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31)(1 / 2)

你话呢!少把话头扯远!”

被拆穿的傅恒甚感委屈,“额娘,我可是您的亲儿子,您宁愿相信外人的片面之词都不信我的为人?”

他居然还好意思用这种无辜的眼神来装可怜?“你的品性娘最清楚不过,争强好胜,不愿低头。丹珠也没冤枉你,可不就是你把人家的纸鸢又挂到树上去。”

母亲一直训他,连个座位也不让,身形颀长的傅恒就这般立在堂下,虽是听着训诫,但态度并不恭敬,半垂着眼皮懒声反驳道:

“但凡她向我道一个谢字,我也不至于如此。”

在章佳氏看来,这事儿根本就没那么严重,“男子汉就该有风度,你管她说什么,耐心解释一句,道个歉便可轻易解决之事,为何偏要撕破脸?”

可傅恒不这么认为,他的出身注定了他不必去看周围人的脸色,加之他又是家的老幺,性子也就相对傲慢些,“她无礼在先,我何必论什么风度?”

“人是姑娘家,你实该让着点儿。”

章佳氏正苦口婆心的劝着,却被儿子回怼了一句,“又不是我媳妇儿,我惯着她作甚?”

“嘿!你这孩子越来越放肆!”章佳氏还想再训,他却借口说什么与鄂容安约了今晚看戏,不在家用膳,告了辞转身就走,不肯多留片刻,气得章佳氏捏了捏眉心,暗叹儿子大了管不住啊!真得快些娶个儿媳进门好好治治他这臭脾气!

月上柳梢之际,飞彩楼门前宾客渐多,只因今晚的《贵妃醉酒》不简单,请的可是大名鼎鼎的柳五爷来扮贵妃,是以今夜的飞彩楼格外热闹,聚集众多看客,其不乏一些仰慕柳五爷的贵妇人或是妙龄少女。

众人陆续进场时,却有门两人立在门前,踌躇不前。

身着莺色坎肩,脸盘儿莹润的那位虽是满含期待,却始终没勇气再向前,咬了咬唇,眸色迟疑地与身边人商议道:“东珊,要不还是算了,咱们回去吧?”

彼时东珊正欣赏着飞彩楼那重檐歇山式的青瓦顶,飞翘的四角如展翅的蝶,在天幕勾勒出赏心悦目的几道弧,如此气派的戏楼不由令人联想这里间会是怎样的雅致富丽,藏贤蕴才。,,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惩治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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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夫人见状,欣慰笑赞,“还是九弟你有法子,我怎么哄都难如他的意。”

眼瞧着孩子在受苦,四夫人舍不得打骂,唯有顺着,偏他只想下床跑,正愁没法子管教呢!傅恒带来的书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同为男子,傅恒更加了解少年心性,“现下他腿脚不便,无法再跑出去玩耍,自是急躁,男孩子才不稀罕什么吃的,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向往神话故事,尤其是这种英雄事迹,这故事长着呢!足够他消停几日。”

如此,四夫人也就放心了。

进来许久没见兄长,傅恒顺口闲问,“四哥呢?又有应酬?”

说起这事儿,四夫人就来火,“这两日的天儿时冷时热,他一个没留神感染了风寒,还在喝药呢!却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晌午仍旧去应酬,回来便说头疼得厉害,我命人煎了药,他服下后就睡了,这会子还没醒。

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近几日万不能再让他饮酒,过两日是永绶之母的寿宴,他若是前去,少不了又得被人灌酒,还是你代你四哥去贺寿吧!”

永绶?那不就是宁琇的阿玛嘛!对此傅恒颇觉好奇,“咱们家跟他们交情一般吧?差人带礼不成吗?怎的还得要我亲自过去?”

