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32)(2 / 2)

傅恒甚感好奇,问她从何处听来这样的说法,“我怎的从未听旁人讲过,历来表兄妹成亲的多不胜数,皆无人反对,为何你如此排斥?”

“那是因为他们都不了解……”东珊很想说他们不了解科学,但若说出来的话,傅恒肯定还会继续追问,她又该如何与他解释,科学到底是什么。

古人没有近亲不成亲的观念,皇帝直接就赐婚了,这可如何是好?焦虑的东珊忙问傅恒,

“圣旨还没下吧?你能否与皇上商议,婚事就此作罢?”

这还真有些为难,“皇上跟我说的时候,我想着你肯定没意见,便一口应下,已然点过头,怎能再反悔?”

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表兄妹成亲?万一将来的孙子出事,后悔晚矣!

傅恒并不晓得此事的后果,现下的他无法理解东珊为何笃定会出事,他觉着无可厚非,也就不愿去冒险逆圣意,

“你要知道,很多时候皇上看似随口一说,实则他早有谋算,包括这次赐婚一事,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会这般安排。毕竟念儿是愉郡王的女儿,她已被封为县主,皇上让咱儿子做她的额驸,那是高抬富察家,是想让咱们与皇室联姻,且他只是知会我一声,不是与我商议,所以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东珊也明白傅恒的难处,但她还是很不赞同这桩婚事,却又没有旁的法子,毕竟乾隆对傅恒十分优待,所做的一切安排大都对傅恒有利,连他们儿子的路都给铺了,赐婚也是旁人梦寐以求的,她若是再为此闹腾,似乎有些不识好歹,但两个孩子呢?

将来成亲后会是如何?东珊无法确定,她也没能力去拒绝这门亲事,只能暗自祈祷着老天保佑,希望后代不会被影响。

今年有孕的不止东珊,年初,正月间,纯妃晋封为纯贵妃,到得年底腊月初二,纯贵妃诞下一女。

自公主出生后,这十四年间,乾隆得的都是小阿哥,今年总算又添一名公主,乾隆心下欢喜,自是对这位四公主疼爱有加。

两个月后,乾隆十一年正月,东珊临盆,后半夜才有动静,卯时孩子尚未出生,傅恒本该去上朝,可他生怕出什么意外,破天荒的缺席没入宫,哪怕会被皇帝训责,他也不在乎,一直守在东珊身边。

上回他被挡在外面,这回无人敢拦他,傅恒全程都在里屋陪着。

好在这是第二胎,东珊时常走动,平日里心情也舒畅,这回生孩子尚算顺利,并未遭太大的罪。

千盼万盼,这胎仍是个男孩,稳婆笑呵呵的道着恭喜,东珊却失望的撇了撇嘴,望向傅恒。

傅恒自是晓得她的心思,亲眼目睹她生孩子的艰辛过程,傅恒心下动容,只觉做母亲太过艰辛!这样一个忍着巨大的痛楚,冒着生命的危险替他生孩子的女人,值得他倾尽所有去呵护!

满心疼惜的傅恒拿帕为她擦着汗,笑哄道:

“儿子也好,都是咱们的骨血,你可不能嫌弃他,你若想要女儿,且等你养好身子,咱们再接再厉。”

东珊不由想起傅恒的那个梦,想给他生个女儿估摸着不容易啊!纵然不理想,可生都生了,二儿子也是她的孩子,她自然是喜欢的。

稳婆为她清洗过后,疲惫的东珊看了孩子一眼,这孩子长得很像她,不大像傅恒,她实在没力气去抱,歪头便睡去了。

嬷嬷抱着孩子先出去,傅恒也没再打搅她,为她掖好被角,而后退出房门,这才入宫去处理政务。

今日傅恒没上早朝,众人议论纷纷,傅恒自知行为失当,特地去养心殿向皇上请罪。

乾隆倒是不在乎的,奈何其他官员都在盯着呢!干咳了一声,乾隆端起茶盏润润嗓,而后才语重心长地教导着,

“虽说情有可原,但你终究是没提前休班就缺朝,朕若轻饶了你,往后其他官员的妻妾们生孩子,都拿此做借口,不来上朝,岂不乱了套?是以该罚的月俸还是要罚,不能赦免,你引以为戒,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傅恒何曾将月俸放在眼里?只要东珊母子平安,他被皇上训诫几句倒也无妨,喜得儿子的傅恒心情大好,但在皇上面前不能表现得很开心,还是得装作一副十分自责的模样,拱忏悔,

