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有——她所不知道的——守护一人,万水千山、夜以继日,九死不悔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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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征带着满腔困惑,不得已跟着那几个卫兵离开。
“方征大人,请您跟我们去金秋林苑,瑶宴的客人们都住在那里。”
在远古时代还没有“某宫殿”等建筑称谓,国君居所的叫法都是“帝苑”“帝圃”。方征觉得,应该是因为他们要养动植物。祖姜的奇花异草、奇珍异兽都在那里。所以叫“林苑”。
至于“金秋”的名字……方征问道:“你们喜欢秋天吗?这昆仑山上的秋天是什么样子?”
方征已经知道这个远古的时代,四季时序有了名字。虽然各地叫法不一,但他可以自动对应到春夏秋冬四个季节。
那卫兵灵活地回应方征:“我们最喜欢秋天。秋天有成熟的谷物和果实、有肥壮的飞禽走兽。瑶城还是在下雪,但地里能挖出好多吃的。太阳也经常出来,天空会很高很蓝。”
如今是冬天,天上厚雾蒙蒙,那个卫兵眼中流露出一丝惆怅:
“而且,瑶城只在昆仑山中间,这昆仑山上,有无数的山峰,走也走不尽,数也数不完呢。很多地方是什么景象,其实我们都没看过。”
这倒是实话,方征知道昆仑被称为天下万山源头,很多山脉的发源地都在昆仑山中。它是巨大山系的主干。从地质学上来说,它又是板块大陆的交界处隆起的巨大弧度。瑶城的位置,只是某个靠近山系内围,海拔较平缓的两座峰头间所兴建的一座都城。尽管在这雪线上修建容纳几万人的城池已经是个奇迹,但它的占地面积比起昆仑山脉来说,仍只算得上沧海一粟。
方征心中感慨,昆仑山横跨两大阶梯板块,地理环境丰富。可以说是气象万千。穷尽人之一生,怕也是看不完它的“秋”字。方征忽然很能理解后世衍生出的昆仑神树西王母不死药之类的传说。
那个念头再次萦绕在方征心头:山海时代,既然有建木、有昆仑。到底会不会有长生之法呢?
当然,这一路方征无暇想得太多,轻轻放过这缥缈的问题后,他满脑子都被流云“知晓子锋能说话但不告诉你理由”吊得抓耳挠腮,恨不得现在就揪着子锋问个明白。但方征又想,既然之前都问不出来,子锋想必一定有无法诉诸于口的理由。”
可自己学写字的进度……在子锋无法语言表达教授的节奏下,非常缓慢。方征还记得在奇肱山谷里胡天胡地的那几天。倒是多认了几个字,可被那啥一打乱,自己又差点忘了。子锋不算是个严格的老师,自己也没做个自律的好学生。
子锋没有出现,自从方征进了瑶城后,一次也没听见他在附近的声音。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人太多,每次方征搜寻时,噪音和干扰都比从前多得多。
——你究竟在哪里?
方征忽然被自己吓了一跳,他刚才第一次发现,他在想念子锋。
我没有想念他!方征在心里严厉地责备自己: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他努力忽略心头异样的躁动,和情不自禁发红的脸颊。
方征在这一路上都无暇欣赏瑶城的风土人情,直到双脚跟随卫兵来到一所轩敞开阔的林苑附近,才有心思好好打量。
这建筑群落和最开始辛果她们把白牲赶过去的祭坛是互为犄角的关系。林苑外围驻守着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虽然叫“林苑”,但没有看到任何一颗高大的树,估计是为了防止有人使坏。只遥见里面栽种着许多低矮的花草,在冬天都五彩缤纷的。
所有的建筑都是独栋式的小阁楼,间空不大,一眼望去足有上百栋。木石结构外面都用牛奶和糯米灰涂成了白色。
里面看上去已经住了不少人。方征的察知力立刻感觉到,几栋楼的死角处,有人正在围殴争斗。当然他们的声音没有明显地传出来,外面的卫兵都还不知道。
方征似笑非笑:看来住在这个地方,相当有挑战性。
