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够忍上一忍,张家还能留个种子。
如今倒好,命差一点都没了。
张娇娘说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殿试的时候万岁为什么排除众议选你做探花郎吗?”
脑子这么蠢,又背负家族隐秘,就不该来趟上京城的名利场。
崔润谱情绪有些激动:“为什么我不可以?我改了姓改了名,甚至娶了一个粗俗不敢的乡下女人,我为什么就不能金榜题名不能荣华富贵?”
正巧进屋的婉娘听到崔润谱的话,将银子往袖子里一揣,就冲到床边,警惕的看着张娇娘。
“你说谁粗俗不堪?”她闹不清张娇娘的身份,下意识的将怒火发向崔润谱:
“若不是我们家,你早就饿死在地头了。你说你无父无母,我们家才可怜你将我嫁给你!
你说读书,我田里忙完又给别人缝缝补补供你读书!
你说咱们家里没钱不好做高官,我忍辱负重在这里憋着,让你出去娶个高门大户!
你还说我粗俗?我不粗俗我能养活你这么大个人吗?”
说着说着,婉娘委屈的哭起来,不停的拿袖子擦眼泪。
张娇娘罕见的没有再出言讽刺,而是沉默的看着脸色涨的通红的崔润谱。
崔润谱有些恼羞:“当着外人你胡说八道什么?去做饭!”
婉娘呆了呆,看看张娇娘,又看看崔润谱,转身往旁边椅子上一坐:“给你们这对狗男女做饭?没门!”
今天她就要看看这两个人能干出什么花来。
崔润谱无可奈何,张娇娘沉默半响突然噗呲笑出声来。
“婉娘,你可知道你夫君的真实身份?你可知道他为什么才学明明平庸,却被万岁力排众议定为探花郎?”张娇娘反问道。
婉娘哪里知道这些,疑惑的看了看她,随意又冷漠的转过脸去。
张娇娘却不管不顾,说道:“世人都知道庚子年间,宁王的外祖死了。可是那些随着废王起兵失败的人家更是血流成河。
张家是废王妻族,自然也牵连其中。男的上了断头台,女的入了教坊取悦与人。
你的夫君,正是我们张家二房最小的一个公子哥,因为淘气出门玩耍,这才逃过一劫。”
看到婉娘显出震惊之色,张娇娘嘴角轻轻一扯:“张家的女人全一条白绫吊死了,只有二婶牵挂在外的小儿子,想着有生之年或许能找到对方,这才忍辱负重,抱着还在襁褓里的我入了教坊。”
她低下头去看面无人色的崔润谱:“堂兄不只改了名字,也改少了岁数吧。可惜,你长着跟二伯一样的脸,万岁一眼就认了出来。”
张家人自来都是娃娃脸,即使三十而立,看上去也是个娃娃像。
崔润谱改小了自己的年纪,装作一个年少有为的青年来参见考试,偏偏肚子里有点墨水,高中榜单。
殿试上建元帝被宁王压制,本就心情抑郁,乍一见一个同废王妻族长相差不多的人,难免就上了心。
顺藤摸瓜的一查,果然就是张家的余孽在世,哪里有不利用的道理。
崔润谱张大了嘴巴,喘不过气来,无可奈何看着张娇娘继续接她的老底。
“万岁找你谈过话吧?许你一个高官厚禄,只要你搞垮宁王?”张娇娘讽刺一笑:
“可惜你一心想攀上高门大户,将万岁的话当成耳边风。他又来找我。”
建元帝开门见山说了崔润谱的身世,家族里还有个男丁活着,甚至中了进士,张娇娘的心情喜悦又忧虑。
果然建元帝开出条件:崔润谱似乎过于短视,不适合为官,将来墨宁查出来怕是连性命也保不住。
若是张娇娘肯将林嫣名声抹黑,他保不了崔润谱的功名,但是富贵的日子是没问题的。
张娇娘能怎么办,她一个无依无靠的罪臣之后,一个供人把玩的舞姬,也只能听吩咐了。
婉娘听的目瞪口呆,崔润谱懊恼的说道:“可是我后悔了,宁王府做事不问缘由,这次挨打和功名被捋,肯定跟他们有关!”