“皇上所言极是,奴才坏了规矩,甘愿受罚。”

罚他只是做做样子,乾隆还真没为此事而恼怒,遂摆了摆,让他先去军处。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待到孩子满月的前两日,傅恒提前向皇上请休,说是后日要为儿子办满月宴,需耽误一日,乾隆特将身上的一枚玉佩赐给傅恒,权当是给孩子的贺礼。

接过玉佩的傅恒仔细一看,是块羊脂白玉,上面刻着吉祥如意四个字。一般给孩子送礼,很少有人送玉佩,皇上此举莫不是有什么深意吧?

也许是他想太多也不一定,傅恒没敢多问,拱道谢。而后又听皇帝念叨着,“老二还没起名?”

咦?皇上这是打算再给他的儿子起名吗?会意的傅恒当即摇头,只道还未曾定名。

沉思片刻,乾隆写下个字,赠与他的小儿子做名,傅恒接过宣纸一看,但见上写个字:福隆安。

瞧见“隆”字,傅恒不由捏了把冷汗,“皇上,这……这可是您的年号啊!犬子不该用此字做名。”

“那又何妨?先帝的年号里还有‘康’字与‘正’字,也没规定不许旁人用这些字起名。”

寻常人家用年号的字做名倒也没什么,毕竟山高皇帝远,没人去管,他可是臣子啊!用此字似乎多有不妥。

乾隆却是不在乎的,他连玉佩都送了,这名字更不在话下。

有皇帝发话亲自赐名,傅恒也就没再推辞,再次叩谢皇恩。

这事儿在府传开后,五夫人与夫人暗地里都在讥笑老四一家,“那年皇上为福灵安赐名,老四媳妇儿说他家明瑞生得早,皇上尚未登基,来不及赐名。

后来她又生下明芳,也没见皇上有所表示,她又解释说皇上日理万,不得空为每一个孩子都赐名,这老九家一添孩子,皇上也不忙了,又给定了名,这回可不是巧合了吧?”

夫人幸灾乐祸,“以往她时常到佛堂这边来诵经念佛,最近竟不见出门,估摸着是面上挂不住,气得不敢出来,怕人嗤笑吧?”

二月间,迎春花开,枯了一冬的枝叶吐蕊绽香,四夫人才用罢朝食,转悠至此,恰好听见她们的非议。

月梅心知她家夫人不爱与人起争执,遇到这样的情况,大都会直接离开,当做不知情,孰料今日夫人径直往前走着,似乎没打算闪避。

五夫人正说笑着,忽闻花盆鞋的声音由远及近,诧异回眸,便见西林觉罗氏正盯着她们,缓步近前。

她的面上并无笑意,八成是听到了什么,五夫人倒也不怕,只因她说的都是事实,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她也不起身,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

“吆!四嫂今儿个得闲出来了?”

打从东珊与五夫人起过争执后,四夫人一直站在东珊这边,与五夫人她们渐行渐远,但面上也还过得去,假笑寒暄还是少不了的,今日闻听此言,四夫人再也不想忍耐,势必要给老五媳妇儿一个教训,斜她一眼,揶揄道:

“不出来我都不晓得弟妹竟是这般想念我,时时刻刻的念叨着,为我家的事操心。”

夫人笑悠悠接口,“我们可都是为了你着想,为你打抱不平呢!同样都是嫡出,老四承袭了爵位,却不受皇上赏识,至今连军处都没进过,傅恒才二十五,竟已入值军处,又是二品大员,对比之下,我们都替老四觉得委屈呢!”