这里汇聚了祖姜大国主请来的大小部落首领。相当于迷你版的社会缩影。顺利全须全尾参加瑶宴的自然是强者。不知祖姜的大国主会不会在某个视线好的瞭望阁楼上,观察检视这些“玩具”们的一举一动。方征想,这真人版的火拼血腥甚至死亡,可比后世的电影好看多了吧。她可真会折腾。
交接的卫兵带着方征往里面走。方征注意到她们没有穿着甲胄,却穿着似金丝银线护住胸腹的软甲,造价不菲。除了美观之外,想必也有非常好的防御功能。方征知道,能在帝苑当侍卫的人,恐怕都隶属于祖姜的贵族后裔。这其中很可能有涂山氏和高辛氏等放狠话要报复他的家族成员。
可是方征决定住在这里。他来祖姜最想做的,是弄清楚该国对于华族山谷的威慑力究竟有多大。从而采取相应的方案抵御。这一切都要见过那位大国主之后再说。
看来,方征心想,他不仅要想法办法在雄性竞争中存活下来,还要防备这些卫兵们受高辛星等人指使来暗算他。
那些卫兵把方征带到了一栋独立小楼前,外表看上去像个四合院,进门后方征讶异地发现,里面竟然是三进的结构,有十多间木质隔间,像后世的厢房。
“我一人住?”方征惊讶地回看她们。
有个卫兵不时流露出傲慢视线,不冷不热对方征道:“是的,大人。”
“房间这么多,会不会安排其他人?”方征挑眉问。
“一般不会。”那卫兵声音更冷了,“毕竟其他首领,基本都带着护卫。和人挤就更住不下了。”
方征这才知道,原来被使者邀请前来参加的宴席的首领们,大都带着自己的亲信和仆从。无关人等虽然不能参加瑶宴,但他们在城里逛一逛是被允许的。许多部落首领就带亲族或继承人来长见识。当然,如果在城中邂逅一些美丽又有身家的女子就更好了。祖姜的女子只要愿意,是允许嫁出去过夫妻生活。这曾经是祖姜明令禁止的一项规定,在那位大国主上台后,也宽容地放松了。
方征也获知了,被邀请住在金秋林苑里的客人类型,虽然都为参加瑶宴而来,但动机很不一样。
第一种是缴纳贡礼来参加瑶宴的部族领袖。他们多半是仰慕祖姜的国力想要成为附属。祖姜大国主对于这种主动归附的,只要贡礼充足,都来者不拒。谁不希望自己的附属部落越多越好呢。这些人与其说是参宴,更像是展示性质的外交。他们会把贡品礼物摆满院子,方征一路走过来的时候,看着那些廊柱下有的拴着锦鸡、狸猫、甚至几只活孔雀。门口也挂满了他们自己带的彩帛等织物。他们被安排在更为宽阔的院子里,热热闹闹的起码有一百多人的声音传出来。
第二种就是祖姜大国主派出使者去邀请的了。通常是大小部落的领袖或身强力壮的继承人,带着一些仆役,这些英雄们跋山涉水,路上自然会遇到很多不可预知的情况,有不少都和族中强者同行。再是小部落或独行侠,也至少要雇个向导挑夫上昆仑山。他们的院落里总是传来兵器砰响,方征竟然看到了有个人把枪戈茅鞭等挂了一院子,几个黑脸的强壮武士围着他们的继承人,对路过的每个人都投以虎视眈眈的视线。
方征在询问后,得知有世仇的夏渚,并未派使者来祖姜。这倒是正常的。但他没想到虞夷和巴甸也有使者前来,当然不是他们的国君。而是相当于庆贺性质的外交,派来一些年轻人“开眼界”。巴甸倒还罢了,方征心想,虞夷居然也愿意派人给大国主面子?他们不计较连子锋的事情了?还是说,区区一个连子锋,不至于让祖姜和虞夷翻脸?虞夷的使者,又会如何看待“改换门庭”的子锋呢?
不管怎么说,方征终于弄清楚了,像自己这样,单独前来,没有个仆从,空着手不带什么礼物,孤零零的一个人,实属异类。
他的房间住所虽然有三进十来厢,已经是这里面最寒酸最小的一间了。怪不得有个狗眼看人低的卫兵,总是对他投以傲慢的神色。那想必也是大贵族家里出来的,自家的后院都比方征住的这间大。
方征懒得理会,他把院子门一关,就开始捣鼓自己的事了。院落里绮丽的珠串和黄金装饰并不能吸引他的兴趣。那些东西镶嵌在上好木料制成的家具上,或是悬挂在屋宇下方。风一吹就发出清脆的叮叮作响声。
方征一边磨重华剑。这把剑刃从来不卷。但方征还是时常磨砺。屋内有十几桶冰凉的清澈净水,有几桶里的雪还没有化尽。看来这些水桶里的水是由仆役每天捧了雪,化在里面。方征取了一桶来磨剑,墨色剑身浇雪水磨洗,看上去更加黑亮。
方征刚磨好剑,忽然院门就被踹开了。
几个身量壮实的人牵着几只猎犬站在方征门前,他们披头散发,头顶画着一个杯子形状的黑色花纹。他们口音浓重,但方征脑海中的转化,也勉强听懂了。
“就是你!”为首的那黑头人朝方征吼道:“就是你把九黎人弄走的!”
