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暝渊许久没听到舒虞的动静，回过神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靠在美人榻上睡着了。她这几日倒是十分容易嗜睡，只是胃口更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少不得多几分担忧。

将舒虞打横抱起，轻轻的放在床上，湛暝渊重新折返，只不过这回他却没有继续画什么图纸，而是自柜子最底层取出两本书，然后坐在烛火下仔细阅读起来。

翌日，舒虞醒来的时候，湛暝渊照旧不在身边，她心中空落落的。

刚用完早膳，就听舒慧过来的消息。

这舒慧来得开始越来越勤了。

舒虞让屏兰将舒慧打发走，然后与虹锦从后门出去，当然她这次还带上了檀郎。

她这是打算前往卫家看望阿姊。

且说她和虹锦乔装一番，到达卫家的时候，就连之前接待她们的丫鬟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热情的将她们迎了进来。

屋内的雅儿也听到了动静，跑出来站在庑廊下等着她们。

较之前两日，雅儿的脸上少了一些担忧，目光也变得格外的有神采。

“红姑姑，玉姨。”她乖巧的给舒虞二人请安。

舒虞欣然接受这样的称呼，恨不得立即就将雅儿搂在怀中，不过她怕吓到小丫头，只能忍住了。她将檀郎推到面前，笑道：“这是我的侄女儿，比你大一岁。”

雅儿看了看檀郎，似乎觉得有些眼熟，便多看了一眼，又觉得初次见面这样的行为太过唐突了，随即就移开眼。

檀郎却看着雅儿，心想，这才八九个月不到，雅儿怎么瘦成这样了？

他们本就是表兄妹，从前婉姑姑经常带着雅儿回靖国公府，那时候的雅儿还带着婴儿肥，看上去跟个粉团子似的，再加上小人儿温柔乖巧，越发的惹人怜爱了。

莫非，是婉姑姑不大好了？

小姑姑一直瞒着他，檀郎也不知道婉姑姑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他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菡萏院的丫鬟就说道：“多亏了红大夫，我们少夫人现在已经能够主动吃东西了。”

檀郎越发的心惊，莫非，婉姑姑以前不能吃东西？

也不怪檀郎诧异，之前他一直无法得到婉姑姑的消息。

虹锦说道：“有起色就好，我今儿是过来再看看少夫人的情况，好及时给她调整药方。”

丫鬟们将虹锦迎了进去，又看了眼檀郎，说道：“这位小姑娘……”她顿了一下，似乎在询问虹锦的意思。

虹锦道：“她是我的小徒弟，平常负责熬药的，她胆子小，让她跟着我就行了。”

小丫鬟点了点头，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待虹锦等人进去以后，小丫鬟退了出来，可算明白哪里怪了。

除了红大夫，身后的那位玉姑娘和这个小女娃娃身上都没什么药味，尤其是这刚来的小姑娘，身上倒是有一股子墨香味。

这是舒虞自重生以来，第一回见到苏醒了的阿姊，她一时有些情怯，不知道见到阿姊时，该说什么是好。

丫鬟们挑起了重重帷帐，舒虞感到屋里面的空气稀薄得很，周围全是药香味，她丝毫不怀疑，屋里面的每样家具和摆件都被浸染了药味。

沈清婉坐起身，靠在枕头上面，一边的矮几上还放着半碗清粥。

见到虹锦等人，沈清婉露出虚弱的笑容：“红大夫。”

声音也是软绵无力。

可是这声音，分明是阿姊的。

舒虞心如刀绞，险些落下泪来，她连忙低下头，飞快的眨掉眼泪。

这也是沈清婉第一回见到舒虞，不由好奇的看向虹锦身后的舒虞和檀郎二人，“这两位是？”

虹锦道：“都是我的徒弟。”

她对周围的丫鬟说道：“我要给少夫人把脉了，顺便询问少夫人身体有没有不适的，这个过程需要保持安静，不能有人打扰，你们先退出去，在外面守着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丫鬟们踌躇了一下，看向彼此，其中一个大丫鬟道：“奴婢们站得远些，保证不打扰到您的诊断。”

红大夫是医治了少夫人不假，可是毕竟才见面几次，她们哪里敢让红大夫单独与少夫人待着？

沈清婉倒是随和许多，道：“你们退下吧，有什么需要我会唤你们的。”

丫鬟们不敢违逆主子的命令，只得轻手轻脚的退出去了，又将门掩上。

等外面没有动静了，虹锦才走上前，望着沈清婉道：“少夫人之前不是问我，那枚玉蝉从何处得来的吗？”

沈清婉呼吸一紧，坐直了身体，握住虹锦的手，“还请医者告诉我。”

“少夫人保证听了以后不要太激动，免得让外人听到。”

沈清婉心知这件事一定是十分谨慎的，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心中又在期待着什么。

虹锦转头对檀郎道：“你上前来，告诉少夫人你的身份。”

沈清婉看向檀郎，她因为病重，视力也跟着下降，眼前这个女童的轮廓在她眼中并不清晰，只是依稀觉得比她的女儿要高挑一些，也同样的瘦削。

檀郎走过去，在沈清婉的床榻前站定，看了她两眼，似乎要将沈清婉的轮廓深深印在脑中，继而，他跪倒在地，以额触地。

“你这是做什么？”沈清婉显然愣住了，她浑身虚软，起不来身，抬头对虹锦道：“您快帮我扶起她。”

分明是她们救了她，她怎么好意思受救助她的人的跪拜呢？

虹锦却微笑道：“不急，就当是这孩子提前给少夫人拜年了，”又对着檀郎道：“好孩子，你别顾着磕头，好歹开口说句话呀。”

舒虞站在后面，也捏了把汗。

檀郎终于抬头，直起身来，看着沈清婉道：“不知您可记得，去年端午，您赠了靖国公府的孙少爷一枚亲手绣的荷包，然而没过几日，您的幼子与靖国公府孙少爷玩耍的时候，觉得那枚荷包颜色鲜艳，将荷包夺去了，您觉得内疚，复又送了一套文房四宝给靖国公府孙少爷。”

“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眼前这个女童的话，落入沈清婉的耳中，无异于平地惊雷，她耳边嗡嗡作响，盯着女童，不想错过她的所有的表情。

去年端午过后，二弟外出游历，没过多久，沈家飞来横祸，她的亲人们，也在那场惊世惨案中丧生，包括，她那个聪慧的小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