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以后会有机会相认的。
“我劝了你阿姊,让她好好的吃药,她的精气神显然不一样了,已经向我承诺了。”
舒虞道:“只要阿姊有了信念,那一定能够坚持下来的。”阿姊外柔内刚,骨子里面又流淌着他们沈家的鲜血,没那么容易被击垮,她一定会站起来!
不过舒虞却有了一个疑惑。
“我当初不是死在了东宫的地牢中吗?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当初在地牢中经受了那么多的折磨,那段痛苦的经历,舒虞一直不愿意回想,似乎每一次回想,都觉得浑身作痛。
虹锦说道:“这件事,你还是问你夫君。”
与湛暝渊有什么关系?
舒虞脑子里却浮现了一个念头……
待虹锦出去以后,湛暝渊正好回来。
他进了门,拨开隔断珠帘,与舒虞相望。
两人之间明明只隔了几步之遥,舒虞不知怎地,觉得两人仿佛跨越了漫长的世纪,如同隔着时空一般遥遥相望。
湛暝渊是何等细心之人,早已经注意到舒虞的眼角泛红。
他走过来,俯身看向舒虞,“怎么了?”
舒虞哑着声音问道:“是你给我收尸的?”
湛暝渊倒是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笨蛋,你明知道,当时皇帝铁了心要将沈家斩草除根,更是不允许朝臣为我们沈家求情。你和沈家本来就关系匪浅,更容易遭到皇帝的怀疑,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面对舒虞的一连声的发问,湛暝渊却不急不慢的说道:“不都过去了吗?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
舒虞气鼓鼓的看着湛暝渊,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在这里开玩笑?
他难道就不知道,但凡皇帝迁怒于他,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回来得迟了,只来得及将你们的尸首收殓。阿虞,若是我连这个都做不了的话,如何对得起你刚刚说的‘关系匪浅’?”湛暝渊轻叹了一口气。
舒虞攀着他的臂膀,伏在他肩头默默流泪。
“好啦,”湛暝渊轻轻拍着舒虞的肩,口吻温柔得如同哄小孩子一般,“当时我也是吃定了皇帝不敢对我动手,除非他想将大周颠覆。你现在责备我不该出面,可是,阿虞,若是换作是你,你当如何?你忍心看到我暴尸荒野吗?”
舒虞眼眶红得跟兔子似的,小声说道:“你在说什么浑话?哪有这么诅咒自己的?”
不过湛暝渊说得没有错,换作是她,也会站出来,哪怕只是替对方收敛尸身。
湛暝渊替舒虞擦掉眼角的泪水,看着小姑娘婆娑泪眼,从前的阿虞一贯都是不可一世的性子,甚少看到她落泪。
年少时,他顽劣鲁莽,总想着惹哭小姑娘,然而现在看到阿虞的泪珠,却发现,自己看到她落泪,也会跟着难过,他希望看到她笑,无忧无虑,一生一世。
可失去父母和血亲,又背负上血海深仇,这样的痛苦又岂是能轻易化解得了的呢?这个伤,需要她用一生来治愈。
“可是你当时在闽越,你是怎么这么快赶过来的?”
“我的人一直盯着京城,发现皇帝在偷偷调兵遣将以后,我便知道皇帝会有什么大动作。当时皇帝的心腹大患是沈伯父,也只有他在京城,我怀疑他是想对你们家下手,于是我一边让人传消息给沈伯父,一边往京城赶。”
可是,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当他日夜兼程的赶回京城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盖棺定论了。
戎马一生的靖国公竟然与匈奴人勾结,意图谋反,证据确凿。皇帝在他们羁押入狱的次日,就下令将沈家满门抄斩。动作如此迅速,这显然是皇帝早已经布置好的棋局。
至于阿虞,她当时不过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能懂得什么?沈惜柔借口将她提走拷问,无非就是想折磨她罢了。
湛暝渊当时知道了沈家人全部被斩首,唯独沈清虞被提走了。
他当即一人一骑闯进了东宫,自然是惊动了燕璟,燕璟当时便起了杀心,弓箭手包抄了四周。
湛暝渊不仅没有退缩,还无所畏惧的直视着燕璟。
“四皇子,或者我该称呼你一声太子,你敢让我死在东宫吗?”
这话的确问住了燕璟。
沈家满门被诛,半个大周都要震荡。若是湛暝渊再出事,这下大周可就没有能领兵作战的人了。到时候强敌来犯,大周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
而湛暝渊若是在东宫出事,第一个沦为罪人的,只会是燕璟。
想到这里,燕璟只得按捺住性子,抬手让弓箭手退下,横竖湛暝渊还敢对他下手不成?
事实是,当湛暝渊看到奄奄一息的阿虞的时候,当真起了杀念。
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湛暝渊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一线的场景,然而无论哪一次,都不如现在这般让他感到恐慌。
阿虞浑身的衣服都被鲜血染红,身上竟没有一处是好的。那双明亮璀璨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她在他的怀中一点点变凉,身体变得僵硬。
湛暝渊抱着沈清虞走出来,他甚至想将燕璟撕碎,然而他忍住了。
并非因为害怕,而是,此时杀了燕璟,可是沈家的冤屈又该如何洗雪?
迟早有一天,他要将燕璟拉下台,让他跪在沈家的坟墓前忏悔。
湛暝渊将沈清虞带回家中,却不敢让祖母看到,沈家遭此横祸,祖母已经病了一场。
他不放心将阿虞交给其他人,而是让景知带人替阿虞擦洗身体,为阿虞换上新衣裳。
她一贯喜欢整洁,哪怕是死,也要干干净净的上路。
舒虞怔怔的看着湛暝渊,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我从未想过,在我死后居然还发生了这些。”
她原以为,按照燕璟和沈惜柔的歹毒,哪怕她死了,也不会留她全尸的,却从不知道,原来还有人为她默默着做着这一切。
而她,在重生以后,却一直顾虑许多,甚至,不敢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
“我……”舒虞艰难的张嘴,“你打我吧,我绝不反抗。”
湛暝渊道:“我为什么要打你?”
“我瞒了你这么久,你就不生气吗?”
刚开始是有些生气的吧,不过他随即就想通了。
当年他的父母突然辞世,他也是不想与任何人说话,甚至抗拒面对外界,或许,阿虞也是他当时的心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