方征从来没见过这个部族,但不妨碍他忽然之间,脑中又断续冒出一点关于这个部落的信息。
当年九黎人在苍梧之渊上看守舜的陵墓时,抵御过很多敌人,结下了不少仇怨。其中一个部落,在湘水的东北方,他们叫做犬封。
犬封国的人训狗很厉害,他们有个首领叫做大行伯,几年前被九黎族人杀掉了。所以犬封人这几年一直卧薪尝胆,苦练战斗技能,势要找九黎部落复仇。
复仇在这个时代,并非是纯感情性质的东西,对于小部族来说,这是维系力量、让全族有目标导向、划分敌友的重要手段。
结果没想到,后来他们终于全副武装出动,却扑了个空。苍梧之渊的险峻的大平台上,九黎人走得干干净净,只有他们的干栏式建筑和许多猪粪,等待这些满腔怒火的战士们。
他们又费了很多功夫,终于弄清楚九黎部落的去向——原来他们并入了一个名叫“华族”的部落。
冤有头债有主,按照规矩,他们就把敌对目标变成了华族。只不过这部落的具体位置,他们也一直没找到。
所以来参加瑶宴的犬封族战士们,听到华族首领住在这里的消息,自然怒不可遏地第一时间过来寻衅。
他们看到方征就一个人,都露出了更惊喜的表情。
本来想的是一场恶战,都做好负伤的准备了。犬封部族的战士从来不怕受伤流血。他们是典型的男子父系公社制部族。战伤是勇士最好的勋章。
不过既然对面只有一个人,他们都有点遗憾,看来这回捞不到什么“勋章”了。这心情很快又换成了该如何处置方征才最能彰显他们战胜敌人的荣光。
方征无奈地想——素不相识,就被当成了敌人。左右无法讲道理,先全打趴下再对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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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很久以前驯化了狼,才逐渐变为如今的狗。犬封人的这些狗,还未完全脱离狼性,一只只龇牙咧嘴的。面露凶光,滴着口水涎液。
然而当方征持剑往前一跨,那汹涌的威压立刻让几只狗的尾巴笔刷似的“噌”地夹紧。它们不安地呼噜着,森白牙齿磨着。它们知道这是个难缠的强敌,它们选择提醒主人。这几只狗呜呜叫着去蹭犬封人的裤腿。
可是心性强悍的战士并不为之所动。他们踢着夹尾巴的狗:“跟老子上!!”
动物天生害怕火和兵器,他们以为这几只狗看到方征那柄剑有所忌惮。这几只都是族里富有战斗经验的老猎犬了,照理说,不该犯怯懦狗种的毛病。
不过,犬封人又心大地想,毕竟是畜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们率先咆哮着冲过去砍方征。那几只狗只好如离弦的箭一般,一同扑上去撕咬方征。
犬封人挥舞着石斧石矛。为首的犬封人是从前被杀死的首领大行伯的儿子,他年富力强,这回来祖姜参加瑶宴,也雄心勃勃地准备“睡遍祖姜的娘们”。在金秋林苑里的私斗是心照不宣的竞争,他就更卖力了。
方征站定原地,等待着所有祖姜人的斧戈长矛、还有狗的牙齿,全都要触碰他身上的那一刻,忽然发出金钟罩。他们就像扎在一堵硬邦邦的墙上,那几只狗更是差点崩碎了牙齿。都被自己的力量原封不动的加诸回身,弹飞了回去。
那些人力气不算小,但金钟罩作为能反弹的防御法门,他们力气有多大,就相当于有同样多大的力气打在他们自己身上。这些人难以置信地倒在地上,惊疑未定地看着还气定神闲,甚至都没有出手的方征。他们无比震惊,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巫法!”大行伯的儿子哆嗦着,咬牙切齿站起,不服输重新劈砍过来,吼着:“去死!”
