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20)(1 / 2)

她略一深思,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他肯定不会是想见她,兴许是和怡珍闹了别扭,故意气怡珍,才会宿在织霞苑吧?

思量间,但听夫人笑吟吟的恭贺声在耳畔响起,“弟妹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老八终于看到你的好,要浪子回头了呢!”

坐在一旁的东珊分明瞧见八嫂唇角微扯,笑得很勉强,夫人以为她苦盼着夫君回头这一日,可东珊却觉得八嫂根本不稀罕。

如若只是一个普通的妾室,兴许这事儿还能揭过去,奈何八哥先前闹得人尽皆知,对怡珍可谓是情深义重,为了她还伤害了八嫂,这些积怨堆在一起,饶是八嫂脾气再好,也不可能毫无芥蒂吧?

是以八哥只能向前走,若是想回头,只怕是难啊!不过这始终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东珊不便多管,瞎琢磨罢了!

近来府太过宁静,夫人只觉寂寥,一离开宁辉院便去往五夫人院里,随意唠家常,顺口就将这件事给抖了出来。末了她还刻意交代道:

“这话可不能告诉怡珍,怡珍心细,若是晓得老八骗了她,定会难过。”

五夫人面上答应得干脆,转身就去听风阁把这事儿说给怡珍听,将将道罢,便见怡珍面色僵白,呼吸急促,紧攥着帕子久久不语,五夫人心下好笑,口却是啧啧叹息,

“也许老八认为钰娴生了儿子功劳大,才会时常去陪她们母子吧!虽说有些事咱们不愿承认,但这却是事实,男人嘛!肯定都想要儿子,就像我,只有一个女儿,傅宽也是对我爱搭不理,我这心早就凉透了!”

原本怡珍已觉察到傅谦有些不对劲儿,但她还是愿意相信他是被太夫人逼迫才会去织霞苑,而今五夫人将真相揭示,怡珍便连自欺欺人也不可能了。酸涩与愤怒不断的心头交织,呛得她如鲠在喉,泪花瞬时蓄满眸,但听五夫人又道:

“你也别太难过,伤心无用,得想法子补救才是。”

傅谦已经开始对她撒谎,她还能如何?“五嫂您也知道,我没有家世,且名分不正,连个正式的纳妾礼都没成,唯一拥有的就是傅谦待我的真心,倘若连情意也消散,那我真的是一无所有!”

“钰娴若是无孕,只有你生的这一个女儿,老八肯定视若珍宝,偏偏钰娴与你同时有孕,还生了个儿子,那你的孩子自然就会被抛诸脑后,祖母不喜,亲爹不疼。”

五夫人的一声叹在她心间激荡出层层水花,言两语,轻易就点燃了深藏在她心底的嫉妒火苗,耐不住钰娴命好,眼下这局面,她根本无力扭转啊!

“怪只怪我命苦,老天爷不肯眷顾,没能生个儿子。”

饮了口茶,五夫人笑慰道:“这头一回不是儿子也无妨,你还年轻,有的是会,得好好把握住,赶紧再生一胎,下一个若是儿子,傅谦不就回到你身边了吗?”

她想要的是傅谦的真情,实不愿沦落到要用孩子将其绑住,“那么费尽心的讨好一个男人,不累吗?”

拍了拍她的,五夫人苦口婆心的劝道:“我的傻妹妹啊!男人就是咱们女人的天,女人不讨好男人,如何有好日子过?你再这样不作为,傅谦便和钰娴情投意合,感情弥深,那你更难在府立足。即便不为自己,你也该为女儿着想啊!”

话糙理不糙,怡珍勉笑着相谢,心里翻涌着各种情绪,迫不及待的想见傅谦一面,问个清楚。

然而今日他依旧没过来,无奈之下,她只好借口说女儿不舒坦,差人去将他请来。

彼时傅谦正在书房作画,寥寥几,杏花的清姿已跃然纸上。

听闻下人来报,他才想起自己已有许久都没去过听风阁,偶尔过去也只是看一看女儿,坐不了一盏茶的工夫,他便又走了。

得知女儿有恙,他不可能不管,遂将搁下,净了净,去往听风阁。

进屋后,傅谦问起女儿的状况,嬷嬷只道这两日有些咳喘,已喂过药,稍有好转。

怡珍在旁冷眼旁观,只见他接过女儿抱了一会儿,连个眼神也没给她,后来抬眼望向她时,也不过是要告辞。

挥了挥,怡珍示意她们都下去,顺便将房门关上。

待人走后,怡珍紧盯着他,站起身来,一步步朝他走近,心间的苦涩漫至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若非为女儿,你怕是不会踏足听风阁吧?”

