他反手将地形图扣在书案上,闭上眼睛:“开朝后再说,乌哈汗若是觉得驿馆不安全,就在公主府先住着。”
乐康呆了呆,感情走这一趟什么好处也没得到。
她突然垂泪:“父皇,女儿刚没了夫君,公主府住着心酸,能否允许女儿在宫里陪您几天。”
难道还要她出宫给李显那个人披麻戴孝去不成?
建元帝这才想起临江侯府死了人的,不耐烦的一挥手:“那你就去安贵人那里住着吧,乌哈汗你自己安排!”
乐康拽住急着说话的乌哈汗,朝着建元帝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一出八宝阁,乌哈汗就道:“什么意思?你们大周的人全说话不算数!”
乐康将其往身后一扯:“后面跟着,现在你的身份是内侍!”
乌哈汗拎了拎自己的衣服,大周皇宫里有这么高的内侍?
乐康道警告他:“你的兄弟可还在宫外虎视眈眈的要你性命!你乖乖的跟我在宫里蛰伏着。
父皇如今伤势在身,手里权利又被大皇兄全数夺去,有心无力。
如今咱们只有老老实实等过了正月衙门重新开封,朝会正常举行的时候。”
她就不信,那时候建元帝能跑能跳,墨宁还敢霸着朝政不放手。
他若是真的不在乎名声,怎么不趁周皇后乱的时候将建元帝弄死?
一踏进安贵人的宝慈殿,乐康惊呆。
大殿里坐满了人:严妃和儿媳妇孙乐乐、季妃和儿媳妇宋淑颖、还有个坐在安贵人身边,摸着安贵人包扎好的额头唏嘘的林嫣!
乐康冷吸一口气,朝着众人行了一礼:“大家都在!”
得亏一进宝慈殿的门,她就让欢喜带着乌哈汗往后殿寻一个隐蔽的屋子安顿。
林嫣瞧见她进来,紧皱着眉头说道:“乐康,好好的怎么惹父皇发火,瞧瞧安母妃额头,太医说可能要留疤的。”
乐康咬着牙说道:“父皇终日呆在宫里无事可做,自然脾气大了些。”
是谁抢了本该皇帝干的活,惹的建元帝情绪得不到发泄,心里没一点数吗?
林嫣好似没有听到乐康话里的意思,扭头关心的问安贵人:“安母妃,还疼吗?”
乐康忍着气走上前,坐在安贵人另一侧,也问了一句:“母妃,可还疼?”
说着眼泪就涌了上来,眸子里冒着雾气。
再不听话,也是自己身上割下来的肉,安贵人抓过她的手摇头:“我没事,万岁没迁怒你吧?”
乐康刚要说话,就看见林嫣一闪一闪的眼睛好奇的盯着自己看。
她展开笑容:“父皇怜我丧父,特许我在宫里住几天宽宽心。”
安贵人却皱眉:“这成何体统,临江侯府那边……”
这次林嫣都帮着乐康说话了:“那边何须理会,我可是听说了,他们自己将自己搞死了。”
她面带同情的看向乐康:“安母妃莫非还要乐康给这样的人家守节不成?”
“就是!”孙乐乐顺嘴道:“哪里有公主守节的道理。”
又不是鸾凤和鸣的好夫妻。
严妃瞪了孙乐乐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纵是夫妻不和,该有的也不能差了,乐康一向守礼,可不能学那无法无天的人惹人非议。”
说完,还特意瞟了林嫣一眼。
与严妃相好的文官夫人,这几天进宫请安时,可是没少说林嫣的不是。
别说放火杀人、领兵上街,放在前朝,女人的脸不小心被男人看见,都要自毁容颜的!
林嫣知道严妃意有所指,哼了一声:“变态的大楚朝早亡了,守礼也该守大周的礼!
高祖可是下了旨意的:不许寡妇守节、支持再嫁,夫妻不和女人有权带着自己嫁妆和离。
若是严妃不懂这些,可以让人去看看大周律法维护妇女权利的专门条令,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337不甘心(打赏、 月票加更…
严妃反驳不得,高祖确实颁发过这方面的法令。
可是在建元帝上位后,除了女子可以上街,其余的几乎都不怎么支持。
尤其周皇后,更是将熟读前朝《妇训》《闺训》的周慕青挂在嘴边,带了一群文官跟着掀起复古的风尚。
如今周皇后被圈禁在冷宫,淮阳侯府还没发落,严妃若是执意与此,万一犯了建元帝的忌讳就得不偿失了。
她压了压心里的气,又道:“纵是如此,高祖可没说不给夫君哭丧的。”
李显刚死,乐康就躲进宫里,连哭都不在人前哭两声,着实过份!
乐康心里老大不舒服,可是她将来还要靠着魏王,因此只能憋着低头不说话。
动手太粗鲁,其实林嫣最热衷打嘴仗:“可是父皇已经下令乐康住在这里,难道严母妃是在指责父皇冷漠无情?”
你才冷漠!你才无情!
严妃差一点跳起来。
翻来覆去都是林嫣的礼,偏偏她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反驳。
“乐康,你怎么想的!”严妃没工夫搭理林嫣,她问向乐康:“这是你自己的私事,旁人也没什么资格掺和!”