方征略一挑眉,这倒是个不服输的战士,金钟罩短时间内不能用第二次。方征就挥出长剑,“铛”地和他格挡在一起。随即方征讶异:这人的力气,的确不可小觑。
方征自己的体质,是经过龟甲上功夫加持过的,第一第二式的修炼中,也提升了他自己的力量。重华帝剑坚无不摧,凭这两点,能接下他剑势的人,实在不多。
他们相持凝固了一瞬间,随即重华剑就如砍瓜切菜般,把那犬封族长的大石头斧子从中劈开,就像剪刀剪纸似的。
忽然间一只最大的狗从侧面往方征扑来,是那个犬封族长的狗。它虽然害怕方征,但忠心耿耿。眼见主人快受伤,不假思索地扑到那剑上,用血肉之躯去挡住势如破竹的剑势。
方征瞬间紧急撤力,这并不容易,但他还是惊险地刹住。甚至后退了一步。剑身在那狗的腹部割了一道浅浅的伤痕。如果不是方征能收放自如,这剑瞬间就会把狗劈成两截,变成两张断口光滑得没有一丝锯齿的狗皮。
受伤的狗呜咽着倒在一旁,那犬封族长愣住了。他的石斧头已经变成了一堆毫无生气的破烂块。刚才那瞬间他根本来不及躲,如果没有方征主动撤力和这只狗在中间的缓冲,他现在跟那堆破石头也没有了区别。
“畜生尚有此情义。”方征叹息着,心中浮现出一丝伤痛,挥手对那犬封人道,“你赶紧给它包扎治伤吧。我不跟你们计较了。”
其他犬封人脸色一阵红白,他们来寻衅本来抱着“把方征吊起来打”的心思,此刻却这么多人打不过他一个,都觉得十分颜面无光。这些汉子大男子主义很重,梗红脖子粗着。他们想再来会会方征,可是族长的败北,和刚才方征见鬼般的反弹力道,都让他们不知所措。此时他们豢养的猎犬,全都在轻咬着他们裤边,似乎在告诫他们主人远离危险。他们这时候才懂得了这些狗儿并不是怯懦,而是方征太强悍。
所以那句平时换做其他人,一定会被他们当做挑衅的“不跟你们计较”,由方征嘴里说出来,他们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生气,只是很难堪。
族长那只狗的腹部伤口虽然不深,但也流了些血。它倒在地上,撒娇似的唤出湿润的呜噜声,一双黑漉漉的眼珠目不转睛盯着平时不常表达情感的主人,似乎在说:我很痛,来把我抱起来夸一夸,揉一揉,可以吗?
犬封族长颤抖伸出两只粗糙的大手,正准备去抱那只忠心护主的狗。一道巨大的黑红色唰地蹿过来,快得根本看不清。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嘶吼声,那只狗湿漉漉的黑眼睛瞬间失去了光彩。
院落里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味,饶是以方征的眼力,刚才那一瞬间,也只看得清是只大动物冲过来咬死了那只狗,又快又狠,一嘴就撕开了它的腹部。
那畜生咬死了狗,下一瞬间准备咬向蹲在旁边犬封族长。他的手还没收回去,却眼睁睁看着狗儿被咬死,男人的眼里毫无征兆地滚落出泪花。他呆住了,来不及反应。
方征冲出去一剑挥向那只畜生,它感知到方征的威胁,迅速灵活地跃开,落在门口。方征这一挥剑,救下了那个族长。这时候大家才看清它长得什么样。
那也是只像狗的生物,但是脖颈边有狮子似的鬃毛。它的利齿和爪子好似虎豹,浑身上下都是紫黑色的,嘴边滴血的模样,宛如地狱的恶犬。
其他狗全都毛发直耸,喉咙间阵阵低沉撕咬。它们不再提醒主人要逃,就像是明知会死也要抓咬深恶痛绝的敌人,绝望又愤怒的模样。
方征看得出来,这种狗很像祖姜境内随处可见的狮子狗。这只比它们都大一些,而且颜色更深,它脖子上有个绿松石的项圈。方征挑眉按剑,指着门口出现的人。
门口站着几个眉目桀骜的女人,她们的眉眼很像高辛星,估计是她本家的姐妹,氏族的高贵女人们。其中一个穿着守备军的金银软甲。方征一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个守卫估计也是高辛氏的,带着高辛星的小姐妹们进了金秋林苑,找到方征住的地方来挑事。当初在昆仑北境,方征杀了高辛星的战兽【犭颉】,就此结下了仇怨。她放狠话说要到瑶城里来算账。眼下应该就是第一波账了。
“我跟你们拼了!”犬封族长看着地上狗儿肚腹被撕烂的惨状,双眼赤红地怒吼着往门口冲去,那些犬封族战士和剩余的狗也跟在他身后。他们才不管这是不是祖姜的高贵女人。狗也是他们的好兄弟,犯兄弟者都要死。
“无关者,都清了。”那几个女人只是看着方征,在她们眼里,咬死只狗或者人根本不算事,那都是些蝼蚁,不值得费心。她们冷漠地示意了一眼那只紫黑色的恶狮子狗。它磨牙蓄势待发。
方征忽然窜出去,快速拦住就要把自己送到那地狱恶犬攻击范围内的犬封人。
“一群没脑子的热血笨蛋。”方征露出无奈的表情,“这些女人是冲我来的啊。”
“我管她冲谁!!她们去死!!”
