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不知底细的生人。
云奏明白樊先生的顾虑, 起誓道:“我定会将令弟全须全尾地送回来。”
樊先生无法决断,而她面前的樊子嘉像是方才才觉察到俩人的存在似的,含着哭腔问道:“你们可瞧见阮郎了?”
云奏不厌其烦地答道:“我们并未瞧见阮郎。”
樊子嘉伤心地道:“阮郎何时才会回来?”
云奏歉然地道:“我们不知。”
樊子嘉又回过首去问樊先生:“阮郎何时才会回来?”
五年过去了,阮公子并未传来只言片语,倘若不去找寻,恐怕直到阿弟百年,阮公子亦不会有丁点儿消息;但倘若找到了阮公子,阮公子当真如李先生所言,已成亲生子了,该如何是好?阿弟定然接受不了,可这么一直等下去并不是办法。
樊先生仰起首来,打量着云奏与叶长遥,半晌后,她有了决定:“我尚有一女儿要照顾,不能与你们同去,恳请两位公子帮忙照顾阿弟,阿弟不懂事,有甚么得罪两位公子之处,万望两位公子见谅,待他回来后,我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言罢,她将自己与樊子嘉腰间的粗布解下,双手递予云奏,道:“阿弟若是乱走,你便将这粗布绑于他腰上,我曾与他说过,他如若解了粗布,我便不认他这个阿弟了,是以,只消将这粗布绑于他腰上,便不怕他走失了。”
云奏接过粗布后,又瞧了眼天色:“我们这便出发罢。”
樊先生颔首,而后一面为樊子嘉擦着眼泪,一面望住了樊子嘉的双眼,嘱咐道:“阿弟,两位公子将带你去找阮公子,你要乖乖地听他们的话。”
樊子嘉兴奋地道:“我只要乖乖地听他们的话,就能马上见到阮郎了么?”
“希望如此罢。”樊先生又向着俩人道,“请稍待。”
她去樊子嘉房间内整理了些换洗的衣物,又将自己多年的积蓄全数取了出来。
“这些便当做两位公子照顾阿弟的费用。”她让樊子嘉自己提着行李,又将积蓄递向云奏,云奏竟是不接:“不必了。”
她将碎银与铜钱往云奏掌中塞,却是被云奏躲过了。
她不得不将目标转向叶长遥,然而,她却近不了叶长遥的身。
她抿了抿唇:“但是……”
云奏打断道:“没甚么但是。”
他又对樊子嘉道:“樊公子,我们快些启程罢。”
樊子嘉随云奏走出数步,又回到了樊先生面前:“阿姊,你当真不与我们一道去?”
樊先生摇首道:“抱歉。”
樊子嘉握了樊先生的手,良久,才猛然松开了:“阿姊,我定会带着阮郎回来的。”
樊先生眼见樊子嘉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到了樊子嘉身畔,喘着粗气道:“好好照顾自己,听两位公子的话。”
见樊子嘉颔首,她又向云、叶俩人道:“一月后,假若还找不到阮公子,还请两位公子将阿弟送回来。”
此地距丹谷峰并不远,至多一日便能到,去掉往返的两日,时间充裕,一月内假若找不到阮公子,恐怕那阮公子已不在丹谷峰左近了。
云奏答应了:“樊先生且放心罢。”
他与樊子嘉进了马车去,照旧由叶长遥驾车。
樊子嘉探首瞧着阿姊,直到再也瞧不见了,才抱着行李,端坐于马车内。
叶长遥自别过李氏夫妇后,便再未出过声,定是在生闷气,云奏见樊子嘉极是乖巧,便安心地出了马车去。
叶长遥默默地将辕座让出了一些,以供云奏坐下,但仍是不发一言。
云奏坐于叶长遥身侧,讨好地吻了吻叶长遥的面颊:“夫君,你勿要生我的气。”
叶长遥原在气云奏不与他商量,私自做下决定,但被云奏吻了面颊,又被云奏软声软气地撒着娇,一颗心脏霎时软得一塌糊涂,哪里还有余力生气。
他侧首注视着云奏道:“你该当以己身为先,丹谷峰虽然不远,但若是我们途中遭逢意外该如何是好?”
