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用绣帕半掩着面,指了指秦杳道:“这位就是秦杳了!”
刘玉娘打眼看去,一时有些发怔,这女子穿的衣服跟村头老妇一般粗劣简朴,却仗着相貌硬生生穿出了瑰姿艳逸,风姿绰约的味道,倒也是世间罕见的姿容了。
待目光触及那双淡漠如寒潭之水的桃花眼时,刘玉娘回过神来,心想:
自己都进来了半晌,她还痴痴愣愣地坐在那里,想来是被“云丰城”震住了,美则美矣,到底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无知村妇。
秦杳迟迟不搭她的茬,她也不客气,径直穿过珠帘走到秦杳身边看起来,用挑剔的目光将周围的绣图打量了一圈,就秦杳身边的一幅蝶戏牡丹图模样尚可。
用针倒还算细致,而针法老旧浅显,图样虽似却毫无意境,就一死物,平平无奇,倒也符合村妇手笔。
刘玉娘端详罢,脸上漾起一丝讥讽,尖酸道:“就这,若放在云丰城的绣阁中,白送都没人要!你们却要卖五两银子?怕不是开的黑店?”
老板娘气定神闲地斜了她一眼,浅浅一笑,眼里满是戏谑。
阮月儿挠了挠头,实诚地说道:“你说的那个是柳红姐绣来制团扇的,成品一柄二十文。”
说着,指了指邻着放置的蝶戏牡丹图的鸳鸯锦绣图,道:“这才是杳杳姐绣的。”
刘玉娘双眼微眯,扬起下巴,不太友善瞥了阮月儿一眼,鼻腔发出哼的一声气音,然后才看向那张未成的绣图。
只一眼,她便愣住了,一瞬的愕然之后,眉头皱成一团,双目圆瞪,沉声质问:“你们在戏弄我?”
这鸳鸯锦绣图,远看,形倒是出了七分,配色也还尚可,故而先前她并未在意,现下仔细一看,针线排布不均,针脚粗大,毫无针法可言,甚至连线头都不藏,明晃晃地摆在正面。
用粗俗点的话来说就是——狗屁不是!
莫说五两银子,只要眼不瞎,谁能说这东西是绣品!
老板娘上下打量了一番刘玉娘,皮笑肉不笑道:“你既是云丰城的绣娘,不去一品阁,却来我这乡下小店讨教,莫不是脑子被门板夹过?”
云丰城一品阁乃青州境内第一绣阁,而云想衣却是个为了生计,成衣、扇子、手帕等物什都卖的乡下小店。
这姑娘舍近求远,舍好求次,还一副欠揍模样,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阮月儿努了努嘴,真诚地说道:“先前我也见过几个云丰城来的女子,人前都是知书达礼的,独这刘姑娘粗鄙不堪,想来确实脑袋被门板夹过。”
“你们……”刘玉娘惯了那些阴阳怪气,话里有话,不想这两人竟骂得如此直白,一时被呛住了,憋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看向秦杳。
只见她抿着浅笑淡淡地看着自己,眼神软得像春雨后的泥土,如同是在看跳梁小丑,并且真诚地感谢这小丑给自己带来了快乐。
她的脸更黑了。
她一直梦想着成为一品阁的绣娘,前几日被长姐奚落:“连渭云镇一个小绣坊的绣娘都能卖出五两一幅的绣图,而你所有绣品都不曾卖出三两的价,就这?还想进一品阁?痴人说梦!”
她向来看不上那些无知村妇绣的死物,听了长姐的话,她才来看看这村镇绣娘有什么高明之处!
实在没想到,这小镇黑店实在没绣德,什么破烂货色也敢瞎吹捧!
倒是她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