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伤三郎一分。”
住持大师并不相逼:“绿孔雀,你且慢慢考虑罢。”
云奏在叶长遥身后道:“你已是山神,得了孔雀肉有何好处?”
“山神?”住持大师冷笑道,“贫僧被囚禁在这丹谷峰,若是得了你的孔雀肉,贫僧便能下丹谷峰,出丹谷镇。”
“山神守护着这一方的安宁,乃是你的职责所在,你若是下了丹谷峰,出了丹谷镇,此地该如何是好?”云奏猛地咳嗽了数声,面色涨红,“你既是山神,便不该逃避自己的职责。”
住持大师讥讽地道:“你可知千百年被囚禁于此的滋味?”
“我不知千百年被囚禁于此的滋味,但是我知晓你定然犯了错,不然,即便你乃是山神,亦不会连丹谷峰都下不了。”云奏安抚地抱了抱叶长遥的腰身,而后从叶长遥背后出来了,与叶长遥并肩而立。
住持大师坦白地道:“贫僧的确犯了错,但主要责任并不在贫僧,三百年前,这丹谷峰山洪暴发,是降水过多的缘故。”
“丹谷峰山洪暴发之时,你却不在丹谷峰?”云奏见住持大师变了面色,便知自己猜对了。
他担忧地道:“我若是割下孔雀肉予你,我怎知你不会弃这方圆百里的百姓于不顾?”
未待住持大师答话,他又道:“被困在寺中的凡人除了阮公子还有几人?”
住持大师摇首道:“除了善安,再无一人,世人大多只顾自己,来这丹谷峰求取千年灵芝者甚众,但愿意付出相等代价者,百年间,惟有善安一人。旁的僧人皆是自愿出家为僧的。”
云奏思忖须臾,有了决定,向着住持大师确认道:“我若以孔雀肉交换阮公子的记忆与自由,你可否答应我守护这一方平安?”
于住持大师而言,自己的自由自然较善安要紧多了,立即道:“可。”
“那便好。”云奏变出一把匕首来,正要将自己小臂的肉割下一块,却是被叶长遥制止了。
叶长遥抓着云奏的手腕子,肃然道:“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腥甜直冲喉咙,云奏拼命地压下了,又反过来安慰道:“我无事,不过是割下一块肉来罢了,过几日,便能长齐全。”
言罢,他眼尾余光中映入了一个人,正是樊子嘉,樊子嘉浑身透湿,到了云奏与叶长遥面前,道:“我已向善安师傅道别了,我不要找阮郎了,我明白我的阮郎已不在了,云公子、叶公子,请带我回家罢,我想念阿姊了。”
樊子嘉身后不远处,立着善安,善安同样浑身透湿,僧袍黏在身上,瞧来较樊子嘉更为狼狈。
善安面无表情,扫了眼樊子嘉,便转身离开了。
云奏端详着樊子嘉,承诺道:“我定会将你的阮郎带回来的。”
而后,他又对叶长遥道:“叶长遥,松手。”
叶长遥不肯,俩人僵持不下。
樊子嘉一派天真地道:“我甚么时候能回家?”
云奏劝道:“夫君,左右不过一块孔雀肉罢了,你便忍心见樊公子与阮公子生离么?”