云奏将后脑勺枕在了叶长遥的膝上,抱住了叶长遥的腰身,进而以额头蹭了蹭叶长遥的小腹,道:“全数是我的过错,但我既已决定要帮樊公子找阮公子了,必须竭尽全力。”
云奏并未引诱他,可叶长遥却是有一弹指的恍惚。
连云奏的吐息,他都觉得灼热得过分。
云奏已有些困倦了,打了个哈欠,倏然窥见叶长遥的耳根微红,随即打趣道:“夫君,你在想甚么少儿不宜之事么?”
叶长遥怔了怔,坦诚地道:“对,我在想少儿不宜之事。”
云奏狭促地笑道:“三月的发情期不足以将你喂饱么?”
叶长遥直觉得自己被云奏的视线擒住了,逃无可逃,亦无逃跑的意愿。
他素来少欲,从来不曾料想过自己会沉溺其中,但与云奏做了真夫夫后,他竟是见识到了自己对于云奏无穷无尽的渴求。
他当即肃然答道:“三月的发情期远不足以喂饱我。”
云奏被叶长遥的坦诚羞红了面颊,遂大胆地埋下首去,以舌尖湿润了一点衣料子,后又仰首道:“今夜,你要如何便如何。”
叶长遥拒绝道:“你身体不好,万万不可对身体造成太大的负担。”
眼前的叶长遥一如发情期前的叶长遥,任他如何引诱,兀自岿然不动,实在可气。
他气得牙痒痒,哼了一声:“三月的发情期果真不足够,我该当日日发情才是。”
——他如若日日发情,叶长遥便须得日日与他耳鬓厮磨。
叶长遥又无奈又甜蜜地道:“不许说出自暴自弃的话,发情期明明对你而言很是难受,时常精疲力竭,食欲不振。”
“只要你在,我便不难受了。”云奏在心中盘算着该怎样诱得叶长遥上钩,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却已睡过去了,均匀的吐息打在叶长遥的腰腹上,再再考验着叶长遥的自制力。
叶长遥本是两手持着缰绳,情不自禁地腾出一只手来,轻抚云奏的鬓发。
天气炎热,那点的湿润不久便被蒸发了,再不可见。
他顿感遗憾,定了定神,才专心地驾车。
他们约莫是巳时一刻从樊家出发的,一直到月上中天,方才抵达丹谷镇的一间客栈。
——这丹谷镇是绕着丹谷峰而建的。
一路上,云奏睡睡醒醒,由于日光灼热,叶长遥生怕他晒着,为他披上了一件外衫。
但睡着睡着,这件满是叶长遥气息的外衫竟是被云奏压在了左颊下。
叶长遥抽不出来,只得又拿了一件外衫来。
马车一停下,叶长遥便撤去了外衫,又低首在云奏苍白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叶长遥已出了一身汗,云奏却是清凉无汗。
云奏咕哝了一声,本能将叶长遥的腰身圈得更紧了些。
叶长遥心生甜意,附耳道:“娘子,起来罢。”
娘子……
是叶长遥在唤他娘子……
云奏睁开双眼来,环顾四周,又一连打了数个哈欠,才慵懒地伏于叶长遥怀中,睡眼朦胧地道:“我们现下在何处?”
叶长遥抚着云奏的背脊道:“此地乃是丹谷峰下的丹谷镇。”
丹谷镇……云奏睡得迷糊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他从叶长遥怀中钻了出来,又将被自己压在左颊的外衫叠好了,嗅了嗅,才不舍地还予叶长遥。
然后,他掀开了帘子,马车里头的樊子嘉乖巧依旧,瞧着他道:“我等一会儿便能见到阮郎了?”
他好脾气地道:“我们今夜在客栈歇息,明日再去找阮郎。你且先下马车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