“关系是一般,永绶虽已逝世,他的身份却摆在那儿,咱们可不能慢待。”

什么身份?“据我所知,永绶的阿玛揆叙乃是纳兰·容若的二弟,四嫂说的可是这层关系?那也未免太远了些。”

若真只是为这个,倒也没必要劳傅恒亲自走一遭,“其实纳兰·容若还有个弟,名唤揆方,娶了康亲王杰书的女儿之后,揆方便贵为和硕额驸,他们夫妻俩育有两子,永绶和永福,只可惜郡主与额驸皆早亡,他们的儿子才交由兄长揆叙抚养。”

这么算来,永绶也就是康亲王的外孙,而康亲王又是礼亲王代善的孙子,所以永绶也算是皇亲国戚,捋清这几人的关系后,傅恒才终于明白,为何四嫂一定要他代他四哥过去贺寿。

即便不喜应酬,礼数却也少不得,无奈之下,傅恒只好应了。

日之后的晌午,傅恒去赴宴时发现鄂容安也在,这才想起鄂容安与永绶之子宁琇颇有些交情,来贺寿倒也正常,忆起那日在戏楼发生之事,傅恒笑问鄂容安,

“你不是要还折扇吗?可有找到小东子?”

今日的鄂容安一身银色绣竹叶暗纹长衫,青封玉带下方垂系着一枚蓝田白玉镂空方形坠儿,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如今再听到小东子这称谓,他只觉好笑,“找到了。”

居然真被他给找着了,傅恒还以为那就是个骗子呢!“哦?莫非他真的是宁琇的表弟?”

摇了摇头,鄂容安笑得意味深长,“哪里是什么表弟啊!”

“我就说嘛!肯定是个小骗子!”傅恒暗赞自己有先见之明,鄂容安正待讲明小东的真实身份,忽闻前方有人打招呼,

“小九儿,小容爷,稀客啊!”

傅恒循声望去,就见来人一身浅葱色长衫,态度虽谦恭,但眉目间隐着一丝傲然之气,不卑不亢,只是朝他们微颔首,身板依旧挺得直。

瞧见此人,鄂容安并未吭声,面色淡淡,傅恒立定,笑应道:“原是李兄……”

恰逢东珊带着咏微和芸茹一起去往前厅,路过此地,瞄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东珊笑起哄,

“咦?那不是李侍尧嘛!要不要我过去与他打声招呼,顺便让你们说两句话?”

咏微面色顿红,有心无胆,忙拉住她的小声制止道:“还是不要了,人多的场合,我不能见他,那边好几位男宾呢!咱们皆不认得,还是赶紧走吧!”

实则东珊也就是吓吓她,她当然晓得这样的场合不该过去,本想继续向前走,却无意瞄见鄂容安的身影,默立在一旁的鄂容安也正好看见了她,他不愿与李侍尧打交道,正好借故离开,信步走向东珊这边。

念及上次的恩德,东珊对他的态度十分温和,“上回走得太急,回来后才发现我把你的帕顺给带了回去,已然清洗干净,我这就命人将帕取来。”

鄂容安摆了摆,只道不必,“帕子是新的,未曾用过,你留着用便是。”

东珊还以为他是不想再用她用过的东西,便也没强求,杏眸盈光,窘然一笑,“真是不好意思,吃您的糕点还拿您的东西。”

月间桃花盛放,小园香风弥漫,缭绕在行人之间,鄂容安面向她时笑意清浅,格外放松,

“我与宁琇有同窗之谊,帮你也是应该的,小事一桩,无须挂怀。”

那边厢,傅恒正与李侍尧说着翰林院之事,期间提及鄂容安,却未听他回应,好奇侧眸,发现他人竟行至旁处,正在和姑娘说笑。

能让鄂容安笑出来的姑娘一定不简单,傅恒定睛一看,忽觉怪异,只因那位身着若竹色对襟盘扣裙裳的姑娘瞧着明明很陌生,却又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在他心腔蔓延,深感诧异的傅恒忍不住上前道:

“姑娘,我觉得你很面熟啊!”

这不是那位冰块小九爷嘛!当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又撞见他!日光映照下,悬挂在他衣衫盘扣间的蜜蜡珠翠十八子越显莹润夺目。

相比鄂容安的素净温雅,傅恒这身派头略显华贵张扬,个头儿颇高的他打量她时眉目间尽显桀骜之态,东珊心下嫌弃,本着坚决不能承认的原则,冷脸嗤道:

“登徒子见谁都眼熟!”