傅谦无言以对,默然片刻,才说自己最近很忙。

“再忙总要吃饭睡觉吧?为何你能去织霞苑,却不愿来我这儿?”

“我……”未等他开口,怡珍已将其后路堵死,“别说是太夫人的要求,今日太夫人亲口否认,她早就不再管你,你何必拿她老人家做借口来欺骗我?”

一想到五夫人的话,怡珍便觉自己的处境难堪至极,声调也不自觉的变成了哭腔,“曾许我海誓山盟,如今却将我当做洪水猛兽,傅谦,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哪里不如你的意,你为何对我避之不及?”

面对质疑,他眸光闪烁,唇角微动,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沉默,又是沉默!他的漠然快要把她逼疯!“说话啊!对我不满为何不肯说出来?你究竟打算与我僵持到何时?”

缓缓侧首,傅谦将视线虚落在后方悠悠摇晃的灯影间,不肯与她对视,声轻且飘,“你没错,错的是我。”

见他转身想走,怡珍再也不愿猜测,只想要一个痛快,红着眼挡在他身前,

“你少在这儿敷衍我,今日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不许推诿,也不许再骗我,我要你一句实话!”

有些话,说出来伤人,他本不想明言,但她执意要一个答案,那他只能如她所愿,

“因为我一到这儿就会觉得压抑,我想与你聊一聊今日在宫发生了什么事,想缓解你的烦闷,你却说宫事你不懂,听得枯燥。

你只会与我说今日的饭菜不合口味,你想要什么,账房不给支,太夫人又给谁赏了什么,你却没有。再不就是问我是不是喜欢儿子胜于女儿。

太夫人赏他,那是太夫人的意思,我对这两个孩子一视同仁,从来没有偏过,之所以不过来,正是因为你的话我都接不上,你的质问令我窒息,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你却不信,我不想再重复,所以只能选择逃避。”

原来他竟是嫌弃她说的话枯燥无味,终于听到他心声的怡珍只觉讽刺,回想过往的美好,对比如今的冷淡,一股悲凉呼啸而过,翻搅着那蓄满苦水的心田,

“我也曾与你谈论诗词歌赋,探讨书画琴棋,还不是因为跟了你,总被人轻视,日子过得不如意,我才会跟你抱怨几句,你是我的男人,我跟你诉苦不应该吗?你对我就那么没耐心吗?”

不是他没耐心,而是耐心早已被她耗光,“你的苦我知道,也很体谅你的难处,但你体谅过我吗?

每次我都很有耐心的安慰你,可你总喜欢和钰娴比较,问我为何总去织霞苑,不来陪你。以往你怀着身孕,我几乎日日陪在你身边,冷落钰娴,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也从来不会质问我。”

一听到他说钰娴的好,怡珍便火冒丈,双眼通红,嫉恨丛生,“所以你觉得她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认为我胡搅蛮缠?我还不是太在乎你,想见你,才会撒娇问一句,她不问你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你的在乎就是恨不得将我禁锢,只属于你一个,可我已经娶了钰娴,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可能不管她,但凡我去一趟织霞苑你便会吃醋,我再来你这儿你便拐弯抹角的说酸话,一次两次还好,时日久了我也会厌烦你懂不懂?”

“厌烦”两个字,他终是当面说出了口,他知道这很伤人,但这却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再这么逃避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是以他才选择把话说开。

实话逆耳,如刺扎心,这样严肃的话竟会从他口说出,亲耳听到的怡珍彻底懵然,她只觉得这一切变得太快,快得让她无法接受,这当必定有人在捣鬼!痛心的同时,怨恨随之而来,疯狂生长,

“以前我撒娇的时候你不是这种态度,定是钰娴趁着我们有芥蒂就装好人,挑拨你我的关系,你才会对我改观对不对?