张娇娘听后,怔怔的盯着崔润谱很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的眼里流泪才作罢。
“你是在乡下呆的久了,变天真了吧?”张娇娘怒道:“你的功名,是我费尽心机才能捋下来的!”
婉娘这句话听懂了,刷的站起身:“你为什么毁我夫君的功名!”
说着就要上去挠,张娇娘一把将她推了回去:“为什么?若是被宁王知道他是罪臣之后,竟然伪造年纪姓名参加科举,到时候死的可就不是他一个了!”
从县衙到州府,只要想牵连的官员,一个也躲不过!
婉娘喃喃道:“怎么可能?那些官员又不知道他改名换姓!”
说完,自己就吓住了,崔润谱的户籍可还在她们家上着呢,万一牵连自己一族怎么办?
张娇娘盯着婉娘的肚子说道:“就是没有死罪,也有个勘察不严的罪过,何必祸害别人?
再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那可是张家的唯一根系了,难道真要张家断子绝孙不成?”
婉娘一惊,下意识的捂住肚子:“你咋知道?”
崔润谱也傻了:“她有身孕了?”
张娇娘嫌恶的看了崔润谱一眼:“若你不是我的堂兄,我真是要唾弃你!”
崔润谱和婉娘的事情,建元帝可是查了个底朝天,若不是婉娘肚子里的孩子,张娇娘何必要算计崔润谱的功名。
功名被墨宁亲自捋的,就是爆出来是张家的后人,破坏度也减少到最低,起码能保住婉娘肚子里的孩子。
“你走吧。”张娇娘对婉娘说道:“包裹里还有银子,返乡做点小本生意,或者投靠亲族,总比在这里跟着他担惊受怕的强。”
“但是。”婉娘问道:“说了半天古,你们要干啥惊天动地的大事呀?”
她还是闹不明白。
379抢听众
婉娘是乡下人,没有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唯一认得理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怕这条狗是个白眼狼变的。
所以,面前这两个自称是堂兄妹的人,罗里吧嗦半天,到底是要干什么?
张娇娘默了默,看向崔润谱:“你别问那么多了,跟我走,剩下的他自然该知道如何办!”
崔润谱惊呆了:“什么意思?你将我害成这样,是要将我一个人推出去死?”
张娇娘目光一沉:“你答应宫里那位的时候,就是进入了一个死局!你以为他会饶你一命?”
她拉着婉娘的手就往外走,崔润谱怒了:“既然他知道婉娘肚子里有我的孩子,难道能放过你们?”
张娇娘微微一笑:“他现在自身难保,势力出了上京城就不管用了。我带着婉娘远走高飞,总好过跟着你断子绝孙!”
崔润谱咆哮起来。
婉娘被两个人弄傻了,脑子根本跟不上,瞪着迷茫的大眼睛就被张娇娘扯出了大门。
过了两日,崔润谱能起来走动了,拖着瘸腿直接来到福鑫楼对面。
这里是权贵聚集,官家太太闲聊八卦的好地方。
尤其随着天气回暖,福鑫楼的生意又好了起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崔润谱头戴方巾,穿着一个夹袄长袍,手里拿着一沓写满字的纸张,等着人多起来,一把将其撒向空中:
“大家睁开眼看看吧,宁王府草菅人命、只手遮天!
宁王妃一代妒妇,蛇蝎心肠!迷惑当朝王爷,棒杀后宅无辜妾室,挑唆父子之情,人神之所共愤、天地之所不容!”
周围的人群一脸懵逼,等听清楚他在嚷嚷什么的时候,手里已经被硬塞进了纸张。
“大家都睁开眼睛看清楚,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做了堂堂大周宁王妃!嫁人之前被悔婚,四处行走犹如男儿,哪有一点做女人的本分!