“可不是嘛!”五夫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故作好心的抱不平,“傅恒的两个儿子皆由皇上取名,四哥的孩子却没有这样的殊荣,他可是承恩公啊!总被九弟压着,岂不难堪?”

她们的每一句话,轻飘飘入耳,却如重石锤心。

太夫人去后,这个家便交由四夫人打理,她是承恩公夫人,名正言顺,谁也不敢说什么。有着掌家之权,四夫人时刻提醒自己将目光放长远些,不要为琐事斤斤计较,仰着脸面色不改,声淡神漠,

“皇上赐名,不仅是九弟的恩宠,更是我们承恩公府的荣耀,无谓纠结于究竟是谁家的孩子被器重。”

却不知她是真大度,还是假装,夫人心下冷笑,耐着性子为她摆明现下的局势,

“原本一家人的确不必分得那么清楚,可四嫂是否想过,老四醉心于书画,不大关心官场之事,已过而立之年,只担着工部侍郎的职位,傅恒却是户部侍郎,这六部之,户部最受皇帝重视,明摆着皇上更看九弟啊!

长此以往,指不定皇上会直接寻个由头,将老四的爵位给罢免,直接赐给老九,到那个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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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出生啦!没错就是《佛公主》里的男主,当时完结的仓促,很对不起看的小可爱们,在这本里会有二爷小时候的故事,就当弥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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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出事

夫人的话如刺扎心,四夫人惶了一瞬,眸光微凛,心道她西林觉罗氏族的女子,绝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当即正色道:

“四爷与九弟一向关系融洽,九弟又岂会做出坑害兄长之事?公爵承袭并非儿戏,岂能说换就换?四爷在朝,即便无功,但也未犯过错,平白无故的,皇上怎会削他爵位?说得好听些,你们是杞人忧天,难听些便是挑拨离间!”

亏着她们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么多,居然不凑效!五夫人故作心酸的蹙眉哀叹着,“四嫂这话忒严重了些,我们皆是为你着想,不希望你和四哥一直被九弟夫妇压着啊!”

“是啊!”夫人一脸诚挚的在旁帮腔,“我们只是看不惯东珊,你的品行,我们还是很清楚的,即便你对我们有所误解,我们还是心向于你,希望你过得更好。”

“东珊怎么了?就为了琇琇那件事?”西林觉罗氏实在无法理解,

“这都过去八年了,现今的琇琇温婉知礼,明年便要参加选秀,这都是额娘和东珊的功劳,她若不将那事儿戳穿,额娘也不会将琇琇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帮你教出这么一个乖巧的女儿,你实该感激东珊才是,怎能心怀怨怼?”

在旁人眼,琇琇的确是个好姑娘,但琇琇总认为她九婶是好人,还时常去南月苑那边,这可气坏了五夫人,尽管她总爱说东珊的坏话,琇琇也不信她,自家女儿与她的眼钉亲近,五夫人拦她不住,便觉着女儿不听话,不是养在自己身边的,果然与自己不一心啊!忿然的五夫人冷哼道:

“好人都让东珊做了,反正我们都是坏人呗!需知忠言逆耳,我们说的话虽是不听,却都是实情,轻重利害,料想四嫂你自个儿会掂量,可别等公爵夫人的位置没了,才来找我们哭诉!”

道罢,五夫人凤眸轻瞥,拉着夫人先行离去。

她们倒是走得悠闲自在,西林觉罗氏这心湖已被她们的言辞给搅乱,再难平静。

月梅早就心有不满,但主子不喜欢她说道四,她也就没敢啰嗦,今日又听这话,月梅不禁开始担忧,

“夫人,夫人和五夫人虽是长舌了些,可她们的话也不无道理。皇上对九爷的确太偏心了些,难保不会……”

