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小子还英雄救美过。”陆子程看若雪似乎很紧张,开了个玩笑安慰了下若雪,“后来呢?”
“我所有的首饰都被烧了……一时间也无家可归。是岳铭公子把我带到了这,收留了我。”
“那时候,我的身上全部都是疤痕,我以为我要顶着这些过一辈子……但是岳铭公子……帮我全部消掉了。”
“那这个是?”岳铭指了指若雪颈间的那道疤,却看到若雪温柔的眼眸里满是幸福。
“从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他,但我知道,岳铭公子这么好,他也走过那么多地方,我一定入不了他的眼,所以就想,留着做个念想吧。”若雪笑了,“留疤痕做念想,我很奇怪吧?”
陆子程看着若雪,突然就想到了岳铭说过的那句话。
喜欢一个人,想到他的名字,心都会飘起来。
他看着若雪这般憧憬,突然想,曾经的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满怀希望,揣着满心的骄傲和别人讲自己喜欢的人——那时,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傻吧?
“怎么会奇怪,一点都不奇怪。”
“这块玉我一直想送给岳铭公子。”若雪放下手中的玉,小心翼翼擦了擦,然后递给了陆子程,“岳铭公子好像很喜欢鹿,所以我就做了一个送给他。如果我去送,岳铭公子可能不会要吧……所以陆公子,能不能拜托您……”
玉是块好玉,雕工细腻,鹿形神具备,栩栩如生,头微微扬起,前腿调皮的弯曲了下,好像欢欣雀跃——就像见到了思念的人那般,心花怒放。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陆子程笑着接过了那块玉。
“对了姑娘,过几天我也要回暮城了,不如就一起?”
若雪愣了愣。
“嗯,好……那,那这玉还是先不要给他了,我怕……会尴尬。”
“放心,我暂时不会给岳铭的。”
若雪起身,行了一个礼,然后出了门。打开门的一瞬间,若雪正好撞到了岳铭的怀里。若雪的脸一瞬间红透了,忙低下头道歉,下意识的捋了捋头发,慌乱的离开了。
一瞬间,一个荒唐的想法浮上了岳铭的脑海。他看着若雪匆匆忙忙离开的背影,又想起若雪整理头发的动作,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狠戾。
“哎——累死我了!”岳铭一屁股坐了下来,倒了杯茶咕嘟咕嘟的喝完,然后拿出了一支笛子——他这一上午在灯境找了许多人,最后找到了个专门做笛子的老师傅,才把这鹿角打磨好,钻了孔:“喏,给你的,试试?”
陆子程收了那块白玉,拿过鹿角笛在手里把玩:“嗯,不错。”
“若雪刚才来找你有事?”
“啊,嗯,也没什么,她就是说她过几天要回暮城了,正好我过几天也要走,就约了同行。”
“哦。”
“哎陆子程,说好的给我写曲子呢?你还记得没?”
陆子程这才想起来。
“嘿嘿,不好意思,忘了。”
“我就知道,”岳铭踹了他一脚,“正好这笛子也做好了,来吹吹试试?”
陆子程拿过笛子,放到唇边,顿了顿,然后吹了起来。
骨笛,声音比竹笛不知道要好多少倍,无论是音色还是手感都算得上上乘之品。可陆子程并未感觉到,只当它是寻常笛子。
对他来说,就算是几千年的贾湖骨笛,也比不上陆衢寒送给他的那支桀情竹笛。
笛声悠扬,也悲凄。陆子程看着窗外的街道,目光落到暮城的方向,许久没收回来。岳铭靠着椅子静静的听,肆无忌惮的盯着陆子程看。
“呐,我写了首词,看看配不配你刚刚那首曲子。”
“嗯?我看看。”
岳铭拿过一张纸,不慌不忙写了起来。他和陆子程一样都是不喜欢读书的人,字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可是岳铭写的太认真,墨规规矩矩的晕开,像小孩子在写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封信一般郑重。
“山水一程,
夜深无人与我掌灯。
风雪几更,
故园不见旧人影。
舟雪有情蓬草已冷,
明月有意星辰却无声。
江国千里,山楼百层,
君来,
红梅尽落,百草生。”
“君来,红梅尽落百草生。”
“是啊,君来,百草生……再吹一遍吧,我想听。”
“嗯。”
“这算不算写给我的曲子?哎,看我多可怜,词都要自己写。”
“去你的吧。”
“哎,给这曲子起个名字吧。”
“你写的词,你自己起。”
“啊……”岳铭趴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墨,想了想。
“干脆叫重生好了。”
“你要不要这么敷衍?你重生,我还涅槃呢。”陆子程白了他一眼,“算了算了,随便你。”
岳铭笑。
也是,你怎么会知道。遇见你,就是我的重生啊。
“哎陆子程,你将来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不是,你真打算追陆衢寒一辈子?”