亲家宗族被她的搅得天翻地覆,如今又媚惑宁王,扰乱父子朝纲!
我!崔润谱,万岁钦定的探花,就因为见不得宁王妃残害无辜妾室,被她栽赃陷害,捋了功名!”
这人在作死,眼明的纷纷避走,可是百姓们可不管那些。
权贵所谓惊天内幕,可是最吸引人的,有人偷偷将崔润谱撒的小纸张揣进怀里。
福鑫楼里喝茶的蜀王直接一口茶水喷在对面温子萧脸上,可是温子萧没工夫跟他掰扯,立刻唤了人就要下楼将唯恐天下不乱的崔润谱抓了。
但是还没出门,隔壁雅间里就走出来了绿罗,对着目瞪口呆的蜀王和温子萧说道:“王爷,国公爷,不着急,我家娘娘还没听够呢。”
蜀王和温子萧:“……”
所以呢,这一切都在林嫣掌握之中?
可是这么放任外面那人毁林嫣名声,也太扯了吧?
崔润谱方法虽然出人意料,甚至还有点蠢笨粗俗,但贵在效果好。
人们才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要噱头够大,故事够狗血,就足以让他们茶余饭后兴奋了。
这事偏偏还不能官方出面,京兆尹或者宁王府的人只要敢出来,那就是仗势欺人、官官相护、朋比为奸!
若是林嫣亲自出来辟谣,估计更是越描越黑,要是无辜何必急着跳出来洗白?
置之不理?
对不起,肯定说到痛处了,没脸出来说清楚,只好默认!
建元帝就是这个意思,崔润谱也是这么干的。
你不会噎人吗?我也让你噎着吐不出来!
林嫣坐在雅间里,听着外头崔润谱已经绘声绘色的讲起张娇娘的故事。
故事里张娇娘就是痴情女的化身,爱慕宁王久矣,因为出身卑贱,只敢默默远观。
好在苍天不负有情人,机缘巧合进了王府做侧妃,宫里万岁和贵妃有感于她的情深意切,特意赏赐。
结果这惹恼了心肠恶毒,假仁假义的宁王妃林嫣,连个借口都没有就将乖巧的张娇娘棒杀,尸体扔在了乱坟岗。
可怜一代娇女成了孤魂野鬼,宁王因为畏惧六安侯和武定侯手里的兵力,敢怒不敢言!
林嫣不得不承认,崔润谱有点歪才,你瞧这故事现编都编这么生动。
她催促一旁埋头苦记得疏影:“麻利点,都记下没有?”
疏影写的手累:“记下来了,就是有点潦草。”
林嫣一伸手,将疏影记的纸张拿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点头:“不错,一点也没遗漏,赶紧交给福鑫楼的说书先生去,再润色一下。”
时刻有新段子,才能保持福鑫楼的长久不衰。
绿罗无奈:“娘娘,那可是颠倒黑白的事情,若是咱们也跟着……”
林嫣摇摇头,笑道:“没事,要的就是他骂我呀。”
不骂,怎么知道建元帝已经这么变态,连这种法子都能想出来。
福鑫楼的速度也快,崔润谱还在外面嚷嚷着林嫣的恶毒,福鑫楼里的新头牌已经换下了:宁王府惊现妻妾勾心斗角,霸道王妃仗杀妾室为哪般?
咦?
林嫣敲了敲桌子,写标题的人换了吗?突然有文化了,知道如何吸引耳目。
这边惊堂木一拍,李大爷更表示今日瓜子免费供应,一传十十传百,崔润谱跟前的听众顿时做鸟兽散。
有屋顶能挡风、有茶水能解渴、有瓜子能磨牙,谁还冒着被官府抓走的危险听一个废探花声嘶力歇?
论专业,现编的段子自然没有福鑫楼通过艺术加工的更吸引人不是?
