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朔冷, 雪漫归程, 面前的路似乎没有尽头。
莫白策马跑到摄政王面前:“启禀王爷, 前路积雪已经疏通,只要一个时间内通过,就不会有问题, 最多三日,就能到京城了!”
解平芜颌首, 手起鞭响, 身下坐骑就冲了出去:“继续赶路!”
归心似箭。他第一次明白,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什么感受。久久没见到小东西, 心中思念早已泛滥成灾,恨不得肋下生翅,能顺着这北风, 一路飞至东宫。
两枚箭头什么意思, 他太明白。小太子口是心非,想要什么不愿直接说出来, 埋怨他太霸道, 其实是嫌他不够霸道, 为什么还能懒洋洋无所事事不作为,为什么不用利箭戳到敌人胸膛?
太子提醒的非常对, 是他疏忽了。治得了文臣,降得了后宫,太子睿智果敢, 胸有锦绣,朝野安定,是时候让外头知道知道太子威名,赵国威名了,他这个摄政王,正该为太子披荆斩棘,开疆拓土!两个城算什么,只要他认真谋划,缓缓布局,让对方亡国也不是不可能!
太子希望的,他都会做到,太子想要的,他都会送到他面前,他的存在,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天,亲手搭建一个王座,劈出一条铺着红毯的路,抱着太子走过去。以前,他认为这是枷锁,是困境,而今才明白,这是幸运,是老天垂怜。曦太子……是他的太子。
快些,再快,小东西在等着他,他要快一点!
东宫。
曦太子捧着手炉,歪头看着窗外大雪,愁的叹气。
当然不是发愁解平芜要回来,这狗早晚要回来,也不是什么‘清君侧’,你来我往这几个回合,从害怕提防到突然领悟试探回去,再到现在的面无表情心如止水甚至想翻白眼,这时候要还信这话,他就是个真傻子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解平芜好像真的对他好,特别纵容,一件对他不利的事都没做过,还从不表功,他误会了,故意气他打他他都不在意的。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个样子,明明不坏,为什么总是对他那么凶,一点不听话就要威胁恐吓,让他连连误会!
呃……也不是不坏,可能……其实解平芜很坏,不然外头那些杀神名声哪来的?大臣们战战兢兢,不敢干坏事怕被逮,夜里尤其不敢提解平芜名字,都不是假的,可能……解平芜只是对他不坏?
心怦怦跳,跳的有点快,有点心悸的感觉。
糟糕!曦太子捂住胸口,难道是崽崽又要闹了?可近来胎动,动的只是肚子,怎么心也跳也跟着快了?
他现在思绪浮动,看到大雪就烦:“这雪到底什么时候停啊!”
安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太子殿下到底,还是记挂摄政王了啊。
朝堂气氛就更加和谐了,大臣们个个火眼金睛,看的明明白白,什么清君侧造反,根本不存在的事!
西戎明显有些不满,大约是因为之前交易,为了迎回太子,摄政王曾和西戎国君立了赌约,具体内容是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有这么件事,今次拉回价值一城的财宝,该是这件事落定,总之都是摄政王一人功劳。东辽就不一样了,可不只是一城的财宝那么简单,是结结实实的一座城,真刀真枪打下来的。
至于短短时间为什么两地开花,都在打仗,大家也看明白了,两地一个西一个东,摄政王只有一个人,短短时间内不可能都去得了,明显是下了心思设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西戎根本没去,大概用的什么损招,赌约兑现了,财宝要到了就行,东辽是真去了的,仗是真打了的,毕竟东辽人野心勃勃,细作不要钱的往京城送,小心思太多,是该收拾收拾。只是东辽早先和鸿胪寺打过招呼,说要派使团来,一直在准备,说是年前能到,现在看这样子,怕是要推一推了……
往前看一看,短短一个多月,摄政王屡次出手,先是整治贪官,清肃文官风气,再是杀了田嬷嬷,恐吓皇后,本身又把持着赵国兵权,没有人敢动一个手指头,相当于是平了整个朝野,谁都不敢再搞事,没看两个郡王么,瑟瑟缩缩的样子和鹌鹑有什么两样?家里太平了,又琢磨着扬国威,还想到就干,风驰电掣的出去,随随便便就搞了两府城,而今天下四野,谁人不识解姓战旗,谁人不知赵国曦太子之名?
摄政王南征北战,扬赵国悍风,竖太子威名,勤勉忠心兢兢业业,还毫无怨言,事实明摆着的,是个人都能看清,还打着清君侧名号造反,怎么可能?大约只是西戎东辽输的不甘心,传出大把流言,试图动摇军心,离间赵国君臣。摄政王不会反,要反早反了,太子能管得住他,指使动他,得有多厉害,心机得有多深?你们还想着欺负太子,还想有二心?不怕死吗?
之前朝上有那么一群人,靠向太子,时时表达忠心,奈何资历有限,本身没有太多功绩,想要往上爬只靠忠心可不够,就想着搞事。觉得前面那个言官可惜了,太过激进,弹劾摄政王的时机错了,他们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总之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先私下里准备起来的好。
结果以前准备的多积极,现在安静的都快,嘴闭的多严。你王爷还是你王爷,永远不可能逾越的高山,不要觉得会有什么合适的时机,这个时机永远不会有,还是早早歇了心思的好。
事情发展到到这个地步,平郡王和福郡王无比平静,连门都出的少了,好像……可以养老了呢。平郡王赵扬连跟宫里的联系都少了,偶尔曹皇后要召见侄女,他也以妻子养胎,身体不便的原因代为拒绝了。反正……现在是杠不过的,他们也是人,都怕死,先就这样吧,以后有机会……再说。
可摄政王这么猛,会给别人留机会么?
……
入夜,大雪铺满东宫台阶的时候,突然传来消息,摄政王用令牌敲开了城门,回来了!
案前批折子的曦太子瞬间坐直:“不,不是说后天才到吗!”这大半夜的,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安公公 :“许是归心似箭,挂念京城……”里的什么人。
后面几个字他没敢说,毕竟他只是个太监,不好妄议主子。
曦太子立刻合上了折子。不能再批了,解平芜本来就不喜他过度操劳,看到他大晚上加班加点干这个肯定会不高兴的!迅速把折子摆放好,曦太子爪子突然顿住。
解平芜为什么会不希望他操劳,有空就盯着,他又为什么相信解平芜一回来就会进宫看他?人家辛苦那么久,回来好好洗个澡睡个觉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来东宫!
曦太子抿着唇,站了起来:“殿里再上几个炭盆,让膳房备上锅子,肉菜,摄政王一来就上,记住,不要酒——等等,先给孤更衣。”
理解不理解的,信不信的,反正就……这么一回呗。
曦太子吩咐好一切,并没有继续批折子,而是穿的暖暖和和,把自己陷进软乎乎的罗榻,拥着暖被,手里随便拿了卷书,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离他不远,就是燃的正旺的炉火,火上架着一只水壶,放了干净的水,慢悠悠的烧。
解平芜到的时候,炉火正旺,水已经开了,沸腾水气一下下顶着壶盖,发出扑扑声响,而他心心念念的小太子,手里握着一本游记,看的津津有味,大约太暖和,太子唇色润泽,脸也红扑扑,看起来健康极了,惬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