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大周粮足马肥,精兵强将不多,但是打一个鞑子足够用了。
建元帝那时候,是怕自己地位不保,将手里能用的将领全调进了京城。
墨宁京里有温子萧和林俢和,六安侯和昌平候保持中立,足够稳固地位了。
宋国公同鞑子多年作战经验,手里又有十万大军,如今加上阵防图,赶跑一个鞑子还是可以的。
宋国公早想有一天这么干了,顿时豪气冲天,端起碗对着京城说道:“定不负宁王重望!”
云州城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宗韵凡也罕见的找唐婷婷主动说话:“你可别到处乱跑,就在府里好好呆着。”
唐婷婷平时跟个老虎似的,关键时刻却知道事情轻重缓急,这次隐隐听父亲说宗韵凡可能要上战场。
她摸了摸头上的木簪,点点头:“我晓得。”
宗韵凡望着对方光洁的面孔,一阵恍惚。
若是没有定亲,他会这么关注这个女孩子吗?
按说,这种跳脱的性子,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某一块突然裂开,隐隐作痛,却说不清为什么。
他喉结滚动两下,结结巴巴对唐婷婷说道:“那个木簪,不好看,回上京城,我给你最好的!”
说完就跑,连给唐婷婷缓冲的功夫都没有。
唐婷婷愣了半响,才翘起嘴角甜滋滋的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里就落了泪。
她抬头朝着上京城的方向看了几眼,林嫣此时应该已经抱着墨宁睡着了吧?
幸亏,早没遇到晚没遇到。
现在,刚刚好。
鞑子为什么长久是个祸端,宗韵凡第一次来西北,站在云州城墙上看着慢慢黄沙,放眼望去那都一样。
这种地方,怎么寻找敌人的踪影?
真是令人绝望。
刘乘舟站在他身边,说道:“以往咱们抵御鞑子,都很被动。上一次还是林兄弟抓了个鞑子向导,摸到了地方的后营突袭。从那以后,父亲和我也用这种法子打了几场小仗。”
不过因为没有京里的指示,更没有地方的营地阵防图,他们也不敢擅自出兵。
走的远了,后勤也跟不上。
宗韵凡点点头:“这次咱们有阵防图,军中也有向导,趁着现在水草不丰,打他个措手不及。”
宋国公紧锣密鼓,试探着端了敌方两个粮库和军营,果然对方先乱了起来。
几个人兴奋的觉都睡不着,宗韵凡更是亲自请命,要做先锋队去摸清余下的几个阵防,然后各个击破,务必要在春雨之前将鞑子赶出去。
不知不觉,宗韵凡已经在云州半个月了,趁着鞑子现在还没警醒,务必要乘胜追击。
宋国公也缺人手,同意了宗韵凡的提议,给了他一小队人马深入到沙漠里。
宗韵凡不负重望,接连破了敌方两个阵营,趁着夜色,他按照地图上的索引,又摸向了下一个离水源更近的小部落。
因为鞑子部落散落分布,只有在重大战役的时候各方头领才会聚在一起,因此这次的小部落,还不知道周围有邻居被灭了。
空气冷嗖嗖的,这个时辰,人们早就钻进帐篷里睡大觉了,宗韵凡带着人悄悄潜进部落,朝着最精美的那个帐篷挪动。
依照经验,这应该是头领得帐篷。
宗韵凡心情激动,他这次是第二次上战场,第一次在北疆差点被人打死,幸亏有墨宁解救。
这一次接连几个胜利,让他有点飘,摸到帐篷附近,他做了一个手势,自己拿起匕首挑了个缝隙。
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呼噜声。
宗韵凡不顾天福的劝阻,溜了进去,摸到床边举手就要将床上的人头砍落。
之前他也是这么干的,从未失手。
谁知道这一次,他刚举起手,帐篷里突然灯光大亮,外面响起厮杀声。
床上络腮胡子挑起来,哈哈大笑:“大周人就是蠢,真以为咱们这么好对付!”
天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将军,快出来,有埋伏!”
可惜已经晚了,帐篷里埋伏的人一拥而上,将宗韵凡五花大绑。
宗韵凡只来得及大喊:“别管我,快走!”
外面厮杀声渐渐消停,一个瘦长的鞑子走进帐篷,气的踢了宗韵凡一脚:“周朝人每次都跑的跟兔子似的,一个也没杀掉!”