嘿!这丫头居然敢斥责他是登徒子?被揶揄的傅恒眉峰上挑,不由气结,她却和姐妹们一起转身离去,再不理会他,只余一袭墨亮青丝悠悠垂落的背影,踩在青石板上的花盆鞋传来清脆的声响,震得傅恒面露窘色,红一阵,白一阵,愣是想不出反驳之词。

这会子人多,咏微只与李侍尧对视了一眼,颔首以应,并未说话就被东珊给拉走了,她还在奇怪傅恒为何会说东珊面熟,刚想问她,就见前面走来两位姑娘,都是东珊家的亲眷,众人见面少不了寒暄客套,咏微也就没会询问,想着等宴后回房再细说。

她们已然走远,傅恒仍闷着一口气,抬步向前走去,李侍尧见状摇头轻笑,“不怪人家说你,你这搭讪的方式的确老套了些。”

“谁与她搭讪了?我是真的觉得她面熟,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傅恒自认说的都是真心话,李侍尧却以为他是生了旁的心思,打笑道:

“莫非这就是传闻的一见钟情?”

怎么可能?傅恒不屑嗤笑,“我像是会对姑娘家一见钟情的人?”

这一点鄂容安可以作证,傅恒还真不是那种见色起意之人,与他认识那么久,也没见他夸过哪位姑娘。

先前出去应酬,时常会有姑娘家来伺候敬酒,或温婉娇俏,或妩媚勾人,皆入不了傅恒的眼。

在傅恒看来,有姑娘的地方就会有麻烦,是以他总是下意识躲得远远的,不愿与姑娘们多打交道,今日主动与姑娘说话,无非是因为她像某个少年罢了!

猛然想起才刚鄂容安的笑容,傅恒忽觉哪里不对劲,

“你为何对她笑?你也觉得她眼熟对不对?你不是见过小东子吗?方才那位姑娘又是何人?”

如此简单之事,傅恒居然还没反应过来,鄂容安也不明言,故意卖关子,“你猜。”

深思片刻,傅恒恍然大悟,“难不成她是小东子的龙凤胎妹妹?”

“……”如此离奇的事他是怎么想出来的?鄂容安深感拜服,哑然失笑,忍不住提点道:

“你不是说小东子穿着不合体的宽大衣衫,还说她娘里娘气吗?你就没觉得怪异?”

这番话,倒是点到他心坎儿上了,“你说得对,的确很煎熬。”

“那就勇敢的说出来呗!不过一句话的事儿,‘我喜欢你’四个字而已,多简单呐!”

东珊的鼓舞给了他勇气,鄂容安再不犹豫,将心一横,干脆直言,“我喜欢你。”

点了点头,东珊颇为赞许,“就像这样!直接跟她表白,管她会不会应,先表白再说。”

察觉到她有所误会,鄂容安凝望着她,眸含盛情,再次点明,“东珊,我喜欢你!”

“啊?你说什么?”骤然被表白,东珊愣怔当场,感觉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栽进了深坑里,“你……不是喜欢哪家姑娘吗?”

“是啊!那位姑娘近在眼前,名唤东珊,正是你。”目光交错的刹那,鄂容安再不闪躲,也不愿再隐瞒什么,此时此刻,他只想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告知于她,

“近来我总会不自觉的想起你,你的一颦一笑,皆在不经意间刻进我脑海之,起初我还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后来才明白,我对你似乎已经有了别样的感情。”

骤然的告白着实惊了东珊,方才他所说的那番话,她一直以为他指的是旁人,压根儿就没考虑到自己,此刻听到鄂容安的肺腑之言,她一时间难以接受,大脑嗡鸣凌乱,

“你一直叫我小兄弟,我们不是朋友吗?你怎么突然说这些奇怪的话?”

“先前不晓得你的真实身份,我才那般称呼,后来知道你是位姑娘,那我自然不会再将你当兄弟。”

尽管他解释得详尽,她仍旧觉得匪夷所思,失了惯有的从容,再也笑不出来,眼神也变得慌乱,

“可我们认识的时日并不久,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怎么可能对我有什么感情?”