我为你牺牲那么多,受尽冷眼,甚至与家人决裂,你却和钰娴日久生情,对她渐生爱意,看我不顺眼,想方设法的挑我的错处!傅谦,你如此绝情,对得起我吗?”

正是因为他清楚怡珍的牺牲,所以之前才极有耐心的哄着她,整个孕期十个月,她皆在抱怨数落,而他念着她怀孩子辛苦,尽数受了,想着她生罢孩子之后可能会开朗些,然而生了女儿之后她仍旧是这般,他终是感到疲惫,无力再去哄劝,

“太夫人根本不许你进门,还不是我努力争取来的?难道我没有为你和家人对抗,我没有为你付出过吗?你只看到你自己的困境,可有想过我的压力?

至于钰娴,她根本不爱搭理我,没有什么情意可言,我之所以去织霞苑,是出于一份愧疚,我想要的只是安静,仅此而已!她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从未说过你半句坏话,请你不要再胡乱揣测!”

他的声音明显高扬,剑眉上挑,面上尽是不耐,才刚她只是瞎猜,而他的反应如此激烈,越发印证了她的想法,“瞧瞧,我才说了她一句,你就恼了,如今你已经开始为她而训我,还敢说你不喜欢她?”

说出这话时,怡珍满口苦涩,实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会为了傅谦而嫉妒别的女人,明明傅谦的心是属于她的,她才是该被嫉妒的那一个,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居然不在她这儿,以致于她变成了怨妇,满怀仇恨?

每一回都是这般,所有的澄清她根本不会相信,既然不信,又何必来问他?“我只是在与你解释,何来训斥?如今你怎的变得这么无理取闹!”

眼下这局面已经超出她的预想,傅谦的态度令她心寒至极,她的泪,汹涌落下,滑落至唇畔,与口的苦交汇,瞬时变得灼热,似火浆般流融于心底,烧得她心肺皆疼,又哭又笑,红眼怒目,再无一丝仪态,活像个疯子,

“爱着的时候是撒娇,不爱的时候就是闹腾,傅谦,变的人是你,不是我!”

也许吧!傅谦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先变的,那就当是他吧!他无谓再去争执什么,喟然长叹,疲声道: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道罢他毅然转身走向门口,打开了房门。

看着他的背影,怡珍忽然觉得,他这一走,两人的路便到了尽头,她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心有不甘的她再不顾什么颜面和尊严,疾步上前一把从背后抱住他,紧紧的环着他腰身,不许他离开。

她的小脸儿紧贴着他的背,委屈的泪水打湿他的衣衫,痛哭失声的她满心悲戚,终是选择妥协,

“你若嫌我烦,我可以不再啰嗦,再也不问关于钰娴的事,其实我还是爱着你的,我想与你长相厮守,

傅谦,我知道错了,你别与我置气,我们好好的,我们重新开始,就像从前那么恩爱好不好?你说过会照顾我一辈子,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听着她的哀求,傅谦的心底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恐慌,只因如今的他竟然不会再为她的眼泪而紧张,更没有心疼的感觉,出口的声音,漠凉得连他自己都陌生,

“你想多了,我没有不管你,你和女儿,我依旧会照看。”

“你知道我要的不仅仅是锦衣玉食的照看,我要的是你对我的情意!”身为女人,她有自己的尊严,从来都是傅谦讨好她,她不屑于跟他说软话,今日她却什么都不顾了,近乎祈求的与他商议着,

“今晚留下来好不好?我……我想给你生个儿子。”

主动说出这样的话,她的脸一片烧红,自己都觉得很羞耻,如此明显的示好,他应该懂得吧?

当他的终于覆上她的时,感受到那一丝温热,怡珍心下稍慰,等待着他转身。

然而下一瞬,他竟掰开了她的,并未转身,望着茫茫夜色,义正言辞地道:“大夫说你身子虚弱,当需休养,近来不适合再怀孩子。”

道罢,他再不停留,绝然抬步离去。

那是她抛下脸面换来的最后一丝希望,漫漫漆黑唯一的一点星光,等待着他来点燃,他却毫不留情的将其掐灭!