宗韵凡松了一口气,又听刚才那个络腮胡子说道:“外面喊什么小将军,起码这次咱们抓了一个对方的头领!”
中原不是有句话,擒贼先擒王嘛!
388箭出雁口
天还没亮,云洲城外突然战鼓雷雷,唐婷婷在内宅都听得到外面大街上的喧哗。
她一下子从床上跃起,抓住宋国公派来伺候她兼防止她外出乱逛的丫鬟小红:“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听说鞑子冬季常来偷袭边寨百姓,云洲城里有驻军把守,应该不会……
唐婷婷心里产生一种不好的想法,强制自己按了下去。
小红脸色已经吓的苍白,吱吱唔唔说道:“这在云洲是很平常的事情……那个……鞑子来城下叫阵,国公爷已经出去迎敌了!”
“你骗我!”唐婷婷绷着脸说:“若是普通迎敌,你怎么会这么紧张?老实说,否则我就告诉刘伯伯你不精心照顾我。”
小红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想这几日同唐婷婷相处下来,对方不是个矫揉造作的女孩子。
她一咬牙:“姑娘,宗小将军昨个儿偷袭敌营,被对方生擒。如今对方将他挂在旗杆上来城下示威……”
话还没说完,唐婷婷已经一阵风的往外跑了,小红不放心,紧跟几步随了上去。
城墙上,宋国公和刘承舟黑着脸、喷着火看着城下。
鞑子第四部首领阿当罕骑在马上,耀武扬威的让属下冲着城内喊:
“快瞧瞧你们中原的孬种,我们知道他是个官,想要活的十万担粮食交换!”
这是要搜刮云洲城的节奏。
今年风调雨顺,宋国公又在秋收的时候将鞑子赶出老远,因此云洲百姓可是得了个丰收年。
但是百姓富足,不代表军里就有一下子出十万担粮食的能力。
城墙上没有人回应,络腮胡子阿当罕转头对挂在高处的宗韵凡喊:“你们中原人不是讲究信义吗?怎么没人来救你?肯定是你为人不好!”
妈蛋,抓人就抓人,废话怎么那么多。
宗韵凡忍受了对方一整夜的唠叨,这会被挂在高处身心都在受煎熬。
示众不可怕,可怕的是敌人还是个话唠不停的侮辱你。
宗韵凡攒了一路的唾沫,这会有了用武之力,瞧准阿而罕那张喋喋不休的大嘴,一口吐在了对方仰着的嘴里。
“你们中原……”阿而罕初时还没有反应,说了半句话终于知道嘴里落进了什么,嗷的一声吐了一大口水出来,气的直嚷嚷:
“将他衣服给老子扒了,抽十鞭子!”
若不是这些可恶的中原人偷袭他们那么多粮仓,依着他的脾气,早将宗韵凡给扒皮炖煮了。
鞭子一下一下打在宗韵凡身上,宗韵凡咬着牙不吭声。
城墙上刘承舟看着心疼,对宋国公道:“父亲,让儿子下去迎敌救回宗小将军。”
这可是宁王妃的亲表哥,六安候唯一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了。
宋国公也心疼,可还是说道:“不许轻举妄动,对方就是想要粮草,不会要宗二的性命!”
天福几个人还没有回来,他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万一这里唱的是出调虎离山,他贸然出城,云洲城百姓怎么办?
他亲点了几个斥候,出去看看其它部落的动静。
“报!”有人跑着上城墙:“小将军的人回城了!”
宋国公心里一松:“快带上来!”
看来只是大意被对方发现,不是提前中了埋伏。
但是一身狼狈的天福等人上了城墙,将昨晚的事情一说,宋国公的脸顿时拉的老长。
“你说第四部已经做好埋伏?那之前你们偷袭其它部落的时候,是否斩草除根?”
莫不是泄露了风声吧?