接下来的话,月梅不敢再说,主子应该明白。道罢她已做好挨训的准备,然而主子并未接话,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那两位妯娌远去的方向。春风拂乱她鬓边的碎发,明明已开春回暖,她却觉心里凉飕飕的,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当天夜里,两夫妻就寝时,迟疑许久,西林觉罗氏才开口与傅商议,说是想分家。

才躺下的傅转了个身面向她,奇道:“好端端的,怎的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

“嫂和宝慧惯爱搬弄是非,今日又在背地里议论……”以往这些妯娌之间的口舌之争,她皆不会与傅说,今日实在忍不住,便将那些话都说与傅听。

傅听罢却是不恼,一笑置之,“咱们成亲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官场的那些名利我并不在乎,并不是每一个出身世家的人都喜欢做官,于我而言,还是字画更有意思,所以九弟得皇上器重我只会打心眼儿里为他高兴,又怎会去嫉妒?”

“我知道你不在乎,”起先西林觉罗氏还指望着夫君能够踩着富察家的高板飞黄腾达,位极人臣,嫁过来之后,她才发现傅并没有鸿鹄之志,反倒像是闲云野鹤,得过且过。

他的性格如此,她又不可能换夫君,便只能由着他,好歹傅也是承袭了爵位的,就这样过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可如今傅恒的官职越来越高,已有超过傅的迹象,那么爵位还能保住吗?

“你就不怕皇上真的将你的爵位给傅恒?”

傅从未想过这一点,他自认一向守规矩,并未犯下什么过错,“纵使皇上心里偏向九弟,也不可能随意削爵,你明知她们几个惯爱嚼舌根,挑拨是非,怎的也把她们的话听进了心里去?”

听出这话似有一丝责备的语气,西林觉罗氏顿感委屈,“你是我的夫君啊!我自然要为你着想,她们不说还好,一说我这心里就不安稳,我也不愿猜忌自家兄弟,更不愿再听她们胡言乱语,所以才想分家。”

看她似乎真有此意,傅干脆坐起身来,正色道:“额娘临终前的话你都忘了吗?这个家不能散,咱们富察家得凝聚在一起,不能因为我承袭了爵位,额娘一走,就将其他兄弟赶出府去,如此一来,我岂不成了薄情寡义之人?”

“那也不能养他们一辈子,你阿玛与他的堂兄弟们不也分家了吗?不可能永远住在一起吧?”实则她早有这样的念头,但一直没会提,只因她晓得傅重情重义,贸然提及,他肯定不会同意,今日之事正好充作由头,她才顺势说出心里话,

“他们大部分的开销都得由账房来报,你不管这些帐,自然不晓得咱们府上一个月的开销有多大!她们若是知好歹也就罢了,占了便宜也不知感激,总说些酸话来膈应我,我凭什么再继续管她们?”

她的态度令傅大为不解,“你一向大度,怎的今日说这等小家子气的话,传出去倒教外人笑话。”

正因为太过大度,她才一直忍让,可那些人根本不会感激,“这是事实,额娘将这个家交给我,我就得好好打理,府那么多的弟兄,他们都有自己的别院,为何不搬至别院去住?”

傅也是承袭了父辈的爵位,不可能独占祖宅,“可这个家不是我一个人的,你要分家,不能把老宅分了,那就得折成银子给他们。”

后续的事,她已经琢磨过,“给就给,我宁愿给银子,往后大家都清气,不必再在府瞧见她们,给我添堵。”

无奈扶额,傅闷叹一声,静下心来问她,“你是打算让所有的兄弟们都搬出去?”

西林觉罗氏沉吟道:“就老和老五一家,其他人我没意见。”

苦笑一声,傅暗叹女人一恼起来便连大局也不顾了,“你们妯娌之间有矛盾,我跟老老五可没什么过节,你这么做,我又该如何面对他们?你只让这两家搬出去,那不是厚此薄彼吗?

