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松院。
“昨儿绿柳又得了只玛瑙镯子,戴镯子的那只手就没垂下去过,瞧她那嘚瑟样儿!”
“也该她嘚瑟,同样是伺候夫人的,她三天得一小赏五天得一大赏,而咱们可是连半两碎银都没见过!”
“呵,你见过整日喝白粥咽咸菜的夫人?咱们院儿里那个也能跟其他几位比?”
“白粥咸菜?厨房都不给她送膳了?”
“求着大夫人折现银了呗,你也忒能躲懒,连这也不知!啧,就这,咱们能有口吃的就算不错了,还赏赐呢,梦里讨去吧!”
两个丫鬟在院里窃窃私语,末了几声不满的哼哼,感慨自己命运坎坷被分到一松院。
也不知是清扫完院子了,还是闲话说疲了,两人拖着扫帚离开了,且不知窝哪儿躲懒去了。
秦杳素手掩面打了个哈欠,又往主屋去了。
门没关,秦杳礼貌性地敲了敲门,进去后,直言:“今儿院里聒噪了些。”
四夫人正纳鞋底的手,凝滞了一下,细眉微颦,半晌,声音微涩道:
“人往高处走,她们走不出一松院,自然得发些牢骚给我找不痛快。我与诲哥儿在府上无依无靠的,又能管得住谁呢。”
她丈夫就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子,走得又早,如今这府上谁又能想得起他们母子俩呢?
秦杳微微一笑,没作评判,而是顺着墨香望向了书案。
贺朝诲睡在东厢房,做课业时常在主屋。
书案上添了更好的墨石与毛笔,多了一个专门收书的漆木雕花方盒。
秦杳指着书案问:“小少爷最近学业上很费银子?”
四夫人沉寂许久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又如流星陨落般很快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轻愁:
“过些日子是陵哥儿的谢师宴,白鹿院邱院长会到府上来,据闻院长最近在寻亲传弟子。
若诲哥儿能得之青睐,不求日后能平步青云,至少不必随我在府上受累。
不过二夫人、三夫人都给自家哥儿备了不少邱院长的集册,探了他不少喜好。
而我弄来一本集册已是捉襟见肘……嗐,到底是我拖累了诲哥儿!”
“白鹿书院?”秦杳走到桌案边上,揭开了方盒,眉梢微挑:“儒经微议?”
“秦姑娘!”四夫人猛地站起身来,高声喝止,双眼鼓瞪,细眉微拧,一脸惶急之色,像是怕极了秦杳会损折了书册的一页半角。
看样子为了这本书,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
“抱歉。”秦杳尚停在盒盖上的手撤了下来,木盒再度合上,又问:“这个邱院长很厉害么?”
什么白鹿书院,她听都没听说过。
闻言,四夫人表情古怪地打量了秦杳一眼,似乎对她能问出这个问题表示很吃惊,须臾,她才想起眼前的人是从乡野之地来,没见识很正常。
是这秦杳的气质过于脱俗,叫她将其误作高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