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的、买个丫鬟都要平头整脸的,说书的不也得找个顺眼的。
建元帝存了找茬的心,又问道:“前朝也有个何番牙,专业写各府隐秘事,行笔极其猥|亵,其儿子何必直还卷入皇位之争。你同这对父子可有关系?”
若是有关系那最好,林嫣找一个前朝卷入皇室斗争的人来说古论今,居心叵测,他可以立刻定罪。
何番牙却微微一笑:“想来万岁有所误解,若是这对父子与我有关系,小民怎么可能取个祖宗的名声来?想来不过是巧合罢了。
小民之所以叫何番牙,是因为小时候牙齿不好,后来得福鑫楼老板救助,将牙齿重新调整变得好看了,仅此而已。”
改变个牙齿就有这么大的变化?
当即有夫人问道:“给你整牙的大夫是那一位?”
她们家也有个地包天的老大难嫁不出去,愁死人呀。
何番牙立刻低眉顺眼:“景河东街单州胡同往里走最里面那一家就是,价格公道,手艺精湛,还您一副花容月貌。”
建元帝:“……”
这到底是来说书的,还是跑来逗逼的?
林嫣:“……”
让你说书,你来客串广告,赶紧进入正题!
383说书
眼看着建元帝的脸变黑,何番牙微微一笑,犹如在福鑫楼的大堂上一样,搬了个茶几在自己面前,抚尺一拍,开始说起书来。
这次说的,是延续在市井之间的那一段。
只听何番牙两嘴一张,说道:“话说上次讲到宁王妃棒杀后宅庶妃,崔探花又是如何知晓王府隐秘?其功名被革果真是因为杀妻抛子吗?”
众位夫人之前听前传的时候,好奇心就被他吊的高高的,此时听到何番牙开始讲后续,抓瓜子的抓瓜子,续茶的续茶,全伸长了耳朵听下文。
就连里间的贵妃周慕冉,也悄悄的溜到门口将耳朵竖在门上。
不能不说,何番牙的书说的着实妙,说的呱呱叫。
他不但会讲故事,口技也是一级棒,将崔润谱同其乡下妻子模仿的惟妙惟肖。
故事从崔润谱饿晕在地头被婉娘家人捡去,一直到婉娘含辛茹苦供夫君读书。
当听到崔润谱真的中榜后抛家弃子,意欲攀着高门时,夫人们直接有人坐不住,高声骂道:“没人伦的东西!”
这段故事勾起了她的伤心事,自己夫君也是,自从升官发了财,就嫌弃她黄脸婆,一个妾室一个妾室的往家里塞。
要不是她娘家硬,肯定也跟何番牙口里的婉娘一样,被图谋杀害了。
何番牙继续往下讲,拔高婉娘的贡献,美化女性的无私胸怀,将崔润谱完全丑化成一个攀延富贵、忘恩负义的陈世美第二,顺便还抨击了一下万恶的妻妾制度。
等全部故事说完,诸位夫人沉默了一会,很有一部分掩面哭起来。
谁不是面上光鲜,回到家就要面对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呢?
若是高声骂几句,就是妒妇;若是和和睦睦,那就是将苦往自己肚子里咽。
凭什么一怀孕就要抬通房?凭什么生了孩子就要给妾室停了避子汤?凭什么每个月的那几日就要将丈夫让出去?
霸着男人怎么了?
他们出去谋生累,回来要温柔小意的美妾,难道夫人们就活该在家里操劳中馈,伺候公婆?
谁不是自己爹娘手心里的宝?
“这崔润谱太不要脸了,这种人若是做了官,能为百姓办什么好事?”有夫人看了建元帝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
建元帝似乎也是踩着妻族的尸骨上位的,一个成功的白眼狼。
马上就有人接上了口:“没错的!这功名革的好!瞧他抛妻弃子,被革功名后污蔑宁王妃,就不是个好东西!”
“就是就是,庶妃不好好的活着?就是棒杀了又如何,明明知道宁王有宁王妃,还上杆子往上贴,也是个狐媚子!”
谁家后院没有打着真爱的名义抢人夫君的妖精!