崔润谱张着嘴巴,眼看着听众全跑进对面的福鑫楼里,甚至有时间排队领免费的瓜子。
他终于闭上嘴巴,气的头顶冒汗,嚷嚷了一上午,嗓子眼都是干的,还白费那么多的墨水。
这时候他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噜噜”叫起来,张娇娘和婉娘走后,他连口吃的都艰难,这两天都靠剩饭过活。
李大爷的叫卖又响起了:“今日特惠,瓜子免费!”
瓜子?
饿的眼睛冒绿光的崔润谱不自觉的被李大爷吸引,抬脚走了过去:“给我包半斤!”
李大爷想想林嫣的吩咐,不情愿的包了一包递给崔润谱:“吃我的瓜子得进去听段子!”
这是自然的,崔润谱还真想听听一直夸奖宁王府的福鑫楼,这会怎么自己打自己的脸。
380春宴
宁王妃名声毁誉参半,宁王府没什么大的反应,宫里倒是热闹起来。
天气回暖,真是置办春宴的好时光。
往日都是宫里率先举办,之后按着品阶高低一个一个轮着来,今年大家都隔岸望着林嫣。
本来是打算办的,可是现在闹出前探花当街发传单,声讨宁王妃的事情,这就有些两难了。
后宅里张庶妃尸骨未寒,林嫣竟然大办春宴,简直是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残暴善妒。
若是不办……宁王妃好怂呀!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观望中,各家突然接到了宫里的请帖,上京城炸锅了!
新晋贵妃娘娘,传闻中长相同周皇后有几分相似,亲自下帖要办今年头一份的春宴。
这就有意思了!
各家夫人打着送春饼的名头,纷纷派出丫鬟去相好的人家里打探消息。
最后不约而同的……继续观望林嫣的态度。
毕竟宁王府也收到了请帖。
林嫣的态度很明确:去!必须去!
承蒙建元帝看的起,她要是不去,都对不起他废这么多心思给挖的坑。
那一天,林嫣起了个大早,专门捡了一支赤金白丹凤,口里衔着四颗明珠宝结的首饰;又挑了身大红八宝团凤纹的单袍,袍内是八宝纹的马面裙,饰金璎珞串珠。
收拾整齐,她领着疏影和绿罗,昂首挺胸上撵进了宫。
周慕冉封了贵妃,被赐瑶花殿居住,仅靠着八宝阁,彪显了其宫里的独一份。
这次宫宴,正设在瑶花殿里。
瑶花殿里种满了蝴蝶花,虽才三月初,因为养在暖房,蝴蝶花已经开的花大如盘、洁白似玉。
先来的几位夫人,家里都清贵,与世无争,特意过来看个热闹。
周慕冉虽是跟着姨娘发配在庙里,但是后来严氏还是带她出来走动一二。
现在几位夫人隔的远远的与贵妃见礼,偷偷抬眼一瞄,总觉着哪里见过。
宫娥们不等她们琢磨出什么,就将其引到了座位上,捧上茶水点心。
周慕冉抱着一只全身通黑,只有四只脚是白色的小奶猫,激动的双手颤抖。
这些以前正眼也不瞧她一眼的夫人们,竟然恭恭敬敬的对着她行礼。
来的夫人和各家小姑娘愈来愈多,周慕冉慢慢适应这些人的见礼,甚至同人聊起天了。
“夫人今个儿这头面看着样子精巧,哪一家的金铺做的?”她朝着一位年轻,从没有见过的夫人询问道。
这位夫人是新从外地进京的,夫君刚刚坐上吏部左侍郎的位置,她还是第一次进宫参加这种春宴,不免有些激动。
“回贵妃娘娘。”她说道:“这是妾身在万州打造的,若是娘娘喜欢,妾身托人再从万州给您带一套来!”
