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府小院。
秦杳依旧是素色长裙,乱挽的发髻,一根白玉簪,神色平淡。
石桌另一方的少年面容病白,清秀的眉眼透着几分崇敬。
他的目光从石桌上的棋盘移到秦杳落子的手上。
落子的动作很漂亮,不似女儿家的柔美,腕如玉骨,颇有几分儒雅之风。
手也很漂亮,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泛着一点浅粉,手背细腻如瓷,掌面有一层薄茧,掌心红润,不是做粗重活留下的。
像是个练家子,不过看不出使的什么武器,或许,什么都使。
秦杳落下一枚白子:“时日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文公子如梦初醒,看回棋盘,秦杳一招制胜了。
下了三局,皆是文公子执黑,秦杳执白,他分明是先手,却一直被牵着走,如无知稚子对巍巍老者,毫无还手之力。
第一局,秦杳有意指点,细水长流,步步为引,叫他闲适之余,受益匪浅。
第二局,秦杳布局设伏,他举步维艰。
第三局,秦杳直接蓄杀招,他还没看明白路数,便被一子克胜。
三种下法,几乎囊括对弈场上的输赢局面。
她,在教他。
文公子对着秦杳低了低头,招了个侍女过来:“红镜,送秦姑娘出府吧。”
他没有亲自跟上去,却站起身来目送秦杳走出小院。
他看着秦杳的背影,脑海里浮现出“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来。
她分明生得极美,动人心魄的美,每每相见,他却总是不自觉地将她当作师长,胸中只有敬意,生不出其他心思。
秦杳的身影消失在廊道拐角处。
文公子喃喃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池中蛟龙。”老仆走过来看了一眼棋盘,眉宇间透出一丝怅然。
他朝院门方向看去,语重心长道:“这份机缘,不是我们能沾染的,少爷还是别再去渭云镇了。”
善缘,恶缘,都结不得。
蛟龙,又岂会一直囚困池中,但他们已经折腾不起了,只能尽量远离是非,免受牵连。
文公子目光有些黯然,半晌点了点头,坐回石凳上,开始复盘。
……
秦杳是坐文府的马车走的,红镜跟上了车送她。
秦杳住牛栏村,从镇上过去要经过一座小石桥,石桥不宽,过马可以,过不了马车。
她在石桥前下了马车。
红镜朝石桥的另一端望去,穷山恶水,眼里露出不加掩饰的嫌弃。
随后跳下了马车,上了石桥,追上秦杳:“秦姑娘,我送你到家吧。”
她无端觉得秦杳身子金贵,走不得这破路。
秦杳微笑着拒绝了她的好意:“山路难走,回去吧。”
红镜看着秦杳刚下石桥鞋边便沾上了黄泥渍,蹙着眉看了看自己簇新的绣花鞋,还是没跟上去。
这时,她才想起秦姑娘本就是牛栏村的人啊,这路也是她日里常走的,自己到底在瞎操心些什么?
马车滚滚而去。
秦杳朝下绕到了河滩上。石桥径直走能出小镇,河滩那条烂石路才能去牛栏村。
秦杳才走了几步,石桥底下蓦然冲出五个壮硕的汉子。
跑最前的男人,一手拿着抹了迷药的方帕,一手猛地去揽秦杳。
秦杳侧身避过,瞥了那人一眼,目光从容。
一击未得,五个人立即散开,将秦杳团团围住。
有人抓着麻袋,有人拿着粗绳,还有人拿着短棍。
挡在秦杳正前面的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两眼极不老实地将秦杳上下打量,笑得一脸猥琐油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