林嫣听身后议论有点歪,使劲咳了一声。
张庶妃突然掩面哭起来:“婉娘真是可怜,得亏那个崔润谱没有得逞,要不又祸害一个高门的姑娘。”
这话没说错,在座的也有曾经对崔润谱动过念头的夫人,这会儿可知道后怕了。
建元帝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何番牙并没有揭穿崔润谱的身世,只是用道德批判了一下。
他能怎么样?难道要否认忠贞,纵容忘恩负义不成?
张庶妃突然站起身,跪在建元帝跟前:“听了先生的书,妾身自感惭愧,求万岁将妾身贬为庶民逐出京城,永不出现在宁王妃面前!”
正骂着崔世美的诸位夫人顿时面面相觑,效果这么奇特,要不要也将何番牙请回府里让那些小妖精们听一听?
建元帝眼皮直跳,连着冷笑数声:“你区区教坊舞姬,妄想成为庶民!”
那不是贬,那是放还吧!
林嫣拿着帕子擦拭着眼睛,似乎在为故事里的人悲伤,听到建元帝说话,抬起头:
“父皇莫不是忘了?张庶妃早不是舞姬了,您亲自下旨封她为宁王府庶妃,之后贵妃娘娘又加一道口谕封她为二品命妇。”
“……”建元帝这是被自己的行为打脸了吗?
林嫣说完话,站起身去扶张庶妃:“难为你良心未泯,知道救赎。不过你也太傻了些。”
她说道:“虽是父皇和贵妃封了你二品命妇,但最终你是宁王府的庶妃。
父皇一定是觉着他不好干涉儿子后院的事情,就是体谅你的苦心,也左右为难不是?”
林嫣回头看看建元帝,又道:“媳妇也不敢让父皇为难,既然庶妃执意要走,我做主放了你,并给金百两。
你也不要出京去,就在景河西街买座漂亮的房子,若是有人敢找你的麻烦,只管来告诉我!”
这处理方式简直太牛了,虽然折损了银子,但是得了美名,又打了建元帝的脸。
连楚氏都觉着,自己的外甥女自从跟了宁王,智商噌噌噌上了一个格。
张庶妃心里一紧,面上却是感激备至:“多谢王妃成全。妾身还有个请求。”
众人心也跟着一提,还有啥不满足的?莫不是个麒麟胃吧?
“也不知道婉娘现在身在何处,妾身想接了她过去做个伴。”张庶妃拭泪:“那也是个可怜女子,家里既然地都卖了,回乡拿什么过日子?不若同妾身做个伴,一起做那未出世孩子的娘。”
原来是这样,诸位夫人集体松了一口气。
可是建元帝的脸更黑了:“张娇娘!那个婉娘跟你无亲无故,你可别枉做好人!”
他话里有话,提醒张娇娘不要认错了血亲。
但是张娇娘却微微一笑:“都是吃过苦的女人,自然会惺惺相惜。”
她和婉娘还未出城就被林嫣抓了回去,为了自己的侄子,为了张家唯一留下的血脉,她只能背弃崔润谱和建元帝了。
建元帝感觉自己疯了,才在一群女人中跟林嫣怼来怼去,被对方各种反算计。
他没有对张娇娘的话有任何回应,拂袖离去。
瑶花殿里陷入寂静,林嫣想了想才说道:“这是父皇默许了呢,你带着自己的新户籍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去吧!”
一场大戏看完,各得其所,林嫣率先带着张娇娘离去,其余夫人也纷纷散场。
没过几日,这一段就被福鑫楼编了话本子传了出来。
崔探花污蔑皇室,直接被赶出京城,往北发配一千里。
婉娘送他时,哭的不能自己:“留下我们娘俩可怎么活?”
崔润谱话也不愿意多少两句,狠狠盯着婉娘身后的张娇娘:“这是你同宁王府的阴谋对不对?”
若不是张娇娘反水,他许是已经一步登天了。
384流云的心事
张娇娘抄着手看向远方:“路途遥远,你路上自己照顾自己,若是还能活着回来,我和婉娘在京里等着你。”
押送崔润谱的衙役催着其上路,婉娘哭哭啼啼,等看不见人影的时候才转身,怯生生的看着张娇娘。
张娇娘瞧也不瞧她,转身就走,婉娘犹豫一下赶忙跟了上去。
她如今等于孤身一人,手里也没多少银子返乡,既然张娇娘肯养着,那最好不过。
此事建元帝自然不肯罢休,尤其听说墨宁不但不怪罪林嫣,反而带着其去逛花市的时候,建元帝砸了八宝阁一屋子的东西,浑身冒出汗来才感觉心里不那么堵得慌了。
论真枪舌战,他还真不是林嫣的对手;论朝堂政绩,他也不是墨宁的对手。
难道真要活生生被这对夫妻气死不成?