那决绝的背影在黑夜逐渐变得模糊,划伤她双眸,无边的夜色笼罩着立在门前的她,怡珍的心逐渐下沉,只觉自己已经被他逼到悬崖边上,无路可走。

她骂不得,哭不得,恨无用,求无果,绝望又无助的倚着门板滑至地面,悲愤的哀嚎声在寂静的夜里愈显清晰!

那凄厉的声音传进傅谦的耳,他也只是脚步微顿,终究没有再拐回去。

所有的耐心已被消磨殆尽,他不愿再去说尽好话,费心澄清,也许两个人应该冷静一阵儿,才能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听她那意思,这话是太夫人拆穿的,那么钰娴肯定也知道真相了吧?当他回到织霞苑时,已然做好被钰娴审问的准备,出乎意料的是,钰娴并未询问什么。

宽衣坐于帐后,沉默许久,心神不安的他终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放下的书,钰娴看了他一眼,眸一派了然,她已然猜到他指的是什么,却没有探究的**,“你想说什么,我听着,不想说的,我不会过问。”

饶是她不提,他还是觉得应该把话说清楚。犹疑片刻,傅谦深呼一口气,主动告知,

“我来你这儿,其实不是太夫人的意思,是我自己想来,这一点,我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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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你坏透了

说话间,他一直在看着她,但见她神色极为平静,淡应了一声“知道了”,而后便躺了下来,兀自将锦被盖好。

看来她的确知情,“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他认为自己有必要给她一个解释,只可惜钰娴并无好奇心,“无非就是你和怡珍之间的矛盾,其实你们的恩怨,外人不好评判,所以我还是不知道的好。”

闻言,傅谦忽然就笑了,他很欣赏钰娴的豁达,也很羡慕她的通透,“你说的对,与己无关之事,的确不需要多管。这是我跟她的恩怨,我会处理好。之前撒谎是我不对,往后我不会再对你说谎。”

傅谦的确是个坦荡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成亲头一日便告诉她,他心有所属一事,这大概也是钰娴所能认可的,他唯一的优点吧!

至于这次他为何扯谎,她不想追究,反正已经过去了,知道得少一些,人也会轻松些。

将纷杂的情绪抛诸脑后,钰娴合上了眼,侧身先眠,傅谦瞄她一眼,小心翼翼的勾起她那垂落于枕边的一缕长长的青丝,绕于指尖,缠上几圈。

室内的烛火微弱的跳动着,凝神细思的他眼烦闷渐散,越显柔和平静。

今晚的傅恒亦是高兴得睡不着觉,先前大夫是说过东珊可能有了身孕,但那个时候并未确定,他便想着东珊可能只是月事推迟。

今儿个终于确定喜讯,得知自己要当爹,他这心情自是激动不已,轻抚着她的小腹,傅恒只觉好神奇,

“我浇灌的种子发了芽,很快便要结出一个小娃娃,我希望是个小女孩,像你一样甜美可人的小闺女,你说好不好?”

红唇微撇,东珊娇哼道:“那等她出生后,到底谁更漂亮?”

“自然是你最漂亮,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你最好!”说着傅恒揽着她的窄肩,在她面上轻啄一口,温柔而深情,笑问她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思量片刻,东珊眨着细密的眼睫认真道:“我还是想要男孩,假如是女儿,那额娘肯定会失望,还会催着咱们继续生孩子,但若头一个是儿子的话,额娘得了孙子,如愿以偿,便不会再管咱们,我也不必再有压力,往后生男生女都无所谓咯!”

神色朗悦的傅恒抵着她光洁的额,笑打,“这个还没出生,你已开始设想第二个?”