若不是现在头上这个她已经戴过,不好再进献给贵妃,她现在就摘下来。
这种态度让周慕冉很是喜欢,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她学着周皇后往日那般荣辱不惊的态度,笑道:
“倒不用麻烦了,明个儿本宫让宫里学着样子造一个就行了。”
“那是,那是。娘娘手里珠宝那么多,选几个喜欢的镶在上面不比万州买的更贵重?”那位妇人似乎还没闹清楚京里的状况,紧着周慕冉巴结:
“贵妃娘娘这只踏雪寻梅真是好看,我家里也有好几只,都没有娘娘这只毛色亮。”
周慕冉得意之色上了眉头:“是吗?我这只小猫咪每天吃的比本宫还精致。”
旁边有个夫人看不下去,怕吏部左侍郎夫人说错话,没巴结上贵妃,反而得罪了宁王妃。
看看日头,林嫣差不多也该进宫了,她趁着周慕冉不注意扯了扯吏部左侍郎夫人的衣角。
吏部左侍郎夫人回头见对方眼睛飘散,这才觉察住不对劲来。
满殿的夫人们,全三三两两各成一团,除了打声招呼,竟没有一个往贵妃跟前凑的。
她突然想起自家夫君吩咐的话来:“这里不是万州,别离贵妃太近!”
那时候她在福鑫楼听了一耳朵林嫣的不好,今天一看见贵妃娘娘甜美可亲,忍不住天枰就倾斜了。
但是参加这种宫宴,感情用事是最忌讳的,因此吏部左侍郎夫人又同周慕冉说了两句,就不动声色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刚坐稳,就有内侍通报:“宁王妃、魏王妃、蜀王妃到!”
三位王妃竟一起来了,真是稀罕。
严相将严妃骂了一通,严妃这才派魏王去亲自接了孙乐乐回去,但是自此称病关闭宫门,再也不召见她。
孙乐乐似乎学乖了,又因为是身体刚刚恢复,面色蜡黄,老老实实的跟在林嫣身后走进了大殿。
殿里空气陡的一冷,几十双眼睛全看向了林嫣。
周慕冉的手猛的一紧,手里的小奶猫被捏的疼了,“喵”一声挠了周慕冉一爪子,然后跳到了一旁茶几上。
周慕冉“哎呦”一声站起身,手上五道血淋淋的印子,唬的一旁的醉香急忙扶住她:“娘娘!”
“快叫御医!”周慕冉惊叫:“流血了!”
一阵慌乱之后,周慕冉被醉香扶到里面上药,大殿里的夫人们瞧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全傻了。
刚想看宁王妃是不是要给贵妃乖乖行礼,贵妃会不会吊打宁王妃。
这……就结束啦?
林嫣也欲哭无泪呀,立在殿中央独自凌乱,感情家里演习的多种方案,又没用上。
躲进寝殿的周慕冉,反而大大松了一口气,等手上包扎好伤口,立刻让醉香出去传话:“就说本宫今天身体不适,由三位王妃代为招待各位夫人!”
醉香愣住:“娘娘,这恐怕不妥吧?万岁那边……”
“你到底听万岁的还是听本宫的!”周慕冉急躁起来:“本宫现在这副样子,能出去吗?”
她抬起自己被抓伤的右手:“你没长眼睛吗?”
醉香慌忙垂头伏身:“是,奴婢这就去。”
当醉香将周慕冉的意思说了,林嫣挑了挑眉毛,并没有什么异议。
看来周慕冉并不愿意同自己正面冲突,受过罪的孩子总是格外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
她轻轻一笑:“那就让贵妃安心养伤,这里有我和两位弟妹照应,不会出差池的。”
醉香欲言又止,咬了咬嘴唇,朝着林嫣和孙乐乐、宋淑颖行了一礼,便退回去照顾周慕冉了。
殿里夫人突然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同时还有些遗憾。
好在还有个不负众望的建元帝,没让人通报就一头扎进还有女眷的大殿里:
“贵妃怎么了?朕的贵妃怎么了?是想疼死朕的心吗?”
卧槽,这么肉麻兼……恶心!
381问罪
诸位夫人倒吸一口气,目光顿时又亮了起来。
现在她们可是不怕被建元帝灭口的,谁不知道如今宁王说了算。
再说,没看见宁王妃神情也飞扬起来,似乎就盼着建元帝出场。
看来,万岁爷才是今天的主角。
林嫣特别识相的上前一步拦住建元帝,一脸的关切:“父皇,贵妃有点不舒服需要静养!”
