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压低了声音答道:“阮公子确是阿弟的心上人,不过五年前便不告而别了,只托人送来了一株千年灵芝以及一封书信。”
云奏掀开帘子,探出首来,道:“能否让我看一看那封书信?”
他本睡得迷迷糊糊的,却是被急急停下的马车惊醒了。
环顾四周,此地离观翠山并不远,许今日便能抵达观翠山。
然而,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去观翠山,因为他尚未想出能代替叶长遥心头血之物。
加之眼前这那弱冠公子瞧来可怜,他想帮上一帮,是以,他才会有此问。
书信是自家阿弟之物,不该随意让外人看,女子正要拒绝,她足边的阿弟竟是猛地冲到了那病弱公子面前,激动地问道:“你可瞧见阮郎了?”
云奏摇首道:“我不识得阮郎,不知自己是否瞧见过他。”
女子将弱冠公子拽到一旁,又朝着俩人作了揖,并歉然道:“耽误两位了,实在对不住。”
叶长遥方要令马儿继续前行,却是被云奏制止了:“稍待。”
叶长遥回过首来,望住云奏的双眼,他瞬间清楚了云奏的心思,软声哄道:“待你的道行恢复了,我们再回来帮他找阮公子可好?”
倘若用叶长遥的心头血做引子,叶长遥将会丧失大半的道行,哪里能有余力再回来找甚么阮公子?
倘若不用叶长遥的心头血做引子,自己根本无法恢复道行。
云奏面上不显,唇角含笑道:“能帮便帮上一帮罢,至于道行不急于一时。”
叶长遥登时气急:“你太过不爱惜自己了,你可知自己现下的面色与死尸无异?”
他甚少对云奏说重话,一说出口便后悔了,即刻向云奏致歉:“抱歉,是我口不择……”
云奏打断道:“你不必向我致歉,我明白你是心疼我才这么说的,但是叶公子,方才你及时勒住了马儿,这位公子才得以捡回了一条性命,若有下回,他许会丧命于马蹄之下。”
“随你罢。”照叶长遥的性子,他自然愿意出手相帮,可目前而言,云奏的身体才是最为重要的,但他终究是妥协了。
云奏知晓自己令叶长遥为难了,下得马车后,握了握叶长遥的手,复又问那女子:“能否让我看一看阮公子的书信?”
女子不答,而是问弱冠公子:“阿弟,能让两位公子看一看阮公子的书信么?”
弱冠公子一派天真地问道:“看了阮郎便能回来了么?”
女子回道:“看了他们许能帮你找回阮公子。”
弱冠公子歪着头想了一阵,冲着云奏与叶长遥笑道:“你们要帮我找阮郎么?阮郎甚么时候能回来?”
云奏真诚地道:“我不知能不能帮你找回阮公子,但我们愿意试上一试。”
弱冠公子一手握住云奏的手,一手握住叶长遥的手:“两位兄长请随我来。”
原身已活了千万年了,但云三郎死时堪堪及冠,这弱冠公子瞧来较其还要年长上数岁,可这弱冠公子的智力恐怕不过七八岁。
云奏暗自惋惜,由弱冠公子扯着往前走。
不远处便是弱冠公子的居所了,他将俩人扯到自己房间,又从木枕底下珍之重之地取出一封书信来,好生轻抚了一番,才递予俩人。
叶长遥伸手接过,将书信从信封中拿出,上面赫然写着三行字:你我自此恩断义绝,山高水长,永不相见。
那阮公子当真狠心。
他压低声音问女子:“你阿弟可识字?”
言下之意是弱冠公子若是识字便不该再想着阮公子了。
女子示意叶长遥出了房间,才心疼地道:“阿弟六年前高中解元,然而,六年前那场高热后,他竟是一个字都不识得了。我曾念过那书信与他听,但他死活不信,认定是我蒙骗于他。阮公子是六年前离开的,临别前曾承诺待得到千年灵芝后,便会回来。阿弟服下千年灵芝后,不久,高热便退了,日日去村口等阮公子,逢人便问‘你可瞧见阮郎了?’,他甚至为了找阮公子走失过无数回,但阮公子却不曾回来过。”
叶长遥先是将书信放回信封中,进了房间,双手递还予弱冠公子,而后才又到了女子面前:“那阮公子可有家人?”
女子答道:“阮公子年幼时,家中遭盗匪洗劫,只他一人幸存,后被我父亲带回家中抚养。”
既是如此,便无法通过阮公子的家人得知其下落了。
叶长遥又问道:“阮公子可曾说过要去何处找千年灵芝?他又是托何人送来这千年灵芝与书信的?那人何在?”
“阮公子去了丹谷峰找千年灵芝,至于千年灵芝与书信,他是托本村的李先生送来的。”女子叹息道,“我曾问过李先生,为何阮公子突然变心了,那李先生居然告诉我阮公子爱上了一美娇娘,相较之下,阮公子更喜温柔乡,千年灵芝便当补偿我阿弟曾陪他睡过一夜了。我与阮公子年岁相当,乃是一起长大的,我不信阮公子会说出如此粗鄙之言,做下那等负心之事。”
她回忆着道:“六年前,阿弟卧病在床,阮公子侍奉左右,悉心照料,一日十二个时辰,他要定时为阿弟煎药,喂阿弟喝药,根本睡不上一个囫囵觉,整整一年,人都瘦了一大圈,但他从无一句怨言。可这五年来,他却连面都没有露过,容不得我不信。阿弟本就是个死心眼,发过高热后,更为死心眼了,一日一日,口口声声地‘阮郎,阮郎’,但他那阮郎……”
叶长遥闻言,瞧了眼弱冠公子,他正坐在床榻边,将自己的面颊贴在了他书信上,满面欢喜。
女子无奈至极:“断袖便也罢了,为何不挑个能靠得住的?”
云奏忽然出声道:“阮公子既然不曾露过面,仅凭李先生一面之词,你便定了他的罪并不妥当。”
女子愤愤地道:“他若不是变了心,为何会写下那般绝情的书信?”
“或许有苦衷罢。”云奏猜测道,“我不识得阮公子,更不知他为人如何,但你且仔细想想,一株千年灵芝价值千金,且有市无价,他若是已无心于你阿弟,为何要托人送来千年灵芝?为何不将灵芝卖了换取银两,以求今生吃用不愁?若说千年灵芝乃是补偿,他不过一个孤儿,这出手未免太过阔绰了罢?”
云奏言之有理,女子平息了怒气,冷静下来后,才道:“不知他会有甚么苦衷?”
俩人说话间,那弱冠公子已将书信收了起来,快步到了女子面前,问道:“阮郎何时能回来?”
见女子沉默不语,他又问叶长遥:“阮郎何时能回来?”
叶长遥面对弱冠公子满含期待的双眼,心有不忍:“我亦不知。”
弱冠公子接着问云奏:“阮郎何时能回来?”
“我不知他何时能回来,但我会尽己所能找到他之所在。”听得云奏这般说,他当即开心了起来,如孩童一般,扑入云奏怀中,闷声道,“你若是明日便能找到他之所在该有多好?”
云奏没甚么气力,足下踉跄,被叶长遥托住了后腰方才站稳。
“冒犯公子了。”女子将弱冠公子从云奏怀中提了出来,才问道,“两位打算如何找?去丹谷峰么?”
云奏颔首道:“我正有这个打算。”
弱冠公子乖乖地站在女子身旁,垂着头,露出一双洁白的耳朵,衬着墨色的发丝,显得那双耳朵白得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