小方子心惊胆颤的望着近似疯癫的建元帝,想劝不敢劝,垂着头躲在角落里。
建元帝静坐半响,突然张开嘴问道:“小方子,那个什么慧娴公主到了西戎没有?”
“听说已经进了西戎境内。”小方子忙站出来回答。
建元帝没再说话,反手捏紧了自己的袖子,嘴角泛出冷笑来。
宗韵凡其实早两天都进了西戎。
塔塔尔能力也是超群,回西戎没几天就将那些反对自己的人铲除的差不多了。
只是可惜乌哈汗的踪影又消失找不到,不过这不是重点。
塔塔尔特意将迎娶大周公主的庆典放在自己继承王位庆典的那一日,以示重视。
宗韵凡遵照西戎风俗,将林姝嫁进西戎王室之后,第二天就准备动身往西北宋国公的驻地去。
可是他忙完回到驿站,属下天福就迎了上来,满脸的为难之色:“小将军,唐姑娘又不见了。”
“……”宗韵凡简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愣了愣,说道:“总出不了这西戎国,别管她。”
不见正好,明天他就出发去云州,同这位唐五姑娘挥挥手,再也不见。
宋国公的军队驻扎在最靠近鞑子的云州城内,离西戎不过七天的路途。
宗韵凡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要进屋,可是脚在地上打了两个转,又转回到天福跟前。
“她也没说去哪里?”
天福摇头:“要是属下知道,也不会连人影也找不到呀。”
这就遭了,毕竟不是大周境内。
宗韵凡皱了皱眉头:“那你还不去找!明个儿咱们可就要行军去云州了!”
到时候刀枪无眼,唐姑娘若是折在这里,昌平候还不得将六安侯府给踏平了。
天福撇了撇嘴,就知道是这样。
那一天送嫁刚到第一个驿站,队伍还没完全休整好,就听见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喊:“宗小将军住在哪里?”
当时刚将马赶进马廊的天福抬头一看是个漂亮的姑娘,立刻回答道:“天字二号房,二楼左拐第三间就是!”
就这么一句话,唐婷婷一路的吃喝行走都被宗韵凡交给了天福。
理由就是:谁多嘴谁负责!
往哪儿说理去。
偏偏唐婷婷追上宗韵凡之后,根本没有大家想象中的死缠烂打,完全一副跟随送嫁队伍游山玩水的感觉。
她有时间就跟林姝和流云聊聊天,搭理宗韵凡的时间少之又少。
倒是宗韵凡,自从接到宗韵景的信件后,患得患失,一会哭一会发愣,时不时朝围着林姝和流云转悠的唐婷婷瞅上一眼。
天福都开始疑虑了,是唐姑娘千里追踪宗二少,还是自家公子偷偷喜欢唐姑娘?
闹不懂闹不懂!
天福摇摇头,还是满大街溜达着去找唐婷婷吧。
而唐婷婷正拉着流云逛西戎的京城,漫无目的的四处溜达。
西戎说是国家,其实小的跟大周一个省差不多,其中大半还是沙漠。
西戎京城相当于州府大小,王宫更是大周皇宫的三分之大。
西戎王室也没那么多规矩,宫里没有内侍,份位高的宫女凭腰牌可以自由出入,规矩并没有中原森严。
流云作为新王后身边的得力助手,只要不是太忙,自然也能出宫随意行走。
这也是流云愿意来西戎的一个主要原因。
今个儿林姝跟塔塔尔是新婚,暂时还用不着流云,在唐婷婷的央求下,她特许流云半天假期出来看看西戎的京城。
大周上京城女人都可以随意逛街了,更别说西戎这种没受过女四书毒害的国家了。
只可惜大街上也没有啥好吃的好看的。
流云被唐婷婷牵着手,一间店铺一间店铺的逛,遇到吃的尝一口,遇到玩的买一个。
唐婷婷不累,不怎么在外行走的流云可是累的不轻:“唐姑娘,歇歇脚吧。”
正拿着一个西戎特有乐器的唐婷婷回头,见流云确实累了,眼睛四处扫了一眼,突然一亮:
“瞧见前面没,就是那个写着大周丝绸商行招牌的那个!我们去那里歇脚讨碗水喝。”
这里的人说话她根本听不懂,那家店既然做的是大周丝绸的买卖,肯定有伙计会说中原话。
两人紧走两步,还没进店门,就看到里面一个中年男子推搡着一个粗布衣的老人出来。
“我这做生意呢,您老能不能消停点!”那中年男人一开腔,就是带着西北口味的中原官话。
那位老人操着同中年男人一样的语言,骂道:“我能上哪去?你媳妇在家里大骂我你也不管,就躲在店里不出头。
我含辛茹苦将你养大,还卖了你妹妹替你还赌债,如今竟落到这般田地。”
说着,老太太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扯着嗓子哭嚎起来。
中原男子不为所动:“是我让你卖女儿了?你自己心甘情愿替我还赌债,难道那时候就想着让我报恩了?