叶长遥被云奏逼得眼眶一红:“但我更不忍心见你从身上生生割下一块肉来。”
“我无事,不会太疼的,你可记得我曾被贯穿心脏,不过割下一块肉罢了,哪里会有心脏被贯穿疼?”云奏以左手掰开叶长遥的手指,一指,二指,三指……
正要去掰第四指,叶长遥竟是将手指从云奏的手腕上撤走了。
云奏仰首去瞧叶长遥,叶长遥立在雨水中,满面痛楚,叶长遥将斗笠让予他了,因而现下并未戴斗笠,雨水冲刷着叶长遥的面孔,叶长遥恍若正在流泪,叶长遥的发丝胡乱地黏在了面上、脖颈上,叶长遥明明生得阴鸷,能止小儿夜啼,但眼前的叶长遥却脆弱得如同三岁的孩童,甚么都做不得,可怜至极。
“抱歉。”他踮起脚尖来,于叶长遥唇上印下一个吻,方才利落地将匕首尖没入了自己的小臂。
叶长遥的唇瓣空前未有的寒冷,与雨水一般。
匕首一动,一小块肉便带着血液脱离了小臂。
他并未感觉到疼痛,因为他脑中挤满了叶长遥唇瓣的寒意。
他定了定神,将那一小块肉交予住持大师,道:“我信大师不会食言,望大师勿要让我失望。”
他的小臂生得粉雕玉琢,而今鲜血直流,使得那小臂散发出了扎眼的残艳。
叶长遥赶忙将云奏抱到了屋檐下躲雨,继而撕下衣袂来,为云奏将小臂包扎了。
云奏面上更添苍白,连唇瓣都无一点血色,但云奏的一双眼睛却是流光溢彩。
云奏注视着叶长遥,道:“抱歉,让你为我担心了。”
叶长遥叹息一声:“你该当向自己道歉,而不是向我道歉。”
云奏便抚摸着自己的小臂道:“抱歉,伤了你。”
叶长遥一时语塞,伸手将云奏拥入了怀中。
未多久,主持大师将那善安带来了,善安的模样不同于先前,一见到樊子嘉,便欢喜地道:“子嘉,你已能起身了么?”
樊子嘉却不理会善安,反是往云奏身后躲,又问云奏:“你是不是很疼?”
他其实根本不明白云奏为甚么要这么做,云奏适才拿的那物件应是匕首罢?那般尖锐之物刺入肌肤,更是割下了一块肉来,定然很疼。
“对,很疼。”云奏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疼痛,他尚在叶长遥怀中,伸出完好的左手,将樊子嘉眼前的发丝拨开,勉强笑道,“所以,你与阮郎要好好的。”
樊子嘉迷惑不解地道:“你的手臂疼不疼,同我与阮郎有何干系?”
云奏扫了眼善安——阮星渊,阮星渊让樊子嘉吃了不少苦头,他不能让阮星渊轻易地得到樊子嘉,便道:“待你回到家了,我再告诉你可好?”
樊子嘉乖巧地道:“好。”
“我们回客栈去罢。”叶长遥一手将云奏扛在肩上,一手提起樊子嘉的后襟,飞身而去。
待到了客栈,他便将樊子嘉丢进了房中,又抱着云奏回到了俩人的房间。
云奏几近昏迷,被叶长遥脱去了蓑衣、斗笠后,方才掀开了眼帘来。
窜入眼帘的叶长遥宛若惊弓之鸟,他怜惜地吻了吻叶长遥的唇瓣:“我想沐浴了。”
叶长遥请小二哥送来了热水,将云奏抱入热水中,一面为云奏清洗着,一面歉然地道:“被我扛着很不舒服罢,对不住。”
“我并不觉得不舒服。”云奏以指尖描摹着叶长遥的眉眼,欲要将其上的痛楚抹去,“但我还是更喜欢被你抱。”
叶长遥本想责备云奏,却不舍得,干脆不再提适才之事。
他亲吻着云奏近在唇边的掌心,道:“等会儿我便抱着你睡。”
云奏瘪瘪嘴:“夫君,你果真小气。”
叶长遥这才反应过来云奏所谓的“抱”并不是单纯的拥抱。
他无奈地道:“你受伤了,待你好些了,我再抱你罢。”
云奏愤愤地咬住了叶长遥的耳垂:“我伤的乃是小臂,又不是那一处。”
叶长遥不愿妥协,但一股子酥麻竟是从被咬住了的耳垂蔓延开去了,逼得他不得不妥协。
为云奏沐浴过后,他自去沐浴了,其后,才温柔地抱了云奏。
待得云收雨歇,他重新为云奏上药、包扎了,又为云奏擦过身,并将自己收拾妥当了,才拥着云奏入睡。
余韵渐退,在半睡半醒中,云奏回抱住了叶长遥。
外头风雨交加,不曾稍缓。
叶长遥听着风雨声,难以成眠。
云奏分明在他怀中,他却觉得甚是不安。
云奏一再地在他面前受伤,他却甚么都做不了。
他自诩道行不差,但为何无法将云奏保护周全?
他先前便不该松手,许有别的法子,不一定须得以孔雀肉做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