宋国公心里存疑,鞑子部落分散,现在又不是有什么大战事,偶尔的骚扰也没什么效果。
如今春天来临,气候变暖,草地正要恢复丰茂,鞑子部落之间根本不联系,忙着休养生息。
这时候宗韵凡带着人去速战速决,偷袭的又是对方粮仓而不是部落,鞑子之间传递消息的方式很落后,不可能短时间知道外面的情况。
天福却说道:“属下一直小心处理那些被迁灭的敌方粮仓,根本没有给对方喘息的功夫。”
就是逃的时候太狼狈迷了路,等天亮才抓了个向导回城。
没有给对方喘息的功夫,可是本该是守粮官员住着的帐篷,却出现了第四部的首领。
宋国公眉头紧蹙,心里顿时沉甸甸的,他不动声色的看了天福一眼,转身面对城墙外。
宗韵凡的十鞭子已经挨完,对方力气也大,将宗韵凡打的遍体鳞伤。
虽说已经春季,可是这里天气还是寒冷,宗韵凡破碎的战袍裹着血珠子,往其骨头里使劲灌着寒风。
刘承舟怒了:“父亲,让儿子下去迎战!”
士可杀不可辱,对方这般侮辱我方将领,实在忍不下去!
城墙上的其他将士纷纷请命,就连疲惫不堪的天福看到宗韵凡惨样,也红着眼睛说道:“让属下救回宗小将军!”
宋国公脸色阴沉,既然阿而罕提前得到消息,宗韵凡他们又没有暴露消息。
那就是有其他人提前告知了对方大周军队要偷袭粮仓的事情。
或者,阵防图就是个诈!
但是依鞑子简单的头脑,会有这个可能吗?
唐婷婷一阵风的卷上城墙,喊了声“刘伯伯”后就趴在城墙上。
她一眼看到被挂在高处的宗韵凡遍体鳞伤,怒吼:“谁他丫敢打老娘的人!”
本来还喷怒的刘承舟下巴都惊掉了,朗跄后退半步给唐婷婷让出了最佳观察地。
他就说怎么宗韵凡送亲,还带着个昌平侯的宝贝闺女,原来他是她的人。
唐婷婷问天福:“不是你们一起去偷袭粮仓的吗?他怎么被抓的,你如实说!”
天福又将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唐婷婷眉头一皱看向宋国公:“你们队伍里不会有奸细吧?”
她一语道破宋国公的疑虑,天福瞪圆眼睛望向宋国公。
宋国公羞恼:“唐姑娘是在质疑老夫的治军纪律?”
唐婷婷冷冷一笑:“不敢,可是刘伯伯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宗二受罪,鞑子叫嚣,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刘承舟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忙上前一步阻止唐婷婷:“唐姑娘慎言,谁知道这是不是对方声东击西的奸计。”
唐婷婷根本不放过:“难道是,你们就不出城迎战吗?”
她扫视了周围一眼,踢开一个守在射口的士兵,夺过对方手里的弓箭。
宋国公怒道:“这里是战场,不是你们姑娘过家家,快放下!”
然而唐婷婷瞄准对面,丢下一句:“那就让你看看我们姑娘都怎么过家家。”
嗖一声,箭穿雁嘴!
番外之姻缘天成(感恩节加更,谢…
早春的皇宫,冷寂且萧条。
内侍温好了酒倒在琥珀杯里,又悄悄退了出去。
整个暖阁,只有墨宁和宗韵凡两人对酒而坐,菜香隐隐扑鼻。
墨宁举起酒杯,朝着宗韵凡示意:“益之,你看外面繁花开的正盛,转眼三个春秋就过去。”
宗韵凡不解其意,以为是墨宁登基三年有感而发,嘴角的笑有些牵强。
窗外入眼的迎春花,粉粉嫩嫩,挣扎在空寥的皇宫大院。
宗韵凡一阵恍惚,以为是身处自己家中,他抬眼看了看头上雕刻精美的大梁,生生将眼泪倒了回去。
今日下朝,墨宁突然叫住自己,说宫里寂寞,想找他喝一杯。
宗韵凡心里存着惊讶留在宫里,酒到半酣,墨宁突然开始感慨。
只是对方感慨登基三年,宗韵凡反而被引起了伤心事:林嫣走了三年了。
宗韵凡眼角发酸,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看外面繁花之中,林嫣似乎姗姗走来。
是他对不起表妹,娶了对方,却令她一日一日消沉。
那夜噩耗传来,哪怕八归哭的声嘶力些,宗韵凡还是毫不留情的将其撵到庄子上照顾那个大腹便便的离鸾。
他知道自己渣,也知道八归时不时在林嫣耳边讲信国公府的事情,怂恿她报复。
可是周慕青一出家,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不停的悄悄去看,完全忘记家里有个孤独的表妹。
或者,因为林嫣爱笑,他就默认为其不需要安慰。
宗韵凡又饮了一杯酒,墨宁按住他的酒杯,清冷的嗓子说道:“益之,守了三年也够了,六安侯府需要一个传承。”
宗韵凡嘴角冷笑:“是我父亲让万岁来劝的吗?”