再说了,就是因为你卖了女儿,咱们家才被人家盯上,不得不跑到西戎讨生活!
你现在跟我报什么委屈什么恩情!”
眼看着周围的人都围过来,中年男子驱赶道:“赶紧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唐婷婷往里走的脚步停下来,有些愤怒的看着中年男人,回头就准备喊流云一起想办法揍他。
谁知道流云脸色土白,手心冰凉,整个身子都发抖。
唐婷婷以为她生病了,惊问:“流云姐,你哪里不舒服?”
流云手慢慢捂住心口,眼睛却盯着地上撒泼的老太太:“唐姑娘,我就是她嘴里那个被卖的女儿,你信不信?”
什么?唐婷婷傻了:“你不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吗?”
怎么成被卖了?
385织锦缎
流云没有回答唐婷婷,跌跌撞撞转身就往人群外走。
唐婷婷忙紧紧跟了上去,怕她出事。
幸亏这里吵闹,聚了很多人,天福经过一路相处,知道唐婷婷跟林嫣一眼,最爱凑热闹。
果然,他站在高处一眼看见流云和唐婷婷两个人,忙迎了过去。
“唐姑娘!回宫还是回咱们驿站?”天福看了流云两眼,不确定的问道。
唐婷婷皱眉:“回驿站!”
流云这个状态,着实不适合回王宫伺候人去。
宗韵凡一直坐在驿站的大堂里,直到看见唐婷婷跟着天福进院门,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溜烟跑回楼上自己屋里。
唐婷婷揉了揉眼睛问天福:“刚才大堂里那个人,看着好像宗小将军,他跑什么?”
天福脑门上三根粗粗的黑线:“没有,您眼花了,小将军他一早就上楼休息了。”
没办法,自家将军突然成了扭捏的大姑娘,他丢人,属下不能跟着丢人呀。
唐婷婷“哦”了一声,似乎也没有追问的意思,拉着流云就回了自己的屋。
天福在楼下转了一会,才悄悄上楼找宗韵凡复命。
宗韵凡只丢给他两句话:“看好!别惹事!”
可能吗?
唐姑娘将自己的人设定为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女侠客,属于走到哪儿都能招惹一堆麻烦的人。
好好的一个送嫁队伍,跟在她屁股后面清剿了一个土匪窝、客串钦差吊打贪官、替受委屈的媳妇往宗族里讨公道……
就这样,送嫁队伍都能如期到达西戎境内,简直侧面反映出宗韵凡的超能力。
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唐姑娘,这会儿正托着腮望着流云:“你真没事?”
流云喝杯热茶,望着茶杯上往外不断冒气的热气,突然笑了笑:“原以为我早忘了这一家人,没想到今天看到,竟然失态了。”
唐婷婷往前挪了挪身子:“那……真是你的母亲和兄弟?”
路上流云给她和林姝说过自己的家事,因为身体原因,家里将年幼的她赶了出去任其自生自灭。
流云叹口气:“早几年听一个同乡说,他们为躲避麻烦躲进了西戎国,没想到还真的能见到。”
她是想着有一天能在西戎国遇见故人,凭着自己王室里的地位,给他们一个没脸。
谁知道遇见的猝不及防,让她的心一时无处安放。
流云垂下眼眸,摩挲着茶盏说道:“看到他们过的不好,我就放心了。”
就算亲如母女,没有尽过养恩,在看到对方躺地上撒泼的那一刻,流云心里放下了,只是一时有点难过。
唐婷婷动了动嘴唇,到底还是按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但是流云惯于察言观色,说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不是说是被撵出了的,怎么成了她们口中卖掉还赌债的妹妹?”