“有日久生情,也有一见钟情,感情之事本就难以琢磨,并非相识长短可以衡量。”既已道明,鄂容安便不再犹豫,将那串取了出来递给她,

“东珊,这串算是我的一番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再次看到那条碧玺串,东珊不知所措,下意识站起身来,与他保持距离,

“那日我与小蓝说得很清楚,那方帕子只是我还给你的,并非相赠,也不代表我对你有什么,若然让你生了误会,那我向你致歉。你不欠我什么,无需回赠,我不能收你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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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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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珊受伤,责任在他,他若不闻不问,似乎太过冷血。蓝瑾说她扭伤了筋,却不知现下如何?依照东珊的脾气,八成会恨他,以为他是故意伤人,可他向天发誓,真不是有心!

愧疚与不安不断的在他心底翻搅着,以致于他这两日觉都睡不好。思来想去,傅恒还是觉得应该主动承担责任,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是以才有了今日的拜访。

宁琇只与鄂容安相熟,与傅恒尚未单独见过面,对于这位小九爷的来访甚感疑惑,但还是热情招待,请他到堂内入座。

寒暄过后,傅恒命人奉上补品,说是赠与东珊,以示歉意。

宁琇笑容还在,只不过略有些僵硬,一时间没能明白他的意思,“敢问九爷此话怎讲?”

傅恒早已备好说辞,答得气定神闲,“那日在街市上不小心撞到东珊姑娘,她才会摔伤,后来听休如的妹妹蓝瑾说东珊崴伤了脚,我心里过意不去,这才前来探视。”

据宁琇所知,东珊出事那日,的确是说要和蓝瑾一起买胭脂首饰,难不成真的街市上撞见了傅恒?

“可二妹说她是自个儿摔伤的啊!”

依照傅恒对东珊的了解,她可是得理不饶人的,应该会向她兄长数落他的不是才对,这次居然什么都没说?此刻傅恒才意识到他对东珊的认知似乎有偏差,暗叹自己小人之心,又不便与宁琇细说,遂借口道:

“大约是令妹心地良善,不想让你追究我的责任,这才选择隐瞒,息事宁人。”

宁琇心道:二妹一向不吃亏,不像是会委屈自己吃哑巴亏的人啊!这次居然没找傅恒的麻烦,当真稀奇。

此次傅恒主动过来道歉,宁琇没理由再责备,遂大度一笑,“既是无意,料想东珊必定能谅解,好在并未伤及骨头,无甚大碍,九爷无需自责。”

这么一桩小事,若搁以往,傅恒必定不会放在心上,偏偏此次他心神难安,

“虽是无心之失,到底还是伤了人,这些补品皆是赠与东珊姑娘的,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

明知做这些于事无补,但傅恒还是想见一见东珊,打算当面向她致歉,以示诚意,然而当他说出这个想法时,宁琇却是面露难色,

“东珊现在脚伤未愈,不能到前厅来,后院是姑娘家的闺房,九爷也不便过去,你的话我一定会带给二妹,还请九爷见谅。”

他今日过来就是想见东珊,看她是否还在生他的气,见不着人他如何安心?不甘心的傅恒耐着性子与宁琇商量着,

“我只见她一面,道个歉就走,不会耽搁太久,你若不放心,可随我一道儿过去。”

旁的事都好说,唯独与妹妹声名有关的,宁琇绝不能乱来,“纵然我是她兄长,也不便去她闺房,九爷的诚心在下心领,料想东珊也不会怪罪于您,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实在不便见外男,九爷您该明白这一点,莫为难在下才是。”

眼瞅着宁琇面上带笑,态度却是坚决,傅恒也不好再强求,只得罢休,就此告辞。

丫鬟探听罢消息小跑着回去汇报,东珊暗自庆幸,还好兄长拦得紧,她实在不愿再和傅恒碰面,说是来致歉送补品,指不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送走客人后,宁琇不便去妹妹房,便让夫人索绰络氏过去一趟,问个清楚。

还好丫鬟早已上报,东珊晓得傅恒的说辞,便顺着他的话音对嫂嫂说,的确是在胭脂铺外被他给撞倒,

“当时倒也不怎么疼,我也就没找他的麻烦,后来又走了几步路才觉疼痛难忍。我又怕说出来之后,兄长便不许我再出去玩儿,这才没敢说实话,并非有意隐瞒,还望嫂嫂见谅。”