墨宁摇摇头,也将目光转向窗外的繁华:“是朕认为你该放下了,既然生时辜负,死了何必再念念不忘。”
那个人,有他一个人守着就够了。
宗韵凡喝的上头,脑子一热端起酒杯:“你管我?侯府需要传承,难道你不需要吗?”
登基三年,外面要求墨宁成亲的呼声越来越高,都被墨宁找借口推迟掉。
“难道万岁真要过继蜀王家的儿子做太子?”宗韵凡结结巴巴的说道:“哪个皇帝恨不得三宫六院里都是自己的儿子,就你奇怪,将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传给侄子!”
墨宁眉头微蹙,神情落寞:“那也比不上你,明明有妻子却不珍惜!”
到最后,两个人怎么打起来的都不知道,宗韵凡被侍卫们拉开,嘴角留着血嚷嚷:“老子的伤疤用你接?”
内侍惊恐的听着宗韵凡胡言乱语,墨宁却擦干净额头上的血迹,轻描淡写的说道:“宗将军醉了,送他回府好生安顿,不可莽撞!”
自此上京城都传宗韵凡身受隆宠,甚至暗地里也有人说两个人关系非一般。
朝廷里慢慢看宗韵凡的目光有些异样,让墨宁成亲的呼声更高了。
六安侯手持鞭子,对宗韵凡却下不去手。
楚氏掩面痛哭:“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
直到林嫣没了,楚氏在八归的胡言乱语中才听出两个人根本没有圆房,宗韵凡喜欢的是周家那个祸害。
如今周家和信国公府全被新帝给抄了家,若是嫣嫣活着,该有多高兴呢。
可是家里这个孽障,让嫣嫣受了那么多委屈,这会又装什么深情悔意!
宗韵凡脊背都弯了,隐隐觉着这是墨宁故意放出的消息,目的就是让他身败名裂。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墨宁这么做的理由。
六安侯看着一天比一天丧的儿子,也后悔:“当初若是我不带偏见,嫣嫣的亲爹没死,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
楚氏站起身:“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许是嫣嫣就此解脱,到另一个地方好好的活着也不一定!”
她看向宗韵凡:“你已经守了三年,作为丈夫也算对得起嫣嫣的委屈了;但是作为宗家嗣子,你难道真要看着整个六安侯府将来由一个丫鬟生的庶子继承吗?”
宗韵凡摇晃了几下,还是没有出声。
楚氏又说道:“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宫里也发了话,跟我的意思是一样的,赶紧成亲!”
成了亲,流言蜚语就没那么猛烈了。
宗韵凡抬头:“宫里发话?要我成亲,为什么那位不自己成亲?”
话音刚落,六安侯的鞭子就抽在了他的肩上:“放屁!人家是皇帝,你管的着?”
宗韵凡还是不情愿:“我不想再娶亲了,何必再害一个别家的?”
楚氏流泪:“周家的那位你永远也别想,成亲是必须的,若是你还想有人重蹈嫣嫣的后撤,你就给我们犟!”
她气的脸色发白,宗韵凡却一转身跑去了静苑。
院子里空空荡荡,自从林嫣走后这里每天都有人打扫,但还是彻骨的冷。
宗韵凡就坐在那夜林嫣喝醉酒的地方,看着花圃里的残花泪流满面。
一个负责这里打扫的小丫鬟怯生生的走过来:“二爷,按您的吩咐,奶奶喜欢看的书全收拾齐了,您要带走吗?”
宗韵凡擦干净眼泪:“我自己去拿。”
三年已过,府里要将林嫣的东西收拾在别处,他想看看表妹一个人在府里时都做什么事看什么书写什么字。
书案上整整齐齐摞着一沓书,不多,都是地方杂记。
宗韵凡一本一本的翻着,几页纸从其中一本掉了出来,是林嫣的手札。
“扰扰囊囊,不知何日梦醒。吾心已死,盼表哥心想事成,替吾走遍大周山川。!”