唐婷婷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流云笑了:“是卖了,卖给了花楼,发现我是石女后就打了一顿扔进后厨做粗活,等磨练后再学其他技能。后来我趁着没人再理会我,偷跑了出来。”
得亏遇见了路过的杨皇后,将自己救下,否则被花楼带回去的下场会很悲惨。
她轻描淡写的讲完,唐婷婷不自觉的握住流云的手:“流云姑姑,对不起。”
她不是故意有好奇心的。
流云反手握住唐婷婷:“这有什么,不过是因为被卖入那种地方,不好对外讲而已。”
唐婷婷却怒了:“好歹是你的亲人,就是卖给大户做丫鬟也比那种地方强。”
她看了眼流云漂亮的脸盘,就是在宫里流云也是数的上的,怪不得。
唐婷婷咬牙说道:“看他们穿戴,现在过的可能还不错呢,兴许就是拿着卖你的那些钱起了家也说不定!”
流云不语,半响才道:“那时候,依我的相貌,花楼可是花了五十两白银买下的。”
她犹豫着说道:“你有什么办法将这笔钱从他们身上薅下来吗?”
让她们还了这些银子,流云才觉着自己跟这一家人再也没有牵连了,就此两情。
否则总想着这些人拿她的卖身银子享福,简直对不起那些年自己受的苦。
唐婷婷怔怔看了流云半天,说道:“怪不得我跟流云姑姑一见如故,原来你也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呢!”
只可惜流云姑姑对林嫣不感冒,要不留在上京城,她们三该玩多好呀。
至于骗人钱财的事情,流云常年在宫里,这些市井的把戏还真不擅长。
唐婷婷在这方面,确实熟的很。
她有个二哥,是魏国公温子萧的左膀右臂,市井里玩的吃的他全懂,那些骗人的把戏也没少给唐婷婷吹牛。
这里远离上京城,兴许民风淳朴,更好骗呢。
丝绸商行的掌柜吴阿三感觉今天有点倒霉,被自己亲娘堵在店门口骂了一场后,店里的客人也跑的精光。
这家丝绸商行是西戎人开的,吴阿三凭着自己是中原人,会说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话,这才被聘为掌柜。
平时往来大周和西戎直接进货谈生意,前一段时间西戎人心惶惶,店里的布匹丝绸库存严重。
商行就没有再进货,而是将所有人调回来消化库存。
吴阿三因为懂布匹,又是中原人的脸,看上去更有信任度,这才被派在店里朝西戎人推销买卖。
只可惜家里婆媳不和,不省心的老娘时不时来店里找他哭诉,不合心意就破口大骂,闹的店里十分冷清。
东家已经很不满意了,直言库存一个月内再消化不完,要换掌柜了。
吴阿三好不容易送走了老娘,坐在店里垂头丧气,不断哀叹。
直到半下午,才有一个富家小姐打扮的人走进店面,身后跟着个魁梧的保镖。
吴阿三上下打量一番,才堆着笑上前搭话:“看两位是中原人?”
唐婷婷笑道:“掌柜好眼力。”
“说笑说笑。”吴阿三道:“西戎人跟咱们中原人长的本来就不一样。我也是中原人,涿州人士,敢问姑娘?”
唐婷婷手摸着一匹锦缎说道:“涿州?离西戎不远呀。”
“很近,我们家就是二十几年前逃难过来的。”吴阿三道:“姑娘年纪小不知道,那两年边境乱糟糟的。姑娘看上什么布匹没有?”
他有点迫不及待,又有些忐忑,对方既然是中原来的,那这些在中原并不稀罕的丝绸,对方看的上眼吗?
唐婷婷垂下眼睛,朝着柜台上的所有布匹扫了几眼:“你这里可有织锦缎?”
她话音一落,吴阿三的眼睛就亮了:“本店货物最为齐全,不但有织锦缎,还有大周权贵之家才用的云烟罗、蜀锦。”
唐婷婷噗呲一笑:“你别哄我,云烟罗就是权贵之家也不常用,你一个西戎小商行,进那做什么?”