脸蛋儿微红,东珊窘迫的捏着指小声否认道:“我只是假设嘛!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生孩子,毕竟那么遭罪,且孕期还有许多顾忌,着实累人,还不都是为了你。”

她自己还像个孩子,却为了他而妥协,傅恒心生感动,点了点她的琼鼻,轻声许诺,

“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我答应你,生完这个便歇一歇,好好养身子,如此咱们才能好好享受甜蜜的日子。”

听到最后一句,东珊捏了捏他的耳珠,嫌弃地“咦”了一声,“就猜你又在想羞羞的事。”

她的呼吸温温热热的流散在他耳廓边缘,轻而易举的牵动他心扉,凝视着怀娇柔的佳人,傅恒的目光放肆的自修长的天鹅颈一直往下移,隐约可见那交叠的衣襟内,暗影勾勒出一道沟壑,深深浅浅,惹来无限遐思。

不过多瞄了两眼,他便口干舌燥,脑海又有不可言说的画面浮现,“我想要你,我敢承认,你敢说你不想?”

娇哼一声,东珊甚是庆幸,“我是女人,我可没有隐藏的一条龙,不会如你这般煎熬。”

“女人也会有想法,”为了证明他的论断,未及她回过神,他已噙住她的小耳朵,用舌尖细细描摹。

东珊难抵他的温柔攻势,强忍许久,终是自唇缝里溢出一丝娇媚的哼咛,“别这样,你明知道不可以,何必使坏?”

“那你说实话,可曾对我有念想?”

“才没有,”将将否认,他的唇又随之而来,东珊微偏头,酥麻难耐,嘤声求饶,“好难受,你坏透了,不许欺负我……”

傅恒却不罢休,趁哄道:“想要便直说,我自会如你所愿。”

他的声音低哑惑人,不怎么平稳的气息与她暗暗纠缠着,使得她逐渐发热,不自觉的向他贴近,但理智告诉她,千万不能放纵,

“大夫说现在胎象不稳,不可乱来。”

孰料他竟道:“礼尚往来,乃传统美德。”说话间,他的悄然下移。

幽隐月光映照着被密林掩盖的峡谷,谷内有一方奇石,细心打磨雕琢可得美玉,附近有一汪泉眼,若将玉杵置于其,便有泉水涌出,琼浆流溢,堪称奇景!

惊诧的东珊紧握住他的臂,不自觉的抓扯着他的衣袖,万未料到他竟会用这种方式来帮她。

她明明想推拒来着,可那种奇特的感受迷了她的心智,以致于她歪在他肩头,任由他胡作非为。

细碎的声音自贝齿间溢出,时高时低,于傅恒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鼓舞,他的长指不自觉的加重了拨弦的力道,那曲调渐渐变得慷慨激昂,听着雅乐的东珊如置云霄宝殿,羽化成仙!

飘于虚空的她没了着落,紧紧的抓着他,无力依偎在他怀,周遭宁静无声,惟余她的心跳,剧烈得好似山崩海啸,轰隆作响!

餍足的她再无说话的力气,红唇紧抿,歪着小脑袋在他胳膊上睡着的模样一如黏人的猫儿,看得傅恒心底一阵柔软,爱怜的亲吻在她额前柔柔落下。

她的腹蕴育着生命,而她,便是他的命,往后余生,他会倾尽所有,给她最好的一切!

四月初二春景盛,柳绿花繁引蝶蜂,今日乃是东珊十岁生辰,章佳氏将一大家子都请来,为她办了五桌宴,庆贺她生辰之喜。

萨喇善亦得到邀请,打算带淑媛前去,淑媛却有所顾忌,“上个月我才回了娘家,这个月又回去,会不会不合规矩?”

“今儿个是你九嫂的生辰,小舅子下帖邀请,咱们当然得去捧场。只要你想去,便无需顾忌其他,额娘那边由我去说。”

她自然是想回家的,家里有母亲和她的兄嫂们,她巴不得天天儿的住在娘家呢!点了点头,淑媛细声表态,

“那就劳烦你了。”

明明是夫妻,说话却这般见外,不满的萨喇善抬起指尖在她脸蛋儿上轻掠一把,凝视着她,趁讨要好处,

“你若真心谢我,不如送我一个香吻?”

淑媛明眸圆睁,面露诧色,看了看四周,梨花怡然映窗扉,日头那么亮堂,他竟然又生歪念?羞窘的人儿小声嗔怪道:

“青天白日的,不可胡来,晚上再说吧!”