“不知百年后,可有嗣子给吾上香供奉,余之一生,失败至极!”
宗韵凡一把扔掉了手札,跌坐在椅子上,晚上下人找来时,宗韵凡已经不知所踪。
楚氏和六安侯拿着宗韵凡的信默默对坐一夜,第二日没事人一样继续过日子,对外只说宗二回老宅了。
泰山脚下一对主仆嬉笑打闹,宗韵凡多看了两眼,表妹若是还活着,带她出来兴许也是这么高兴。
那对主仆许是察觉到了宗韵凡的目光,对头讨论了半天,姑娘终于站起身坐到宗韵凡对面,惊喜的说道:“我认得你,温姐姐说过你和你夫人的事情。”
看宗韵凡怔住,姑娘咧嘴一笑,口出一对小虎牙来:“我是昌平候家的五姑娘,因为嫁不出去出来散心,瞧你也是一个人,做个伴?”
反正一个姑娘家行走在外挺不方便的,能逮一个保镖就逮一个。
389咱俩早被爹妈卖了你知道吗…
唐婷婷箭放出去就没再管,转头对目瞪口呆的天福说道:“把你盔甲脱下来!”
啥?
天福第一反应是捂住自己的盔甲,可是唐婷婷已经不耐烦的上手了:“你累了一夜,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在,没人能伤宗二!”
天福不好意思跟个姑娘争,忙将盔甲解了递给唐婷婷。
唐婷婷还没穿上,就听城外一声怒吼,刘承舟兴奋的跳起来:“射中了射中了,宗小将军被射下来了!”
这句话太让人误会了,唐婷婷抓紧套上盔甲跑过去看,还好还好,射中的就是绑宗韵凡的绳子。
宗韵凡猝不及防被自己人给解救,脑子白的根本没有多想,抢过身边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鞑子小兵手里的兵器,朝着阿而罕就是个回马枪!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阿而罕望着苍茫的天空的,心里不断的追问:
这个人是怎么被射下来的?这把枪是怎么击中自己的心脏的?我是谁?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中原人太狡猾,连个招呼也不打!
首领被杀,鞑子军队一阵骚动,跟在阿而罕身后的瘦高魁梧的那个人面如土灰,准备悄悄撤离。
这个时候,云洲城战鼓响起,城门大开,愤怒咆哮着的大周军队还没露面,一匹白马就射了出来。
宗韵凡根本没回头看来的是谁,他知道有后援就行了。
宗韵凡紧盯着那个瘦高的人,将还有最后一口气的阿而罕拽下马翻身骑上就追了过去。
鞑子的军队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大周军队的追剿,乱成一团,有奋力迎战的也有仓惶逃窜的。
宗韵凡一枪又掀翻了瘦高个,将其帽子挑开,果然是乌哈汗!
“老子上次让你逃出上京城,这次可就不留情了!”宗韵凡心里存着气,正欲将乌哈汗刺死。
乌哈汗跃身一跳,手里一个匕首就朝着宗韵凡甩了出去。
宗韵凡没有防备,又因为战袍早就被鞭打的稀巴烂,匕首直直插在自己腿上。
乌哈汗嚷嚷道:“有本事你找你们皇帝去!”
喊完转身就跑,却被另一只大刀砍在脖子上,脑袋一蹦老远,甚至还看得见自己没来得及倒下去的身躯。
唐婷婷砍翻了乌哈汗,回头先看向宗韵凡被匕首伤的腿,那里已经乌黑一片。
唐婷婷面色大变,翻身下马,冲向宗韵凡的时候顺手又砍倒两个倒霉蛋。
宗韵凡瞪圆了眼睛,没想过唐婷婷跳脱的外表下有这么凶悍的一面。
可是唐婷婷窜到他面前,接下来的瞬间就是掏出另一只匕首直接扎在宗韵凡腿上。
卧槽,这是什么操作?
宗韵凡眼睛冒金光,嘴角发麻说不出话,白眼一翻很没出息的晕了过去。
等宗韵凡再有知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帐子。
再转头,雕花的架子床,入鼻的清香,好一处温柔之乡。
他叹口气,重新闭上眼睛。
梦里看见了唐婷婷和林嫣,林嫣同墨宁卿卿我我、鹣鲽情深,怎么喊都不理睬他。
唐婷婷倒是围着他转,可是拿着个刀子面目狰狞,好像一言不合就要废了自己。
怎么办?怎么办?刚才朦朦胧胧看到外面站着个姑娘,是不是凶残的唐婷婷?