做镇店之宝扔库房发霉吗?
386五十两
吴阿三解释:“姑娘您是不晓得,之前西戎贵族追捧奢靡之风,最爱跟风咱们大周的服饰。
又逢西戎国王迎娶咱们的慧娴公主,西戎贵族全来抢购上好的绫罗锦缎,因此咱们商行这才进了贵重的布匹。”
谁知道赶上内讧呢?
他偷偷瞄到唐婷婷微微颌首,又紧接着问了一句:“敢问姑娘可是来参加成亲大典的?”
“不是。”唐婷婷微笑:“不过是喜欢西戎风俗,跟着家里的商队来玩的。”
她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来了半年,往日的衣服都不好穿了,听说您这里布匹倒还拿得出手,特地来看看,果然没让我失望。”
吴阿三心里高兴,吩咐伙计去库房取了云烟罗、蜀锦来,指着十几匹锦缎说道:“各色花样都有,够姑娘和您家里人做一季的衣裳了。”
唐婷婷装模作样看了看摸了摸,满意的点头:“就是不知道价钱如何?”
吴阿三立刻说道:“价钱绝对公道,看姑娘同是大周人,我按进价给。”
其实这些花色有些过时,东家也说打折处理,但是看唐婷婷穿戴打扮、言谈举止,家里是个有钱的主。
唐婷婷却直接揭穿了对方:“你是欺侮我年纪小不懂货吧?就这些花色,我娘库里都存了十几年,想起来才赏给丫鬟们穿的。
若不是我远离家乡,西戎的毛皮实在穿不惯,我会跑来你这买?实诚点,给个底价!”
还真是有钱的主呢,吴阿三心花怒放:“那您看值多少银子?”
唐婷婷撇了撇嘴,上下一扫,指着其中两匹织锦缎说道:“那两匹,五十两,不能再多了!”
别说吴阿三,跟来的天福下巴都惊呆了:就这两匹破布,五十两?
吴阿三丝毫没有怀疑,毕竟一个中原来的小姑娘,在心理上都不可能是骗子。
他当即眼睛笑的眯成个缝:“好来,这就给您包上!”
五十两,足够交差应付过去这一个月了。
没办法,西戎国内乱,贵族家里也没余粮呀。
往日卖上百两一丈的锦缎,因为花色样子过时,也只能挥泪大甩价了。
唐婷婷静静看着他给包好,说道:“能送货上门吗?我还要去买别的东西呢。”
吴阿三毫不犹豫:“没问题,敢问姑娘家住哪里?”
唐婷婷给他说了个地址,吴阿三更确认对方是有钱人无疑,因为那一片,住的全是富商。
唐婷婷想了想,为保险起见,又让天福也跟着:“这是我的随从,你上门送货家里人不一定认识,让他跟着你付钱。”
这当然更好了,吴阿三决定亲自送货收银子。
天福领着吴阿三左拐右拐,进了一个从外面看特别大的宅子,门口还有一个小小的葡萄架。
天福敲门,不一会一个老太太开门,看见天福微微一笑。
天福接了吴阿三手里的两匹布,说道:“我将布先拿进去,你给他五十两。”
老太太点点头,让天福进了院子,同吴阿三对看了半天却不动。
吴阿三有点受不住了,不禁催促:“老太太,刚才那位少年说让您给我五十两!”
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哦,哦,你等着。”
她转身进了院子,吴阿三心里莫名的紧张,忙跟着走了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老太太在靠角落的一个屋子里摸摸索索了半天才扛着个包裹出来。
吴阿三瞪圆了眼睛:“老太太,你的五十两呢?”
老太太说道:“我只有二十两,先给你好不好?”
说着,解开包裹,里面满满的一袋子天麻,吴阿三急了:“我说的是五十两银子,你给五十两天麻干什么!”
不对,是二十两,连五十两都没有。
再说谁买这玩意按两称?
老太太奇怪了:“什么银子?你要难道不是天麻?”
吴阿三急问:“刚才那位少年呢?你让他出来!”
“他不是领你来拿天麻的?”老太太问道:“两头羊都给过了。”
吴阿三彻底傻了眼,知道自己上当了。
他看看老太太,一咬牙一跺脚:“你跟我见官府去!”
谁知道身后跳出两个身高马大的西戎人来:“你扯我阿娘干什么?”
