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父子,然而加诸在他们身上的,也是沉重的牢笼和枷锁,他们注定不可能像寻常父子一样推心置腹。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皇帝颤抖着声音问道。
“我们想要做什么?”燕琮轻声反问:“父皇难道还不知道吗?儿臣要洗雪舅舅身上的冤屈,重振舅舅家的荣光。”
“这不可能!”皇帝咬牙切齿。
因为他知道,燕琮要做的事情,是彻底推翻旧案,这是在质疑他作为皇帝的权威和决策,真要是翻案了,让后世怎么看他?
“父皇,儿臣只是知会您,并不是为了得到你的同意。”
燕琮轻轻击掌,小黄门走了进来,手中捧着诏书、玉玺。
“儿臣这一招,还是跟江都王学的。”
皇帝睁大眼睛看着小黄门手中的东西,他难以置信的说道:“这玉玺是假的!你以为凭借一枚假的玉玺,就能够发号施令了吗?”
“父皇,您用了假玉玺近三十年,可曾有人察觉出不对?更何况,儿臣手中的玉玺,经过内阁首辅和两位次辅大人确认过,的确是大周的传国玉玺。”
燕琮将玉玺递到皇帝面前,那四爪玉龙的右前掌,有一块明显的色差。
这玉玺传了三百年,中间有过一次磕碰,玉龙的右前掌是能工巧匠后来补上去的。
这枚玉玺……居然是真的!
皇帝震撼的看着燕琮,“你是怎么将它找回来的?”
他找了二十多年都没有找到,怎么会到燕琮的手中。
对于这个问题,燕琮显然不想回答,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抓着皇帝的手,在诏书上按下了玺印。
一共两枚——
一份诏书,是皇帝的罪己诏,另一份,则是传位诏书。
皇帝早已经没了气力,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被燕琮支配着。
燕琮展开诏书一看,心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畅快,只是有种难以名状的失望。
这一路走来,他看似获得了皇位,实际上,失去的更多。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着,用皇位换回自己的母亲,换回舅舅一家所有人的性命。
然而,燕琮也知道,这些只是痴心妄想罢了。
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他尽快登基,安抚民心,不仅要扫清大周内部的贼子宵小,更要震慑北边的胡人和南边的蛮夷,不能再让他们祸害了大周的子民和土地。
燕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便离开了。
他对病榻上的父皇没有一丝一毫的眷念,从他一转身起,或者说,追溯至去年父皇下令灭了沈家满门起,他们之间的父子亲情就已经断了。
两个年轻人并肩走了出去,二人站在高阶之上,俯瞰着九重宫阙,万里河山。
从今日起,大周的江山,即将迎来他的新君,而昔日冠盖京城的沈家,如今也重回所有人的视线了。
燕琮做事大刀阔斧,极其利落,在所有人还没有调整过来的时候,整个京城和朝堂已经是焕然一新。
这一日,皇帝总算有精神上朝了。
房德喜搀扶着皇帝登上龙椅,皇帝精神看上去还行。
他看着曾经属于他的朝臣们,众大臣表面上带着恭敬,然而,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朝臣们的心却纷纷偏向了皇三子燕琮和穆国公湛暝渊。
皇帝知道,大势已去,他闭了闭双眼,哪怕他不肯同意推翻靖国公谋反一案重审,恐怕也是无济于事了。
皇帝高高坐在龙椅之上,房德喜展开诏书,高声宣读。
一语毕,所有人都愣住了。
传位于三皇子,众人都是能够擦得出来的,只是,重审靖国公谋反一事……
朝臣们都不敢去相信。
皇帝当真原意置自己的颜面与不顾,重审旧案吗?
很显然,皇帝是不愿意的。
可是再不愿意,在绝对强势的三皇子面前,这点不愿意,恐怕也无法成为阻挡。
重审旧案,这件事被提上了日程,在审理完江都王谋逆一案之后,就开始调查去年靖国公被冤枉的全部过程了。
皇帝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自己身体不适,以后将不再处理朝堂政务,朝堂上下所有的事情,都交由三皇子来处理。
此言一出,那些终日汲汲营营的大臣们叫苦不迭,有些才华和抱负的臣子们却高兴不已。
三殿下贤良圣明,眼中容不得沙子,往后只能提起十二分的胆子做事了。
朝廷在调查江都王谋逆一件事,发生此案牵连甚广,大周的南北几乎都被江都王的人手霸占,而朝廷中也有不少官员和江都王勾搭在了一起。
其中,还有舒虞的二叔。
他在除夕之前前往彭城,用自己的人脉得以见到彭城的太守,他游说彭城太守许久,总算说服彭城太守答应他,待江都王大军逼近的时候,开放彭城的城门,让江都王的军队恶意进来。
舒老太太听说自己的小儿子死在了乱刀之下的时候,一下子就昏死了过去。
显然,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而得知这一切的周氏却揉着帕子,更多的是感到出了一口气。
好在没有替二房的女孩们找婆家,否则男方不得怨死他?平白给自己惹得一身骚。
谈到这个,周氏想起了被灌了毒药的舒淮。
她问钱嬷嬷:“那小子如何了?”
钱嬷嬷心想,都这个时候了,不去关心在东宫的三小姐,干嘛要去操心大少爷?
不过也只是心里这么想,她口上说道:“咱们派去监视大少爷的人回消息说,大少爷已经不省人事了。”
现在二老爷死了,府上乱糟糟的一团,老太太闹着逼迫舒振章去接回二儿子的尸体,再加上周氏的刻意封锁关于舒淮的消息,府上无其他人知道舒淮中毒了的事情。
现在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医治时期,就算是华佗在世,舒淮也救不回来了。
周氏道:“你去给我物色几个漂亮听话的小姑娘,让她们去伺候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