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
陋室之中,独燃一豆烛火。
阮子修危坐案前,思绪烦杂。
他今天见到闺女成日念叨的“杳杳姐”了。
他没想到这个隔壁村的村姑居然是温家的小姐。
更没想到的是,他将陆相手书背后的秘密告诉她时,她说:“这算不得什么秘辛,大家心照不宣罢了,譬如我,十岁便一清二楚了。”
大家心照不宣?
难为他背负着一团泡影过了大半生,痛失爱妻,家不能回,带着襁褓中的幼女在这乡野之中隐姓埋名十余载。
他眼圈通红,浊泪盈眶,心头万般悲怆,但却无暇劳费心神沉湎往事。
如果那几个当事人都没将那个秘密当回事,说明此番挑事的便是另外一股势力了。
如此说来,娶月儿一事便没他想得这么简单了。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若是贸然悔亲,只怕月儿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那温家小姐教他将计就计,说自己会保护好月儿,可他始终觉得这人不太靠谱。
早年他曾在商州温氏求过学,温氏族人皆是君子端方,温恭俭良。
而那姑娘礼仪风度倒是相符,就是骨子里透着妖邪、疏狂之气,令人十分不安。
……
几日后。
兰溪村。
“杳杳姐,你来啦!”阮月儿春风明媚地喊道。
秦杳看了看她,衣裳是新裁的,盘起的辫子上簪着一只珍珠银发钿,说不得多好看,不过是花了些心思的。
懵懂少女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总是抱着一些憧憬的。
秦杳笑着将手中的木盒递给她:“礼物。”
“谢谢杳杳姐。”阮月儿满眼欢喜,将盒子打开:“是簪子!好漂亮!”
秦杳眉眼温和道:“你还差几月及笄,成亲便也等同笄礼了,故而送你簪子。”
阮月儿抱着秦杳的手,杏眼似有星光点点,鼻尖稍稍泛红,带着轻微的鼻音道:“杳杳姐你真好!”
笄礼,连她爹都忘了,没想到秦杳还记得,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感动到了。
阮子修走上前来,看向阮月儿手中之物。
盒子是紫檀木的,未经雕琢,纹理天然如神造,渗着经久淡雅的幽香,看这成色,当是千年才出的老紫檀木,其价说是“一寸紫檀,一寸金”也不为过。
而那盒中的簪子,以五朵海棠为饰,花瓣皆有淡粉的琉璃所制,着色深浅不均,反而凸显天然的盎然春意,每一朵的蕊芯都是由一团金丝拢着五粒瑰红明艳的宝石。
配色和样式都很娇俏,正适合阮月儿这个天真烂漫的年纪。
制作并不繁复,用料也非世无仅有,但这工艺之精巧,却是举世无双的。
阮子修认得,这是玲珑珍阁的“海棠春”,十多年前便是有价无市的藏品了。
阮子修凝眉:“温……秦姑娘,这簪子实在太过贵重,使不得。”
秦杳浑不在意:“身外之物,适用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