能教育出两个地痞儿子的老太太,岂是个软脚虾?
天福给她两头羊,买一车的天麻都够了,老太太就是欺侮对方是个中原人不了解西戎的物价,才狮子大开口。
谁知道对方竟然认了,还提前给了两只羊。
这会儿她估计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入了别人的局,但是到手的羊和没卖出去的天麻,她一个也不愿意少。
吴阿三被西戎的地头蛇胖揍一顿回到商行,面如土灰,坐立不安。
五十两银子呀!
可以在西戎买个豪宅,或者舒舒坦坦的过两年好日子,家里老婆老娘兴许就不那么吵了,孩子也能回中原读书。
吴阿三疯了一样满大街的找唐婷婷和天福,可是哪里找的到。
伙计亲眼看着他带了两匹布同人出门,叽里咕噜说的中原话他也听不懂。
没过半天,东家就赶过来了,指着吴阿三骂:“叽里咕噜稀里哗啦。”
吴阿三傻着眼听半天,看四周伙计幸灾乐祸地表情,也知道是西戎骂人的话。
东家骂累了,才说道:“你卷铺盖滚吧,五十两银子记在你头上!”
他刚同王宫里的采买谈了一笔大生意,对方还推荐了几个随嫁的、机灵懂帐、懂布匹的行家,一对比,这个吴阿三太蠢了。
这句话吴阿三听懂了,心里暗骂东家是个扒皮,中原话就这句学的最溜。
但是他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他是个外来人口呢?
回到家,家里媳妇老娘一听说要配出去五十两银子,吴阿三脸上身上被挠的跟个花似的,全家将现在住的房子抵押出去也不过三十两银子。
家里又紧凑了余下的银两,反正一遇骗子回到解放……不对,是回到十几年前全家逃难的时候。
罪魁祸首唐婷婷,此刻正骑在马上,跟在宗韵凡身后得意洋洋的出了西戎京城。
宗韵凡能怎么办?
当他得知唐婷婷和天福去大街上坑蒙拐骗的时候,当即决定不等明天了,立刻走!
再呆下去就不是坑人家两匹布了,估计就得烧人屋顶。
但是唐婷婷一点作恶的自觉都没有,没有林姝和流云作伴,她只好勉为其难,追着宗韵凡问:
“唉,去云州会打仗吗?这枚木簪子雕刻的真好看,是不是送我的及笄礼?”
387擒贼先擒王
宗韵凡闻言,差点从马上跳下来。
他震惊的回头,就看见唐婷婷头上插着个木簪,脑袋一摇一晃的。
“这……”他刚想说这是给林嫣雕刻的,没来及派人往京里送。
但是看见唐婷婷喜悦的眼神,想想对方远离京城和父母,或者,墨宁给了林嫣更好的簪子。
他咽下去要脱口而出的话,扭头在人群中找天福。
天福就在他身后,眼看着情形不对,忙往后缩了缩,尽量让自己魁梧的身躯看起来不那么的显眼。
他是看宗韵凡刻了簪子却一直没送出去,以为他是要给唐婷婷却又不好意思,也就“顺手”的从桌子上捡了起来,交给了唐婷婷。
难道其中还另有故事?
他想破头皮也想不到自家小将军心里还有个小表妹呢,虽然感情很纯粹。
宗韵凡憋了半天,终于说道:“这里也没什么好金铺,回京里我再补给你个好的。”
说完,脸色一红,腿夹紧马匹,朝着队伍前头赶了过去。
唐婷婷也沉默了下去。
好在云州不远,宋国公派了自己的小儿子刘乘舟守在半路迎接。
一对送嫁返程的队伍进了云州城,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主意,宋国公也没有多想的在当晚给他们设了洗尘宴。
酒过半酣,宗韵凡见屋里也只有宋国公父子和他,咳了一声,从怀里拿出阵防图交给了宋国公:
“世叔,这是我这次借道云州的主要目的。”
宋国公面色立刻凝重,小心翼翼接过了阵防图打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他就知道宗韵凡不可能好好的绕道跑云州来,宁王给的密信上只说勤加操练军队,并没有交代什么任务。
这会儿看见阵防图,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京里局势如何?现在是否可是进行大规模的战争?”将鞑子赶到湖的西边,可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
宗韵凡说道:“京里局势明朗,宁王监国地位稳固,是时候来场大战为他将来筑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