宗韵凡胸口起伏,眼角一阵酸楚,他这都是什么命。
“你醒了?”唐婷婷的声音还是在头顶响起。
宗韵凡装不下去了,缓慢睁开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迷茫:“唐姑娘,你是不是也死了?”
唐婷婷眉头一皱,一拳捶在宗韵凡没有伤的胸口。
宗韵凡咳咳几声,牵动伤口一阵肉疼。
“疼吗?”唐婷婷问。
宗韵凡连连点头:“疼!疼!”
是真疼。
唐婷婷云淡风轻:“那就是你没死,我更是好好活着。”
不该这样的!
表妹的话本子里不是这样的。
那里面但凡男主问一句:“我死了吗?你是不是也死了?”
女孩子就会眼泪巴巴的扑上来,哭着喊着:“不,你没死我也没死,咱们都好好地活着,以后也会一起好好活下去!”
唐婷婷姑娘平时一定不爱看话本子,亏他以为同林嫣一样爱热闹爱八卦呢。
唐婷婷忍着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向宗韵凡汇报战果:“你可真是牛,一枪干翻了对方的首领,看来咱俩不培养也有默契。”
得亏宗韵凡反应快刺杀阿而罕,这边城门先乱了,鞑子后面埋伏的军队根本没赶及救援,看到阿而罕的部队仓惶逃窜,也乱了。
宋国公这会带着云洲城一半的军队追杀了出去,估计可以提前将鞑子的元气再伤一伤,将其赶到湖西边不是梦。
外面守着的天福和小红偷偷听唐婷婷讲述这场战争。
小红悄声说道:“真没想到唐姑娘这么勇猛,如今城里都快传遍了:咱们大周来了一个飞檐走壁,箭不虚发的女将军!”
“……”天福这时候内心是澎湃且震惊又骄傲的。
小红又捅了捅他:“京城里的贵女,平时过家家就是比武射箭吗?”
怪不得大周这两年发展势头迅猛。
天福勉强笑了笑,他连唐婷婷有一手好箭法都不知道,更别说其他贵女了。
不过宁王妃鞭子甩的也很好是真的。
他突然拉住还再追问的小红,神情兴奋的侧耳倾听屋里的动静。
妈呀,终于说到正题了。
只听唐婷婷说道:“大哥说你腼腆,在男女感情上有些懵懂,不知道什么适合自己。”
她害羞的看了眼发怔的宗韵凡:“元宵节看你和魏国公揍济宁候的时候,我就觉着你很好。”
宗韵凡还是没有反应。
唐婷婷顿了顿:“这一路走来,我暗中观察了一下你,治军严明,做事有条不紊,是个好男儿……那你对我有什么看法?”
娘说,看上就主动出击,女追男隔成纱。
不过一路她都不好意思找宗韵凡攀谈,直到今天看到宗韵凡被抓,她才急了。
宗韵凡还是没有反应。
唐婷婷急了,她一个姑娘家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想咋滴?
她推了一下宗韵凡:“今天我可是舍命救了你,还不嫌你臭,将被毒匕首感染的肉挖了下来,都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
“唐姑娘!”宗韵凡突然出声,怪不得大腿上总感觉火辣辣。
他反手握住唐婷婷的手:“你知不知道咱两已经定亲了?”
“……”唐婷婷紧紧盯着自己被握紧的手:
已经定亲了?
没人告诉她呀?
那刚才絮絮叨叨半天,其实根本没必要是吧?
390善后
唐婷婷被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整懵了,舌头顿时打起结:“定……啦?”
宗韵凡手心里一股暖意升起,原来牵女孩子的小手是这种感觉呀?
他被一团暖云包裹着,轻飘飘的一时没有听见唐婷婷的话。
唐婷婷稳了稳心神,抽出自己的手,沉静的说道:“既然定了亲,那你就好好休养吧,我……有事!”
说完就离开床边逃了出去。
宗韵凡有点傻,感情没定亲自己是个宝,定了亲就不用哄啦?