即便你对其他人没意见,剩下那几家见你赶人出去,难免会多想,认为你心里嫌弃他们,只是没说出来罢了,依照傅新、傅恒那脾气,估摸着会立马搬出去,你这是要让我把所有的兄弟都得罪个遍你懂吗?”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整日的听着她们的冷嘲热讽,还得养着她们?”这样的日子,西林觉罗氏已经受够了,

“我已经被堵了那么多年,如今由我当家,还不能做主吗?”

“她俩的性子你再清楚不过,当耳旁风即可,不必放在心上,忍忍也就过去了,她们只是逞口舌之快,你又少不了一块肉,分家的事万莫再提,别让我难堪!”

傅那副轻描淡写的态度令她心底的委屈感越发强烈,在他看来,她就该大度,该忍气吞声,他的面子才是最重要的,而她不过是他背后的女人,为他打理家业即可。

只因她是正室,她便不能拈酸吃醋,得对所有人都得宽容,不能失了风度,甚至连自己的想法都不能有,说出来他也不会站在她这边,他只会觉得她小题大做,斤斤计较。

那一刻,她不禁在想,若是东珊受一丝委屈,不管对方是谁,外人还是亲兄弟,傅恒都会为她讨回公道吧?

而她的丈夫,只会劝她忍耐,劝她以大局为重,何曾真正在意过她的感受?

心寒的西林觉罗氏再不多言,默默躺下,侧过身去,心里闷着一口气,始终咽不下。

看出她动了怒,傅亦躺下,伸搂着她,欲用柔情蜜意的来抚慰她,然而女人最在意的是心灵的慰藉,情感上没有任何弥补,还想要她的身子?恕她无法配合。

她以身子不适借口推拒,傅又岂会不懂,她是在赌气,面色不愈的他当下停了,“道理我都跟你讲了,怎的还要与我置气?惹你的是她们又不是我,你这般与我摆脸子有意思吗?”

她们的话只会令她动怒,傅的态度却令她痛心,“我哪敢与四爷置气,您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个家是你说了算,我没资格反驳。”

“我得顾忌整个家族,我也有我的难处,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呢?”傅只觉心累,捏了捏眉心,再次哄劝道:

“好了,消消气,别为这些小事伤神,大不了这几日我都不去卓儿那儿,都来陪你,可好?”

西林觉罗氏很清楚,自己应该顺着他给的台阶往下走,给他些面子,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可今晚的她格外难受,突然就不愿再妥协,失望至极的她根本笑不出来,依旧冷着脸,

“今晚实在不便侍奉,还请爷见谅。”

她的月事才过去,又无病无痛的,分明就是故意推辞,哄了许久都不凑效,傅再无耐性,当即起身更衣,大半夜的出了她的屋子,去往妾室房。

明知他要走,西林觉罗氏也不回首,不挽留,紧攥着被褥,满心的苦楚如锋利的齿轮,不停的转动,撕绞着她的心,难以消弭的悲恸自心田满溢,呛得她眼眸酸涩,豆大的眼泪颗颗滚落,落在枕巾边缘绣着的琼花上,洁白的花瓣瞬时被晕湿。

情字难枕,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感受到被夫君呵护的滋味,太懂事的女人,往往容易被人忽略。

而她只能独自咀嚼着伤痛,和泪咽下,长夜漫漫情渐沉,衾寒心冷无人问。

以往她有心事还会跟钰娴和东珊说,可分家一事非同小可,她若说出来,只怕她们会多想,是以她没敢与人提及。

傅不同意,分家的事只能作罢,她若是一意孤行,只怕傅会冲她发火。即便心不忿,西林觉罗氏终是没胆子撕破脸,只能继续将就过日子。

早在母亲病逝时,傅恒其实有过搬离的念头,他还私下里与老商议过,但老却说他俩是弟弟,上头的哥哥们都没发话,他们不能提出分家,除非上头有人提,他们再表态。

既如此说,傅恒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依旧留在祖宅。

月间,桃花又开,新柳迎风飞舞,闲来无事的李锦悦过来与东珊商议着,想出府踏青。

东珊倒是很乐意,但最近傅恒似乎很忙碌,白日里几乎都不在家,她得先与傅恒商议,等着傅恒休班,才能出府游玩。

“那也好,让傅新和傅恒两人商议好,他俩一起休班,咱们就能带着孩子们一道去西郊游玩咯!”