乐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上次就还得魏王没有好姻缘,这次还想在宫里惹是生非,她可不愿意。
乐康咬了咬后牙槽:“我听父皇旨意!”
天大地大建元帝最大,魏王还没上位呢,严妃就迫不及待的打压自己。
乐康不经意的瞟了孙乐乐一眼,见对方眼观鼻鼻观心,在严妃面前大气不敢出一声,心里就来气。
季妃是被林嫣拉来的,坐了一会深感无趣,她说道:“我看你们都别吵吵,宫里咱们听万岁的。
临江侯府那边估计也不会就此罢休,等回过神来还会进宫求着万岁让乐康去哭丧的。”
她转向乐康:“若是你真不想出去,也没有大臣逼咱们宫里娘们的理。不过怎么能说服临江侯夫人,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乐康斜了眼林嫣:“值当我去说服,她算什么东西。要是逼急了,我就跟大皇嫂当年退亲那般,也暴力一回。”
林嫣“咔嚓”嗑了颗瓜子,吐出瓜子皮,好似没听懂乐康话里夹的棒槌。
她笑了笑:“拳头解决问题,也得看有没有人撑腰。到时候大家都下不来脸面,您觉着父皇是惩戒一个绝后的临江侯府,还是殿下呢?”
严妃呵呵笑了一声,这乐康就是脑子不够用。
刚才的问题上,林嫣明显是为她说好话,结果一转眼乐康还呲咬起林嫣。
真是好歹不分,回头就劝着魏王可别再跟她瞎参合。
只要笼络住那些文官,只要墨宁不弑父,总还有机会不是?
谁知道严妃身后的孙乐乐憋不住,开口道:“宁王妃没听过一句话吗:树大招风!
六安侯是能撑腰,可是以后宁王上位,还容得下这么有权势的妻族吗?”
话音一落,林嫣和季妃等人还没反应,严妃转身一巴掌打在孙乐乐脸上:“不会说话别说话!”
宁王上位?就不怕闪了舌头。万一传到建元帝耳朵里,魏王也别得好!
林嫣“噗”的笑出声,她不怕别人说话夹棍带棒的对自个儿,怼回去就是。
偏偏老是有人往戏台上凑,让她看个乐呵。
孙乐乐羞的脸都要滴出血来,当着满宫有地位的人,身边还有宫女和内侍伺候,严妃这么不给她脸面。
她捂着脸,恨的咬牙切齿。
偏偏这时候宋淑颖故意的给季妃递了块点心,柔声柔气的说道:“母妃您尝尝。”
季妃笑眯眯的接过去:“好孩子,还是你孝顺,知道我爱吃这个。”
当初严妃尾巴翘上天去,以为得势,结果儿子后宅不宁,能成什么大事?
严妃心里一股气顶在胸口,抬眼看见孙乐乐咬牙切齿的模样,眉头一竖:“怎么,还委屈你了?”
孙乐乐忙收了表情,含着泪跪下:“媳妇不敢。”
真是一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光了,她在心里将林嫣和宋淑颖骂了个遍。
乐康“咳”了一声:“二嫂,您好歹是父皇钦封的魏王妃,在宫里跪父皇跪母后,怎地还向严妃行这般大礼?”
说好听是妃,其实还不是庶母,有皇后在时,严妃哪里敢当王妃的大礼?
如今周皇后废了,严妃自以为宫里头一份,开始坐大了不成?
严妃脸色果然变了,斜眼道:“呦,听这音儿乐康对本宫意见大着呢?”
逮谁咬谁,有本事别巴结她儿子呀!
乐康咬了咬牙,心里冷冷一笑:“不敢,不过看不过眼去,也是这宫里没皇后了,什么人都敢当王妃的婆母。”
季妃跟着脸色也是一变。
宋淑颖这时候抿嘴一笑:“宫里什么样,父皇说了算,难道咱们刚才的话题不是临江侯府的丧事?”
果然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群女人戏赶戏。
这才多大会儿,这些女人之间已经相互怼了一遍。
林嫣一攒盒的瓜子都不够嗑,最后依依不舍的离开宝慈殿,跟着季妃蹭午膳去了。
送走了所有人,乐康气的五官都歪了,安贵人终于逮着机会:“你说你这是怎么了,同严妃她们计较什么,你不是还要扶持魏王的吗?”
“扶持二哥?”乐康翻了个白眼:“我刚刚明白了,您瞧瞧那位,现在宫里还是宁王做主呢,尾巴就翘上天。若真是二哥上位,还有咱们的活路?”
安贵人皱眉:“那你更该老老实实的不要掺和这些事情,跟咱们什么关系?”
难道哪个兄弟上位,还能短了乐康一口饭不成?她现在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儿了。
乐康气道:“跟咱们什么关系?若是我拥立个兄弟上位,那就是从龙之功,从此权势和富贵不在话下!”
安贵人不以为然:“你要那些做什么?听我的,老老实实做你的公主,咱们才有口饭吃!”
“有口饭吃?”乐康道:“母妃得愿望就是有口饭吃吗?”
她站起身,不服气的说道:“您往日在宫里够低调迁让吧,饭里带着气,您吃的可安稳?
皇宫大内,谁能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