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呢!萨喇善不愿久等,与她讲起了条件,“现在只亲一下即可,到了晚上便要加倍,亲两口,你自个儿看着办。”

回想起他平日里的做派,淑媛极为认真的琢磨道:“即便我不亲你,你也还是会强吻,根本不会顾忌我的意愿,所以这个条件有何意义?一口两口又有什么区别?”

瞎说什么大实话!她这么一绕,成功的把他给绕迷了,好像的确是这样哎!茫然了一瞬,他立马清醒过来,

“我主动和你主动,意义大为不同,你就说你亲不亲吧!”

为何非得逼她妥协呢?淑媛闷叹一声,默然片刻才问,“我不答应,你就不带我去了吗?”

她那莹亮的眸光似乎夹杂着一丝委屈,逐渐暗淡,莫非是不喜欢他与她讲条件?意识到不妥,萨喇善当即改口,

“不亲也带,同你说笑呢!莫当真。”

他这个小媳妇儿平日里闷不吭声,即便生气也窝在心里不会告诉他,是以他不敢轻易得罪,好言哄劝着,还说她这对儿耳坠不够亮眼,又拉到她妆台前,亲自为她挑了对镶金米珠的葫芦耳坠,

“你瞧这对儿,金灿灿的,多耀眼。”

淑媛并不喜华丽之物,平日里惯戴玉石珍珠那般素雅的首饰,奈何萨喇善如此热情的为她挑选,她若逆他之意,岂不是驳他的颜面?

无奈之下,她只好任由他帮忙给她换耳坠。

她的耳朵小巧莹润,煞是喜人,萨喇善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耳珠,惹得淑媛偏头轻颤,提醒他快一些,

“时辰不早了,咱们得尽快赶过去,总不好让人等着,以免失礼。”

既如此说,萨喇善也就不再耽搁,整理罢仪容后便带着她去往承恩公府。

踏足府,走在熟悉的青石板上,看着假山附近盛开的海棠,淑媛只觉惬意自在,萨喇善分明瞧见她面上的笑意渐深渐浓,似蜂蜜流化于心底,甜丝丝的。

当他们到得宁辉院时,但见堂内欢声笑语,东珊今日身着正红缎绣牡丹蝴蝶纹单氅衣,喜庆明艳的色泽越发衬得她光彩照人。一众亲眷皆送上贺礼,东珊感激道谢,并未当面拆礼。

傅恒身为东珊的夫君,他的礼肯定不一般,众人皆好奇,这当就数傅玉嚷得最响亮,

“这可是弟妹来此的头一个生辰,老九给她准备了什么宝贝?打开瞧瞧呗!让我们大伙儿掌掌眼!”

耐不住众人起哄,傅恒遂命人将礼抬上来。

随着红绸被揭开,但见一株两尺多高的红珊瑚映入眼帘,活像盆栽小树!

珊瑚色泽繁多,其以牛血红和朱红最为珍贵。如此高大完整的朱红珊瑚甚是少见,饶是承恩公府之人见惯了珍宝,也不由啧啧称奇。

尤为特别的是,这些珊瑚枝上还悬缀着一些洁白圆润的小东珠,傅宽奇道:“九弟这是何意?为何要挂东珠?”

傅玉默默数了数,一共十颗,略一深思,已然明了,“珊瑚上头挂东珠,可不就是弟妹的名字嘛!一共十颗,弟妹正好十岁,寓意深刻,老九真是有心呐!”

起初东珊也没能明白,直至老解释后她才恍然大悟,再看向傅恒时,她的眸光越发温柔,颇为动容,

“难为你平日里那么忙,还要费心为我准备礼物。”

她的生辰,一年只一次,傅恒当然上心,这珊瑚树他年前就开始托人找寻,之前寻的他嫌太小,不满意,上个月终于寻到一株大珊瑚,颇称他心。

至于这东珠更是难得,先前成亲时,皇上赏了六颗,皇后娘娘赏了四颗,其余的颗则是他找了个铺子才搜集而成。

硕大的东珠只有帝后才能使用,其他的宗室贵族只能用小东珠,是以傅恒竭尽全力,寻找的都是在礼法规制以内可用的东珠。

瞧见东珊面露惊喜,傅恒便觉这工夫没白费,“我这一生有样事最重要,为皇上效力,孝敬额娘,讨夫人欢心。”

傅朗笑提醒道:“等孩子出生后,还有第四件,与捣蛋鬼斗智斗勇。”

章佳氏只道风水轮流转,“恒儿小时候最调皮,往后也该让我那小孙儿治治他。”

眼看着小舅子和他媳妇儿感情那么好,萨喇善羡慕不已,惊觉原来女人都喜欢收礼啊!他合该给淑媛送点儿什么,指不定她会感动呢?