妹妹说得有理有据,索绰络氏也就信了她的话,指着那些个补品说是傅恒送来的,

“小九爷本想亲自与你致歉,被你哥拦住了,他这态度也算诚恳,你莫与他置气,安心养伤。”

东珊才不愿收这礼,暗嗤此人虚伪至极,可又不敢当着嫂嫂的面儿明言,以免嫂嫂又要追问两人究竟有什么仇怨。

思前想后,她终是忍下心的怨愤,佯装平静的应承着。

想起夫君之言,索绰络氏又道:“对了,你大哥跟我说,傅恒特地交代让你务必打开这方红木盒子瞧一瞧,至于是什么,我也不晓得,你自个儿看看吧!我先回了,等会儿茵茵睡醒瞧不见我又该闹了。”

待送走嫂嫂走后,东珊才舒了一口气,咏微拿起那方红木盒子,很好奇里头究竟装了什么,东珊不屑扭脸,咬牙恨声道:

“这个傅恒惯会做表面功夫,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我才不稀罕,扔了吧!”

“那也得看看是什么再决定扔不扔。”说着咏微做主帮她将盒子打开,瞧见那小玩意儿,竟是笑出了声,

“这个小九爷可真有意思!”

会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表姐夸赞?东珊忍不住瞄了一眼,奈何前面有竖起的盒盖遮挡,她根本瞧不见。

知她只是嘴硬,咏微便主动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好让她看个仔细。

东珊打眼一看,不由蹙眉,竟是个不倒翁,那圆润小人儿的眼神瞧着十分无辜,上头还写着“小九儿”个字。

心下窝火的东珊抬起细长的食指戳了戳小人儿的脑袋,小人儿便向后倒去,紧跟着又弹了起来,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懵然可怜又无助的模样惹得东珊哑然失笑,忍不住又拍了拍那不倒翁,想起傅恒的可恶行径,口忿忿念叨着,

“自以为是,傲慢无礼,该打!”

咏微故作嫌弃状,“既然不是什么珍宝,那就依你的意愿,直接扔了吧!”

然而东珊却反悔了,眨了眨眼睫,鼓着香腮强辩道:“我才不稀罕什么珍宝,这不倒翁虽是普普通通的小玩意儿,却能让我解气,我这脚一疼就打它,权当是在打傅恒。”

“所以你二人究竟有什么仇怨?”索绰络氏走的时候将芸茹也带走了,现下房无外人,咏微再次问起到底最近发生何事,她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自己最要好的姐妹,东珊没理由隐瞒,遂将前因后果大致复述了一遍。

至此,咏微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这次过来瞧你神色郁郁,还以为你是受了伤疼痛难忍才寡言少语,原是有烦恼。你呀!如今有事竟连我也瞒着。”

东珊只想尽快将这苦恼忧愁之事揭过去,不到万不得已不愿多提,“姐姐见谅,并非故意隐瞒,只是鄂容安是个好人,我却拒绝了他,让他失了颜面,这事儿并不光彩,不便提及。”

细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咏微并非真的怪她,随口一说罢了,“说来这个傅恒也是稀奇,竟为了鄂容安来找你,虽说兄弟情深,可也不该对你对啊!”

东珊对傅恒的印象本就不怎么好,西郊那日他救她一回,她才对其稍稍改观,岂料他竟又来找麻烦,使得她越发讨厌此人,

“纨绔子弟,大都趾高气扬,认为所有人都该听他的,他自以为是为鄂容安好,殊不知这是在害人。”

“傅恒是家的老幺,上头那么多兄长宠着,脾性是躁了些,”这一点咏微也认同,但她还是不大理解,

“不过那鄂容安可谓是出类拔萃,性子也温和,妹妹你为何不愿考虑他?”

没有陷进情网的局外人,自是通透,“我对他并无心动之感,也就不愿冒险去与他谈情说爱,毕竟将来的事难说,若是入宫,对他是一种伤害,即便不入宫,回家议亲,我也是配不上他的。”

咏微笑她太谦虚,“你祖上可是叶赫纳拉氏族,世家贵族之女,怎么就配不上他们西林觉罗氏?”

