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心中也是有些忐忑,不过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接着说道:“您曾经说过,等您的侄子再长大一些,就让他跟着自己的姑父读书,这话您还记得不?”
沈清婉呼吸为之一滞。
这是她说过的话,就是去年元宵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檀郎和卫长柏比赛猜灯谜,虽然有长柏的刻意相让,檀郎还是飞快的猜出了全部的灯谜,雅儿羡慕的看着檀郎。
就连长柏都夸赞檀郎聪慧,沈清婉随口一说,让长柏以后做檀郎的先生,当时这话是在街头灯会上说的,周围只有长柏、檀郎还有雅儿,就连阿虞都站在离他们百米开外的地方的小摊子上,没有听到。
“这话是谁告诉的?”
雅儿那时候还太小了,尚没有记事,难不成是长柏告诉她?可是长柏为什么会将这些告诉一个陌生的女童?
沈清婉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有些头疼。
檀郎接着说道:“那枚玉蝉,腹部有一点磕绊,原是靖国公府孙少爷带着您的幼子玩耍,风儿调皮,爬到假山上,不小心摔了下来,靖国公府孙少爷连忙扑了过去,给风儿当垫背,挂在脖子上的玉蝉也是在那个时候被石头尖磕到了。”
这件事,沈清婉也还记得,也不过是去年端午时候发生的事情。
风儿没什么事情,还坐在檀郎的背上咯咯直笑,而檀郎的膝盖却被碰青了。
她当时真是觉得不好意思,而大嫂却宽慰她道:“檀郎是哥哥,本来就应该护着弟弟妹妹,再说了,男孩子磕着碰着有什么要紧?”
往事一点点浮现在沈清婉的脑海中,她泪眼婆娑的看着面前的女童,颤着声音问道:“你是……檀郎?”
话语中透着不敢相信。
檀郎望着沈清婉,在她热切的注视下郑重的点头。
复又磕了三个头,“姑姑,檀郎来晚了。”
这下沈清婉哪里还坐得住,连忙要翻身下床扶起檀郎。
舒虞却先一步按住了沈清婉,道:“少夫人不要激动,保重身体。”
这让沈清婉如何不激动?
她无论如何也平复不了心情,紧紧的盯着檀郎,生怕一眨眼,他消失不见了。
舒虞轻轻抚着沈清婉心口,只觉得阿姊身上一点肉都没有,骨肉都咯人。
“外面还有一堆丫鬟下人,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宫里面的人,阿姊,你冷静一些。”舒虞情急之下,没注意到自己的称谓。
好在沈清婉却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机械似的点点头。
等了好一会儿,沈清婉才缓过来,她轻声说道:“好孩子,你过来,让姑姑好好看看。”
檀郎起身,挨着沈清婉坐下。
“你现在怎么是这副模样?”
好好的小公子哥儿,为什么要扮作女孩子的模样?
檀郎倒是不见任何的羞赧,平静的说道:“扮成女孩的模样,可以免于他人的怀疑。”
沈清婉虽然不知道檀郎为什么还活下来,但是也是听说,当初东宫费了好大的功夫寻找檀郎的事情。那时候卫家也被严防死守,就是怕卫家将檀郎藏起来了。
那时候的沈清婉多么希望檀郎能躲起来,永远不要被找到,可是不久以后,噩耗传来,檀郎被太子给抓住了,蹂/躏而死。
沈清婉原本就重病了,经历了那么一番打击,病情加重,终日在现实和梦境中徘徊,一度不愿意睁眼看这个冷冰冰的世界。
虽然不知道檀郎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不过在当时危机四伏的京城,想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听说当时京城里面,家家户户有差不多年纪的男孩的,都被抓到了东宫,那时候京城几乎人人自危。
伪装成女孩子的模样,虽然听上去滑稽,但是只要能活命,又有什么可笑的呢?
只是,想到在天上的兄嫂,他们见到檀郎这副样子,不知该作何感想呢?
沈清婉望着檀郎无声的落泪,舒虞取出一方帕子,替沈清婉擦掉脸上的泪水,沈清婉捏住手帕,这帕子上的香味,倒是有些熟悉。
不过她没有多想,看着檀郎,希望再多看一眼,将他的模样印在脑海之中,下次再见到檀郎,一定不能再认不出他来。
“好孩子,那你这些日子究竟在哪里?你既然能够躲掉东宫的追杀,为什么不离开京城,躲得越远越好?”
檀郎道:“姑姑,我不信祖父会谋反,我想学本事,以后为沈家平反。”
“小祖宗,你可小点儿声!”舒虞竖起食指,做噤声状。
其实檀郎的声音并不算大,但他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他靠近了一些,挨着沈清婉的耳边说道:“我现在在很安全的地方,姑姑,你要养好身体,你一定要看到我们沈家大仇得报,看到我们沈家的冤屈被洗雪,看到陷害我们的人下场凄惨。”
沈清婉听着檀郎的话,原本死寂的心一点点变得鲜活、跃动,她心潮起伏,终于坚定的点点头。
她的目光中,希望重新被燃起,整个人焕发出新的活力。
然而,沈清婉并没有同意檀郎,“你在说什么浑话?你现在就给我回去收拾行李,趁着还没有封城,早点儿给我离开京城。”
她说的封城,是马上就是除夕了,为了防止发生事故,京城在新年那几日都会封锁城门,严禁约束百姓进出。
舒虞就知道有这么一出,头疼的扶额。
她当初不也劝过了檀郎,这小子哪里肯听她的?
果然,就听见檀郎拿当初搪塞她的话敷衍沈清婉。
末了,还添了一句,“姑姑,等您身体好些了,我还有个惊喜要告诉您。”
还有什么惊喜?沈清婉不解,檀郎能够活着已经是她最大的惊喜了,她哪里还敢有什么奢求?
“在这之前,您一定要调理好身体,希望下次再见到您的时候,您能够胖了一些,可以下地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