被猫抓一下就需要静养,那被饭烫一口是不是就要卧床半个月了?
林嫣很为自己的烂借口脸红,但是建元帝顺势站住了……住了……了!
“哼!”建元帝一甩袖子:“好好的,朕的贵妃怎么会被猫抓伤!”
说着,他眼泪就滚落下来,拍着胸口说道:“贵妃是朕的心尖,抓伤她,就是伤朕的心!”
林嫣惊呆了,看看孙乐乐和宋淑颖,也是一脸吓傻的模样,忍不住叹口气。
她第一次见建元帝,对方一副慈祥父亲的模样;后来宫变,建元帝衰弱的说不出话,但依旧是个玩弄人与股掌间的帝王。
谁也没告诉她,一个人可以没原则到这种地步,一言不合就开始走深情受损害的路线。
想摔头怎么办?
好在建元帝迅速进入正题,脸色一正:“贵妃什么时候被猫抓的?”
“回万岁,宁王妃一进来,贵妃就被猫抓了!”还真有人上杆子递话题给建元帝。
林嫣朝那位宫女看了一眼,她记下这个有眼色有胆量的好宫娥了。
建元帝立刻凶狠的盯住林嫣:“外面风传宁王妃蛇蝎心肠、假仁假义,看来不假!”
这就开始了?
林嫣立刻立正站好,顺手将孙乐乐和宋淑颖推到座位上,戏台上不能太多人,否则容易被抢戏。
但是围观群众中有人不服,楚氏第一个站起身:“万岁爷,贵妃被猫挠伤是意外,怎么就算在宁王妃身上!”
就是!
周围的夫人纷纷点头。
建元帝握紧了拳头,看向楚氏:“六安侯夫人是在给她撑腰吗?”
“妾身就事论事!”楚氏一昂头,可不怕他。
“果然没错!”建元帝冷着脸说道:“都说宁王妃因为背后有武定侯和六安侯,外加一个魏国公,她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敢不找理由随意棒杀王府庶妃。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真当没人管的了吗?”
楚氏急了,还要同建元帝争执,林嫣开口说话了:“父皇,媳妇是不是蛇蝎心肠不重要,您的心尖才重要!
刚才您不是还哭着喊着说贵妃受伤您心痛吗?怎么媳妇这才稍微一拦,您就不着急了?”
心不痛了吗?
诸位夫人:“……”
太劲爆了,一上来就这么揭人短,那待会儿又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建元帝:“……”
心里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呃……”小方子咳了一声,插嘴说道:“不是娘娘您说,贵妃需要静养吗?万岁这么心疼贵妃,自然是贵妃怎么好怎么来,您说是不是?”
诸位夫人的目光刷的又看向林嫣:来了来了,快反驳,快怼他!
林嫣却让人大失所望,反手掩面:“是媳妇错了,请父皇恕罪!”
这就认怂了?还是大家认识的那个一言不合就吊打人的宁王妃吗?该不是个假的吧?
楚氏怕林嫣吃亏,还要站起身,被一边的昌平候夫人一把抓住。
真是关心则乱,没看见林嫣嘴角还含着笑吗?这妮子,啥时候吃过亏呀。
建元帝冷冷一笑,看来一个孝字当头,就是林嫣也不敢当众对他出言不逊。
建元帝转身走到上首坐了,声音里透着一股清冷:“林嫣,朕当日看你身世可怜,性子却活泼,认为你是个好孩子,这才将你许给伯瑾。
哪知道朕错看了你,宫变的时候趁机挑拨朕与伯瑾的关系;张庶妃乖巧老实,哪里又得罪你?将她棒杀扔在乱坟岗,坏我皇儿的子嗣延绵;
这还罢了,你手又伸向朝政,将知情的崔探花陷害,怂恿伯瑾将其革去功名!”