都是自家姐妹,东珊无需在她面前刻意自谦,所言皆是实情,“那都是从前的荣耀,如今家里只剩我们四个姑娘和我兄长这一个男丁,鄂堂身居要职,自然想寻个权臣之女做儿媳。

我并非适合的人选,此事希望不大,所以我不愿去尝试,以免到时候他为难,我自个儿也难堪。到头来还不是得遵从长辈的意愿?再不甘心也得放弃,既如此,又何必用承诺去束缚彼此?”

咏微经历过,自然更懂得她的顾虑,“说到底你还是未动心,才能置身事外的与我讲这番大道理。我又何尝不懂这些个规矩,奈何自个儿心已动,便总是不由自主的期许着能有个结果,既欢欣又忐忑,着实难熬,你能守住自己的心,倒也算幸事一桩。”

好在还有表姐理解她,否则东珊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如傅恒所言那般,太过冷血。

有人安慰,东珊这才好受了些,接下来这几日无人打扰,她安心养伤,未再多想。

每个人性子不同,对待感情的态度也就不同,有人执拗,有人豁达,她能想得通透,鄂容安却是踏入了死胡同,不愿回头。

近来他一直念着她,却又实在想不出找她的理由,这一日陪母亲用午膳,听母亲说起蓝瑾生辰将至,问他可有备礼,他才惊觉自个儿竟是忘了这重要的日子,暗自思量着这是个好时。

饭毕,鄂容安去找妹妹商议,往年她过生辰皆会请她的闺友们过来同庆,想来今年也不例外,他便央着妹妹到时将东珊也请来。

不过几日的光景,原本神采奕奕的兄长明显消瘦,形容憔悴,唯有提及东珊时,眼才有几点星光闪现。

蓝瑾顿感为难,扯着绢小声道:“东珊姐姐怕是不会来的。”

鄂容安也明白,自那日之后,东珊肯定对他怀有芥蒂,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纵使她不愿理我,也应该会给你一个面子,你且试一试,兴许她愿意前来呢?”

并非她不愿意尝试,而是试过太多次,均已失败告终,她已无颜再去打扰东珊,心虚的蓝瑾耷拉着耳朵,试图令他放弃这个念头,

“大哥,我知道你想见她,我也很想帮你,可是姐姐她真的来不了,她的脚崴伤了,不能随意走动。”

实在不知该如何扯谎,蓝瑾唉声叹气,被逼无奈,只好道出一半儿实情。

鄂容安一听这话眼布忧色,神情异常紧张,“她怎会受伤?何时的事?怎的一直没听你提过?”

傅恒再嘱咐,不许她将此事告知她兄长,若然泄露,定会找她问罪,心有顾忌的蓝瑾终是选择隐瞒真相,

“呃……我也不太清楚,前两日去找她时才晓得她摔伤了,倒也不严重,我是不希望你担心,才没跟你说。”

今日实在瞒不住,她才会道明,果不其然,兄长一听这话再也待不住,立转步子往门口走去,“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吓得蓝瑾赶忙上前拦住他去路,“大哥你冷静点儿,我去看望她是以闺友的身份,你又是以什么身份?你这般贸然拜访,肯定会惹宁琇怀疑。宁琇若是问起你和东珊是什么关系,你该如何作答?”

妹妹的连番追问令他哑口无言,他方才一时情急,浑忘了顾忌自己的身份和后果,但东珊受伤,他怎能不管不顾?

“可我担心她的伤势,不去见见我放心不下。”

蓝瑾暗叹兄长这是一着急就糊涂,“去她家就能见到她吗?宁琇会让你进他妹妹的闺房吗?根本不可能的,你这样只会给东珊姐姐添麻烦,让她难堪而已。”

妹妹之言如冷水泼覆,彻底打消他的念头,可不做些什么他始终难安,思量再,鄂容安决定让妹妹送些补品去探视东珊,顺道儿再帮他捎一封信。

实则东珊想说的是,她根本就不曾向菩萨许过选的心愿,她求的是落选啊!