说起孩子,东珊已有半个月没见到儿子,却不知儿子何时才能出宫回家一趟。

当天晚上,傅恒并未回府用晚膳,东珊想着他可能有应酬,独自用罢晚膳又入帐等他,等到后来不知何时竟是睡着了。

夜半醒来,她一看时辰,竟已过子时,枕边依旧空空如也,诧异的东珊披袍起身,唤来蔷儿,命蔷儿去打探。

过了会子,蔷儿忧心忡忡的小跑着赶回来,说是书房那边也没有九爷的踪迹,下人们都说今夜并未瞧见九爷回府。

这是怎么一回事?东珊百思不解,即便他有应酬,一般亥时也就回来了,傅恒从不会在外过夜,怎的今日破了例?总不至于出了什么意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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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告诫隆傅恒

后半夜,东珊几乎都没睡着,下意识的听着屋外的动静,然而等到窗前微白,日升影移,仍不见傅恒归来。

洗漱更衣后,东珊正在用朝食,忽闻外头传来脚步声,东珊欣喜起身,以为是傅恒,放下筷子行至门口一看,竟是她表姐!

若是寻常走动,咏微应该面露喜色才对,但她此刻双眉紧蹙,步履匆急,似乎是有要事。

东珊忙迎她进屋,问她可有用朝食,咏微哀叹连连,一双秀眉紧蹙着,

“顾不得,家里出了事,广廷他一夜未归,今晨仍不见人,我差人去打探,听人说他连千步廊都没出,却不知是何状况,我寻思着傅恒也在户部当差,才来问问,看他是否知情。”

广廷居然也没回家?东珊越发觉得此事怪异,“傅恒也没回呢!难不成户部那边出了事?”

一个侍郎,一个郎,皆被扣留,到底是何因由?

咏微提心吊胆,来回踱步,东珊拉她坐下,命人给她斟茶,温声劝道:“我已差图海去打听,他应该快回来了,姐姐莫慌,等他回来问清楚再说。”

又等了半刻钟,图海气喘吁吁的小跑回府,说是去千步廊那边转悠了一圈,六部他是进不去的,但找了一个平日里相熟的侍卫询问。

侍卫说,昨儿个户部的人都被押送至刑部受审,听说户部出了事,但具体是何事,侍卫也不清楚。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咏微忙问图海,“广廷也被押去了吗?”

“表少爷是户部郎吧?听说郎也被押去了。”

一听说是刑部,东珊再难镇定,急急追问,“那傅恒呢?”

就猜夫人会过问,是以图海打听得很是详细,“咱们九爷先被皇上召进宫,而后又去了一趟刑部,但无人押送,应该只是去协助查案。”

究竟是什么案子,如此严重?

咏微惶惶不安,生怕广廷招惹祸端,在此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她打算回一趟娘家,看她阿玛是否知情。

刚要向东珊告辞,忽闻外头传来图海的惊呼声,“九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夫人一直在等着您呢!”

人回来了?东珊与咏微对视一眼,默契的往外屋走去。

傅恒不似以往那般精神抖擞,容色明显疲惫,才进门便瞧见咏微的身影,估摸着她是为了广廷而来,

“表嫂也在啊!来得正好,我也不用再差人给你报信儿。”

忐忑的咏微再顾不得客套,忙向傅恒打听,“广廷他人呢?还没回来吗?”

无奈的摇了摇头,嗓喉直冒烟儿的傅恒先坐下喝了半盏茶,解了渴,而后才道:“表哥他还在刑部,他所管辖的户部银失窃,丢了五千两银子,皇上龙颜大怒,正在彻查此事,所以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五千两?这可不是小数目,“怎么会这样?广廷他一向清廉,不可能偷银啊!”