建元帝越说越气:“你哪一条配得上宁王妃这个称谓!”
林嫣眉头一挑,双手交叠放于身前,不紧不慢的说道:“宁王妃这个称谓,不是父皇钦赐的吗?”
她上前一步,目光盯住建元帝,温婉一笑:“至于父皇说什么棒杀庶妃、陷害崔探花的罪,媳妇可不敢认!”
她扫向在座的夫人们:“父皇当着诸位夫人,这般给媳妇按帽子,可想过皇室的声誉?”
建元帝气的胸口起伏:“无风不起浪,外面都传遍了,皇家的脸也要让你丢尽,你还嘴硬不成?”
他也转向在座的夫人们:“难道你们没看到崔探花写的控诉书,没有听福鑫楼的说书!”
诸位夫人纷纷低下头去,这下子建元帝更以为林嫣没理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嫣微微一笑:“仅凭一个疯疯癫癫、抛妻弃子、人品恶劣的前探花一面之词,父皇就开始不分青红皂白的诬陷媳妇吗?
你手里是有我棒杀庶妃的证据,还是有我怂恿宁王的语录?
崔探花为什么被捋了功名,难道父皇心里没数吗?”
建元帝脸色一沉:“朕心里有什么数?朕都被你们夫妻二人堵在宫里成为孤家寡人了,朕心里能有什么数?”
林嫣就是在强词夺理!
建元帝知道林嫣嘴炮不弱,不愿意再同她多费口舌,急急说道:“自从伯瑾娶了你,哪一件事做的符合礼法规矩?朕要废了你,替他重新纳一个贤惠温婉旺夫的王妃!”
他眼睛里闪过狂热:没错,就是这样!
他趁此机会将林嫣赐死,再给墨宁找一个两面三刀、心气不合的王妃,让墨宁后院着火!
“来人!”建元帝直接传呼左右:“给宁王妃赐毒酒!”
毒死她,立刻毒死她!
建元帝已经有点迫不及待看到墨宁伤心欲绝的样子了,有本事杀死他,否则这种时候多着呢。
诸位夫人惊呆了,楚氏怒了。
她掀了桌子就要冲过去:“赐狗屁毒酒,什么罪名你就赐毒酒!”
一个茶盏直接冲着建元帝的脑门飞起,也不知道是谁扔的,反正建元帝都算在楚氏头上:“来人护驾,六安侯夫人意欲行刺朕,绑了!”
殿外都是宫女和内侍,哪里有什么侍卫,听到建元帝的呼救,她们正要进殿,却被林嫣带来的人直接堵在外面。
382何番牙
“大家别慌呀。”林嫣出口相劝:“父皇也别急着给媳妇降罪。
都说求捶得捶,您听风就是雨的急着赐死媳妇,与您英明的声誉也有碍不是?”
她又要搞什么鬼?
建元帝瞪圆了眼睛,坐在上首怒气匆匆的看着林嫣:“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嫣道:“父皇说媳妇棒杀庶妃,这个媳妇不认,因为庶妃好好的活着呢,而且还跟媳妇参加春宴来了。”
她话音一落,大殿门口就走进来一个身着藏绿罗织金璎珞串珠连坐双翼树纹大通衫的柔弱妇人来。
建元帝惊的跳起来:“怎么可能?”
张娇娘怎么可能还活着,不是已经扔到乱坟岗去了?
诸位夫人没有见过张庶妃,都瞪大了眼睛,害怕错过一丝一毫。
张娇娘垂着头走到林嫣身后半步,朝着上首建元帝行了一个大礼:“宁王府张庶妃给万岁请安!”
建元帝呆坐回座位上,气的整个身子都发抖。
这个狡猾的宁王妃,竟然拿个假尸体骗他,大意了,当时就该好好验一验!
林嫣转身挽住张娇娘的胳膊,笑道:“外头都说我将你给棒杀了,真是冤枉。
今个儿若不是父皇给机会,难道我还真让你抛头露面出去验明正身不成?”