但这话她只是想想,不敢在嫂嫂面前道明。古人们都将神明之事看得极重,嫂嫂态度坚决,连兄长都说她该去,无奈的东珊只好答应。

拜罢菩萨,回来的路上,索绰络氏又要拐去街市上买些物什,果不其然,爱闲逛是女人的天性,不论古今,东珊若是腿脚利索,定然跑得比谁都快,奈何她的脚不方便来回上下马车,便老老实实的待在车等着,一直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只是她没想到,此刻会在自家门前碰见傅恒!一瞧见他的身影,东珊原本闲适的目光瞬时变得凝重,下意识往后退去,对他防备深甚。

眼见人从马车上下来,一袭绣琼花的紫裳清新雅致,在春日里显得格外夺目,傅恒望着她的身影,难免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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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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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却觉得小舅舅没有错,“也怪丹珠姐姐态度不佳,好歹也该先致歉才是。”

“纵使对方无礼,他也不该再把纸鸢放回到树上,这……这不是打人家的脸嘛!”章佳氏实在想不通透,

“他与那些个公子哥儿们相处得倒是和善,怎的独对姑娘家这般苛刻?往后若是成了亲,还不准媳妇说他一句?”

皇后并未放在心上,轻笑道:“没那么严重,额娘请宽心,说到底还是没遇见心仪的姑娘,他才没有忍让之意。”

“咱们家挑媳妇,可由不得孩子们做主,是否心仪不重要,门当户对,温婉贤淑才是必须考量的。”

长辈们考虑的终归要深远些,皇后也不与自家母亲辩驳,她还得去趟慈宁宫,快去快回,免得耽误了与母亲用膳的时辰。

与母亲交代过罢,皇后换了身蜀锦团花水蓝圆领对襟的长褂,戴着镂空护甲,搭着太监的腕出了梢间。

目睹女儿离开,章佳氏愁眉紧锁,担忧不已,“恒儿得罪了太后的外甥女,会否被太后处置?”

公主年纪虽小,到底是在宫长大,遇事并不慌张,还晓得安慰长辈,“祖母放心,太后明事理,不会随意责罚小舅舅。”

虽是这么说,其实她也很担心,却不知丹珠姐姐会不会歪曲事实,令太后有所误会呢?

这一路上,皇后已想过几种可能,连应对之策皆已琢磨妥当,到得慈宁宫时,但见温祺姑姑正在侍奉太后喝着云耳红枣蛇鱼汤,见过礼后,太后招了招,示意她来软塌上坐。

“听说你额娘入宫来了?”

太后慈眉善目,眼角的纹路皆是岁月的馈赠,纵使不能永葆青春,也要优雅的老去。她老人家说话声缓慢,时常给人一种亲切之感,但婆母与自家母亲终究不一样,在婆母面前,皇后时刻都得保持最得体的姿态,说话也要思前想后,争取做到滴水不漏,点头笑应,

“额娘她上午过来的,本想来拜见太后,却被丫头给缠住了,脱不开身。”

太后无谓笑笑,“祖孙俩难得相见,自是要多多相处。”

婆媳二人将将闲聊了两句,一旁的丹珠就沉不住气,委屈巴巴的向皇后告起了傅恒的状。

幸得她先前已听女儿讲述过事实,否则这会子只听丹珠的片面之词,还真会觉得傅恒胆大妄为。

即使她心如明镜,却也没有当着太后的面儿揭穿丹珠,毕竟谁都有护短之心,太后也不例外,且太后只是含笑听着,并无恼怒之态,料想她老人家只当这是小事一桩,不曾放在心上。

思及此,皇后故作不悦地轻嗤道:“这个老九,当真没个规矩,连姑娘家也欺负,浑没个肚量,待改日见他时必得好好训诫,为你出这口恶气。”

太后不甚在意的笑叹,“这状也告了,你也发泄了怨气,皇后自会为你讨回公道,先出去吧!哀家与皇后有话说。”

丹珠还想再说什么,又不敢违逆太后之意,只得呶着小嘴福身告退。

镂空龙凤香炉内青烟袅袅,四散出禅意,太后之所以请她过来,实则另有主意,

“傅恒今年十了吧?这婚事可不能再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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