“我当然相信表兄的人品,银子肯定不是他拿的,但银由他管辖,他得担责,现下所有的兵们皆在接受审讯,还是静等结果吧!”

如此重大的责任,难道都要由他来担吗?咏微眸黯心焦,却也深知傅恒亦牵连其,无可奈何。

夫君摊上这样的事,她做不到在家空等,只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广廷做些什么。打定主意后,咏微感激道谢,就此拜别,而后乘坐马车回往娘家,找她阿玛想办法。

瞧见女儿回家,不等她吭声,海望已猜到她的来意,主动对她道:

“皇上派了几个军处的人去调查此事,他知晓广廷是我的女婿,特地让我避嫌,此事我无法插,只能交代其他人,尽量将广廷从撇干净,但他能否躲过一劫,还得看他的造化。”

海望本想着户部是个肥差,是以极力将女婿往户部推,孰料他竟是时运不济,摊上这样的事,命这种东西,真的说不准,祸福难料啊!

“出了这样的事,估摸着广廷的官途堪忧!”

咏微不在乎广廷的官途如何,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千万不要被严刑拷打,吃尽苦头。

不止咏微担忧广廷,东珊也很担忧傅恒的处境。

南月苑,熬了一夜的傅恒这会子实在撑不住,朝食也没兴致,直接洗漱躺下,眼皮直打架,想睁开都困难。

坐于床畔的东珊看他这般无精打采,抬触了触他的额头,发现并不烫,不放心的她又问他,可有觉得哪里不舒坦。

傅恒反握住她的,熟悉的柔软触感令他莫名觉得心安,微眯着双眼,他朝她勉笑道:“没发热,也没有哪里不适,只是太困了而已,你别担心。”

她能不担心嘛!“你说广廷可能得担责,那你呢?你是户部侍郎,皇上会否怪罪到你的头上?”

这事儿傅恒也难预料,“皇上的心思,谁说得准呢?昨晚皇上的确训了我,让我尽快查出银是如何失踪的,我若能查出来,或许还能将功补过,如若不能,只怕我也得遭殃。”

寻常百姓家丢银子也就罢了,户部的银居然都能丢,着实出乎东珊的意料,“银的把守不应该很森严的吗?他们是如何偷走五千两的?”

傅恒也觉怪异,“需知他们出入银十分严格,进去时得脱掉自个儿的衣裳,换上银里特备的服装,出去时还得脱掉,得跨板凳,举,张嘴,看耳朵,严加检查,为的就是防范有人偷银子。

按理说这管控已十分严谨,居然还能失窃,真是匪夷所思!检查的如此仔细,银子能藏哪儿呢?”

听着傅恒的描述,东珊暗自琢磨着,口鼻耳、腋下,腿窝那是不可能的,脚底心亦不可能,男人身上还有哪儿个地儿能藏东西呢?

猛然想到一种可能,东珊干咳一声,迟疑道:“呃……谷道呢?有没有可能?”

傅恒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银子那么大,怎么塞得下?”

“那里……会收缩的呀!”东珊瞎嘀咕了一句,又觉得自个儿这话似乎不太正经,遂不再多言,

“瞎说罢了,算了不提了,你先睡会儿,休息好再说其他。”她刚要抽回,他却腾得坐起身来,神情凝重的喃喃自语,“对啊!会收缩,我怎么没想到呢!”

终于找到突破口的傅恒当即下帐穿鞋,迅速换上衣裳,说得再去刑部一趟,却被东珊给拽住,

“哎---你一夜未眠,还是先休息会子再去吧!我怕你熬不住。”

“此事得尽管解决,我才能有安稳觉睡,否则躺着也不踏实。”

他执意要出府,东珊拦他不住,只能在旁帮他系扣子。

待穿戴整齐后,傅恒再不耽搁,不怎么爱吃槟榔的他嚼了一块,强忍着困意,努力睁着酸涩的眸子,乘坐马车赶往刑部。

看他匆匆来去,连膳食都顾不得用,东珊心疼不已。

以往她还以为当官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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