唐姑娘怎么有点提上裤子不认人的做派呢?
不行,他不能被忽视,一定要多在对方面前晃悠!
正趴在门缝偷听偷看的天福和小红没有躲及,被唐婷婷抓了个正着。
天福和小红忙装作四处观望的样子,忐忑不安的偷瞄唐婷婷,怕她生气。
这可是一箭救下宗小将军,骑马砍翻敌军数十头颅的女霸王呀,万一生气……
哎呀,不敢想不敢想。
唐婷婷哪里有功夫管这两个人的心理,急匆匆跑出来被冷风一吹,这才醒悟过来。
这是自己的“闺房”呀,为了不让宗韵凡逃避问题,她特意将其安排在自己的房间。
这会儿,自己往哪里去?
早知道定亲了,费这一番劲儿!
她出了院子门,漫无目的的在四处溜达,直到有宋国公跟前的人来请她去议事厅开会。
请她开会?
这还是那个看不起女人的宋国公吗?
唐婷婷百般不愿意,这要是真被人赖上,难道一辈子要驻守边关风沙里打仗?
救自己的人是一回事,被架着打仗又是另一回事,她可没什么民族大义的情怀。
她是软萌萌的妹子,她喜欢喝茶听八卦的散漫生活;她是软萌萌的妹子,她喜欢喝茶听八卦的散漫生活;她是软萌萌的妹子,她喜欢喝茶听八卦的散漫生活……唐婷婷默念了三遍,这才抬脚朝着宋国公的议事厅走去。
一进门,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若不是几天的相处,唐婷婷还真认不出眼前这些血人是宋国公的将领。
其中一个坐在上首的血人开口:“侄女,鞑子被我们打的起码这十几年是起不来了。”
语音兴奋的都变了声,好在能喊唐婷婷侄女的人没几个:“刘伯伯,你们为什么不能先洗洗澡呢?”
“京里来的女娃娃就是不懂事,你知道俺这里多缺水吗?”一个血人将领嘟噜了一句。
唐婷婷耳朵尖,立刻不出声了。
她的小目标,是把宗韵凡乖回去老老实实成亲,可不是得罪边关的将领。
宋国公大手一挥:“女娃娃嘛,就是比咱们大老爷们爱干净。不过没关系,能砍翻敌军的,不管男娃女娃,都是好娃!”
他作战一向小心,不谋算好绝不出战。
今天若不是唐婷婷那出其不意的一箭,别说宋国公没法给六安侯交代,就是鞑子估计还得嚣张几日。
可是……
宋国公抹了把脏兮兮的脸,露出一双精锐的眼睛来:“侄女,宗小将军醒了没有?”
语气可不再似城墙上那般不屑一顾,甚至亲切里带着丝宠溺。
他抓了个俘虏,吐的事情有点不一般。宗韵凡好歹是墨宁的近臣,有些话比他方便说。
唐婷婷松了一口气,忙点头:“醒了醒了!”
一转头,她就吩咐跟来的小红:“去将宗小将军抬过来!”
小红迟疑:“可是小将军重伤……”
鞭打的无所谓,几天就好;主要是被唐婷婷剜的那块肉太肥,养起伤来需要时日。
唐婷婷一皱眉:“这算什么伤,边关将士有人不比这重?只要死不了,就抬过来!”
这是宗小将军的未婚妻吗?
小红心里嘀咕,可还是转身出去请人了。
宋国公却微微点头:“不错,都说虎父无犬子,昌平候当年在沙场也是如此不拘小节、英勇威猛!”
可是刘伯伯,我更希望你夸我漂亮可爱呢。
唐婷婷心里那般想,面上却得意洋洋:“刘伯伯,我砍下的人头,能不能给我如实上报功劳?”
她还指着这个在京里耀武扬威呢,以后林嫣入了宫,这上京城还不是她唐婷婷横着走了?
想想都开心。
宋国公不做他想,自然点头同意:“必须的!”
这可是实打实的功劳,他不但要报人头,还得将唐婷婷果断锋利对战局的影响大大嘉奖一番,上报朝廷。
如果能掀起京城尚武的风潮,多培养几个年轻有为的后辈,管他男的女的,能守卫国门就行。
他同部下又对未来几天的部署作战商议后,等宗韵凡一被抬进来,他就挥手让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