贺礼展示过罢,丫鬟上前请示是否开席,章佳氏随口问了句,亲眷们可有到齐。

五夫人主动回道:“额娘,就差怡珍了。”

章佳氏不悦蹙眉,暗嗤这个怡珍总是摆架子,“既然她不得空,那便不等她。”

如若不等她就开席,怡珍过来瞧见,心细如她,肯定又会多想,斟酌再,四夫人提议道:“左右时辰尚早,不着急开席,要不再等一刻钟?”

眼见太夫人没否定,四夫人做主命人再去催一催。

东珊倒是无所谓的,大家都在场,坐一起说说话,权当打发光阴。

淑媛最喜欢这样热闹的场景,即便她话少,听旁人说也是欢喜的。

正喝着茶,门前有人高呵一声,说是表少爷来了。淑媛抬眸一看,原是她表兄广廷。

这帖子是傅恒下的,当时广廷不确定今日是否得空,并未回准话,只道尽量到场。这一上午没见他,傅恒还以为他赶不过来,也就没再等,未料他还是忙里抽闲来捧场了。

章佳氏一看见侄儿,心欢喜,问他父亲可有归来。

广廷给姑母请了安,而后才答话,“原本阿玛的信上说是今日到京,我便在家等着,后来又说路上耽搁了,估摸着后日才能到家。”

“回来就好,你和咏微的婚期便可提上日程。”章佳氏欣慰笑叹,东珊也很期盼,毕竟表姐和广廷早已定亲,去年广廷还了举人,已然立业,合该早日成家,往后她想见表姐便容易些。

傅招呼他坐下,问及舅父阿克墩出使准噶尔一事,广廷只道父亲的家书只提过只言片语,

“阿玛说,噶尔丹策零遣派使臣哈柳与他们一道入京,商议边界划分一事。有使臣同行,这行程自是会慢一些。”

傅玉啧叹道:“这只老狐狸,怕是又要狮子大开口。”

使臣的职责便是争取最大的利益,傅认为这无可厚非。

搁下茶盏,傅恒藐然一笑,“咱们皇上可不是会吃亏的主儿,他提他的,皇上也只是听听,如何决断,还是由皇上说了算,他敢不同意那就继续打!”

广廷倒觉得此人已经不足为惧,“当年他与纯悫公主的额驸交战,屡战屡败,不得已才停战向咱们求和,如今他忙着休养生息,应该不敢再轻易征战。”

淑媛凝神细听,每每瞧见兄长们探讨政事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她便心生钦佩,不禁在想,她这些兄长们,将来应该都会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吧?或在朝堂上指点江山,或在沙场英勇征战,谁会名垂千古,青史留名?光阴将是最好的验证。

坐于一旁的萨喇善不知淑媛在想些什么,但看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广廷身上,唇角似乎还噙着一丝笑意。

这就怪了,她只会对丫鬟们展颜,面对他时甚少有笑脸,如今看到广廷居然会笑?而广廷又是她的表兄,难不成他俩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却因为皇上赐婚而被拆散,淑媛心有所属,所以才无法接受他?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便觉心头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在上涌,又塞又堵,甚是难受。

偏偏此刻人多,他什么都不能问,越发觉得憋屈。

刚想起身出去吹吹风,忽闻门口有人慌张小跑进来,颤声禀报,“太夫人,听风阁出事了!珍姨娘她……她要上吊寻死!”

一众人正在说笑逗,骤闻此讯,屋内蓦地一静,而后轰然而炸,窃窃私语,傅谦满目愕然,立时起身,实没料到怡珍竟然会有轻生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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