陆子程愣了愣,然后放下了笛子。
“也许会成亲吧。”
“啊?”岳铭惊讶。
“嗯,”陆子程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陆衢寒的话,苦笑道,“也许这次回去,瑾熠把聘礼都给我准备好了。”
“不是,被逼着成亲?你心甘情愿?!陆衢寒跟慕尘远走高飞了,就你一个了,你就这么愿意给陆衢寒收拾这个烂摊子?”
陆子程低下头,攥了攥拳头。
“瑾熠想让我做的,我都会去做。”
“你!”岳铭怒了,“无药可救!”
……
夜深,岳铭端了一碗热汤,敲响了若雪的门。门内,若雪正在收拾行装。
“若雪,怎么好端端的要走。”
“母亲在暮城,我也该回去了。”若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原来这样,”岳铭放下汤,坐了下来,“不如过几天和我们一起走吧。”
“嗯……好。”若雪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一样,匆忙打开柜子,拿出了一个发簪。银色的簪身上有一支蝴蝶,簪头是一块小小的蓝宝石。
“岳铭公子……这是……老夫人之前喜欢的那个,我心里过意不去,就重新做了一个。虽然……虽然我知道已经来不及了!但是,但是……”
岳铭接过那支簪子,捏了捏。
那时岳铭母亲病重,时日无多,岳铭便每天带着她上街逛逛走走。两人路过若雪首饰摊的时候,岳铭母亲看上了那支簪子,可偏偏那天不是若雪守摊,偏偏那天岳铭没有带够钱,也偏偏再回来时,那支簪子已经被别人买走了。
“铭儿,娘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簪子。”
第二天,岳铭的母亲便去世了。若雪回来时听了这件事,一气之下和那替她看摊子的人吵了一架:尽管替她看摊子的人并没有错。
“啊,这只簪子啊,”岳铭笑了笑,“我都快忘了,兴许是我娘命里和它没什么缘分。不过我娘要是知道了一定喜欢,还是谢谢若雪你了。”
“啊,嗯……”
“对了,天冷,快把这汤喝了吧,暖暖身子,这几天别着了风寒。”
“嗯!”
岳铭看着若雪喝掉汤,笑了笑,然后离开了。他出了门,将那支簪子折断,然后扔到了一个角落。
“迟来的,有什么用。”
……
“岳铭,岳铭!”第二天,陆子程敲开了岳铭的房门。
“干嘛?这一大早的。”
“若雪姑娘出事了!”陆子程神情急切,直接把岳铭从床上拽了起来。
“什么?!”岳铭睁大了眼,一副惊讶的样子。
但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杀了若雪的人,就是他自己。理由?理由很简单——那日他撞见神色匆匆,从陆子程房间出来的若雪,以为若雪是喜欢上陆子程,也以为陆子程没有拒绝。他本没想杀若雪,可偏偏陆子程说要成亲,岳铭这才起了杀心。
对岳铭来说,他不允许任何人接近陆子程。他可以输给陆衢寒,但若是陆子程有一天放弃了陆衢寒,那,陪在陆子程身边的,一定是他。
只能是他岳铭。
若雪走的很安静,安静到不会有人怀疑她是被杀的。她就像睡着了,而已。
两人看着面无血色的若雪,沉默无言。
“葬了吧。”岳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