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女子温柔地训斥道,“但你应当明白自己做错了,你不该对这位公子无礼,且这位公子身体不好,禁不住你这一扑。”
“阿姊,全数是我的过错。”弱冠公子又向着云奏道,“万望见谅。”
“无妨。”云奏向着姐弟二人道,“我唤作云奏,这是我的夫君叶长遥。”
云奏与叶长遥并未特意掩饰俩人间的关系,女子自然早已瞧出来了,并不吃惊,指了指自己的阿弟道:“阿弟名为子嘉,樊子嘉,我已成亲了,须得避讳,故而我的闺名不便向两位透露,我乃是这方圆百里内惟一的女先生,两位唤我樊先生便可。”
云奏发问道:“事不宜迟,樊先生,可否带我们二人去见李先生?”
“两位请随我来。”樊先生本想将自家阿弟留在家中的,又恐其无人照看,出了意外,索性带着他一道去了。
李先生住于村口,一身粗布麻衣,正在门口劈柴。
樊子嘉一见李先生,方要冲过去,竟是被阿姊拦住了。
他可怜地瞧了阿姊一眼,又朝着李先生扬声道:“你可瞧见阮郎了?”
李先生并未听见,樊先生气力不及樊子嘉,见樊子嘉欲要挣扎,从衣袂中拿出了一条粗布来,以单手将一头绑住了樊子嘉的腰身,打上死结,而另一头则绑在了自己腰上。
——她为了防止樊子嘉乱走,时常将自己与樊子嘉绑在一处,今日是樊子嘉向她保证绝不会走出村子,她才没有将粗布绑上的。
云奏见状,心道:手法这般熟练,显然已这般做过无数回了。
四人静待李先生将柴火劈好,才由樊先生道:“李先生,可否再问问你阮公子之事?”
李先生将柴火抱回庖厨,又出了门来,一面拍着身上的木屑,一面惋惜地道:“子嘉的失心疯还没好么?”
樊先生自是不乐意李先生说自己的阿弟患了失心疯,但阿弟的表现与失心疯有何异?
她暗叹一声,又重复了一遍方才之言。
李先生扫了云奏与叶长遥两眼:“他们是何人?”
樊先生据实道:“他们乃是两个过路人,菩萨心肠,愿意帮阿弟去找阮公子。”
“五年过去了,许那阮星渊连孩子都不止一个了,还找他作甚么?”李先生规劝道,“他本就是风流胚子,迷恋女色,对于子嘉不过是玩玩而已,并不当真。”
“不准你诋毁阮郎。”樊子嘉顿时怒气冲冲地要上去揍李先生,但因阿姊的体重,到不了李先生跟前。
李先生语重心长地道:“我李三从不说谎,子嘉你还是另觅他人罢。”
“我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只心悦于阮郎一人,你勿要胡言乱语,阮郎他怎么可能会有孩子……阮郎他许诺过我不会与别人生孩子的……阮郎他……”樊子嘉说着说着,红了眼眶,眼泪刷刷地流淌了下来。
李先生颇感歉然:“樊先生,你快些将子嘉带回去罢。”
樊先生哄不好樊子嘉,只得强行将樊子嘉带回家,临走前,对李先生道:“麻烦你将你所知之事说与这两位公子听。”
樊先生与樊子嘉走后,李先生将云奏与叶长遥请回家中,送上粗茶,才道:“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位请问罢。”
云奏开门见山地问道:“阮公子当真变心了?”
李先生毫不犹豫地答道:“阮星渊当真变心了。”
云奏二问:“阮公子去了丹谷峰,你是在何处遇见阮公子的?”
“我娘子出身于离丹谷峰下的丹谷镇,前一日,我陪着娘子回到了娘家,当日,我与娘子、岳母一道上了丹谷峰峰顶的丹谷寺拜神,在丹谷寺门口,我偶遇了那阮星渊,见他与一美娇娘举止亲密,立刻上前质问,他却是理直气壮地道‘我待子嘉本非真心,正欲返乡向子嘉说个清楚,既然偶遇了你,便劳烦你帮我带一封书信以及一株千年灵芝予子嘉’,他言罢,不由分说地向寺里的僧人借了笔墨纸砚,利落地写下了那封绝情信。”李先生不屑地道,“那般的负心汉不知给子嘉灌了甚么**汤,使得子嘉对他念念不忘。”
李先生这一席话全无破绽,李先生的神情亦无破绽,这李先生应当并无一句虚言。
云奏三问:“你可知阮公子下了丹谷峰后去了何处?”
“自丹谷寺一见后,我再未见过阮星渊,更不知他而今的下落。”李先生饮了一口粗茶,“我乃是子嘉与星渊——那阮星渊的启蒙先生,我更喜爱子嘉一些,子嘉断了袖,我虽觉可惜,但我尊重他的意愿,发自内心地祝福他能与阮星渊日久天长,然而,天有不测风雨,六年前,子嘉突发急症,卧床不起,病情好好坏坏,五年前,子嘉病入膏肓,那阮星渊听大夫道仅有千年灵芝才能救子嘉一命,当即启程去了丹谷峰,我还曾赞叹那阮星渊情深似海,毕竟丹谷峰险峻陡峭,要找一株千年灵芝,恐得豁出命去,岂料那阮星渊……”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续道:“我劝过子嘉不知几回了,子嘉不听劝,只会问我是否瞧见那阮星渊了。”
五年前,李先生想必被阮星渊气得不轻。
恰是这时,有一妇人从门口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竹篮浆洗过的衣裳。
见得妇人,李先生赶忙将竹篮接过来,又朝俩人道:“两位公子可还有甚么要问的?”
俩人不便再叨扰,别过李先生与李夫人出了门去。
云奏走出百余步,远远地瞧见李氏夫妇正在晾衣裳,纵然俩人皆是一身粗布麻衣,房屋亦很是简陋,但因俩人是一副恩爱模样,自是惹人生羡。
二更·阮郎归·其二
云奏与叶长遥又回了樊家去, 一进门,便见得樊子嘉在一旁哭闹着要去质问李先生。
他身旁的樊先生却是一言不发。
由于他们腰间的粗布尚未解去, 樊子嘉根本出不了门。
樊先生终究是女子,突地被樊子嘉闹腾得一踉跄,站稳后, 登时冷下了脸来:“樊子嘉。”
樊子嘉闻言,不敢再动, 只拿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瞅着樊先生。
樊先生瞧见俩人回来了, 软下声音来,问道:“如何?”
云奏并未事先询问于叶长遥,而是当即道:“我们须得启程去一趟丹谷峰, 你手头可有阮公子的画像?”
樊先生摇首道:“我手头并无阮公子的画像。”
由于之前樊子嘉曾言不知阮公子生得是何模样,因而云奏先问樊子嘉:“樊公子, 你若是见到你的阮郎, 可能认出他来?”
樊子嘉不经思索地道:“我当然能认出阮郎来。”
云奏又问樊先生:“我们能否带樊公子一道去丹谷峰?”
樊先生迟疑着道:“太过麻烦你们了罢?”
她手头并无阮公子的画像,她虽善画,但仅凭记忆作画,容易失真, 引起误导。
故而,她自是希望云、叶俩人能带着阿弟一道去。
可是, 一则,阿弟智力有损, 恐会增添麻烦;二则, 她不放心将阿弟交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