那时候,外面百姓又该说张娇娘是个假的了,死的才是真的。
百姓的茶余饭后她管不着,这些权贵夫人们的心可得笼住,毕竟床头风一吹,直接影响墨宁的地位稳固。
心甘情愿的臣服和被武力威慑的屈服,哪一个未来道路更宽广?
但看建元帝登基后的状况就知道了。
所以林嫣纵容外面风言风语,就是为了降低建元帝警惕性,在对方设的坑里反盘。
诸位夫人中也开始窃窃私语。
“果真如此吗?我就说那个崔探花人品有问题,肯定是出于打击报复才造谣的。”
“没错,宁王妃平时挺乖,吊打的也是那些自己作死的人。”
吏部左侍郎夫人目瞪口呆看着林嫣直面建元帝,不可思议的听着周围夫人们的议论。
到底是上京城,民风开放的早,这要是在万州那个信息闭塞的地方,林嫣这种行为且不论对错,先打死再说。
她悄悄咋舌,将自己的位置往后撤了撤,刚才她可是对贵妃很是谄媚,万一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建元帝终于恢复了冷静,目光阴沉:“林嫣,就算外面是诬陷你,现在你不敬尊上却是事实!”
“所以。”他阴骘地扫了众人一眼:“你不忠不孝……”
“都说了父皇别急着给我定罪。”林嫣笑:“今个儿是贵妃娘娘办春宴,父皇宠爱贵妃大家都看在眼里,难道父皇忍心将贵妃的第一次春宴给办砸吗?”
“……”建元帝终于明白信国公的心了,真想立刻站起来拍死对方。
林嫣转身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对着目露担忧之色的宋淑颖和楚氏微微颌首,然后说道:“往日宫宴,要么听戏要么赏花,其实挺没意思的。今个儿我专门请了福鑫楼的先生来说书给大家助兴,不知大家喜欢吗?”
“喜欢!”昌平候夫人立刻说道:“福鑫楼如今一票难求,每次出新段子,想听个首场都难上见难。”
“宁王妃能将福鑫楼的人请进宫,真是厉害。福鑫楼的说书先生不跑堂不外请可是众所周知的。”又一个夫人赶紧的附和。
建元帝头上青筋已经一突一突的了,不能生气,再气就死了。
他紧紧扶着座椅的把手,不怒反笑:“是吗?朕还是头一次听福鑫楼的人说书呢,看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来!”
他话音一落,孙乐乐猛不丁的问了一句:“今个儿说什么?若是以前说过的,在场的人都听过了,没得在这里耗时辰!”
她忍不住的火上浇油,给这场戏添把柴禾,别人若是都跟自己一样不幸就好了。
林嫣道:“自然是新得。”
她抬首看着建元帝说道:“众所周知,福鑫楼以改编真人真事著称。前个儿说了崔探花被捋功名,怒火攻心指责我棒杀宁王妃的事儿,福鑫楼专门派人走访调查,又查出不少好东西来。”
建元帝心里一沉,强按住自己随时要暴走的冲动,就看林嫣敢不敢把自己的阴谋暴露在人前。
她也没有石锤对不对?
只要林嫣敢做,他今天就让林嫣出不了瑶花殿的大门!
福鑫楼的金牌说书先生何番牙,从来没想过有生之年能踏进高高的宫墙,为皇帝说古论今。
他一进大殿,众人声音全平息了下去,摒住呼吸望着何番牙的面容。
唇红齿白的何番牙昂首挺胸,一点也不怯场,立在大殿之上,手里拿着自己的专业抚尺先给建元帝行了礼,又朝诸位女眷行了礼。
诸位女眷都是老熟人,只有建元帝第一次见他,先皱了眉头问道:“堂下是福鑫楼说书先生?怎么跟个小白脸似的?”
何番牙笑道:“禀万岁,来往福鑫楼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各府千金夫人,咱们收拾自己的容貌自然要上点心,免得冲撞了贵人。”
你们高门大户选个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