方征拍了拍犬封族长的肩,“好吧。那就跟在哥哥我后面。”
那犬封族长一脸莫名地看着忽然就自称“哥哥”,这年龄明显比他们小很多的年轻人,怎么就有一股强悍又富有领导力的气场呢?
不过,就对方的实力,别说叫哥哥了,叫父亲都行。
“好!我们跟着你!”
犬封族人头脑简单,关于华族首领的仇恨,又让渡到了祖姜女人身上。其实刚才方征搭救那族长之际,他们在脑海里就自动用“共同战斗的交情”代替了“九黎人的后台”这种强加的仇恨链。他们脑容量不够,装不下那么多。非黑即白,一旦接受了他好的一面,过去的都一笔勾销。
方征颔首,沉下气来问那几个女人:“这就是祖姜的待客之道?”
国主给宾客安排的庭院,她们怎么敢?
“是考验。弱者没有资格参加瑶宴!你们有本事就去告!”那几个祖姜女人振振有词。
看来祖姜内部的卫兵,对于这些瑶宴的宾客,能用“试身手”的理由来发难。够胆来参加,就安危自负。毕竟广义上来说,所有男人在祖姜女人眼里都是食物或工具。
方征掂量着手中的剑,回头招呼那些犬封男人道:“打架,学着点,”
随即,方征率先迎上那头扑上来的恶犬。如果祖姜这些狮子狗是藏獒的前身,它应该就是最凶残的那种獒类。关于獒的什么九犬一獒、越四尺为獒、能猎虎豹之类的传言,方征断续也听过。但这是远古时代,更神秘更古老的品种,是山海时代残酷的野生环境中生长出来的猛兽怪物。
祖姜的女人们当然也不是吃素的,这几人应该都是军旅出身,虽然现在换上日常的衣服。但举手投足之间仍有凛冽杀机。
方征带着这群犬封人和他们的狗,与祖姜女人与她们的獒缠斗。方征一个人负责了大部分。他要全神贯注地对付那只獒,还要抽空从危险关头救一下和祖姜女人们对战的犬封人。
祖姜女人不相信方征一人竟然能对付得了那只狮子狗。虽然祖姜境内到处都有狮子狗,但这只是当初国主赐给高辛家最好的獒种之一。是天赐的九犬一獒,咬死了它所有的同胞兄弟,又吃掉了它的母亲。
她们训练了很久,还辅助有药物。它不但有强悍的体格和尖锐的牙齿爪子,而且它狡猾,又特训过人类的作战方法。通常十余人合围。它都能找到对手弱点一一击破,从无一例失手。它的战斗力,在祖姜的战兽中,能排进前十。
此刻竟然奈何不了一个方征?
方征也是大为惊讶,他居然一时半会杀不死这只大狮子狗?不算上被操控斩杀的马腹,当初那些兕、蛊雕、【犭颉】等猛兽,哪一个不是“三板斧”就被解决掉的?
这恶犬的眼珠滴溜溜转动,简直就像会读心,所以能避开好几次方征的致命攻击。当然,如果它有人的思维,也会对方征的身手非常震惊。
到底还是方征更狡猾,狗的牙齿咬过来时,他佯装因为避让而摔倒在地。随即他立刻屏息凝神,假装摔晕过去,呼吸走茬,十分微弱。那狗狐疑地慢慢靠过来,发现方征似乎真是昏倒了,心脏频率微弱。
那几个高辛氏的女人一见方征倒了,都大喜过望,更振奋地挥动鞭子抽开犬封男人的包围圈,一边指挥那只恶犬。
“咬死他!”
犬封族长则更加愤怒揪心,好不容易才有个共同战斗的“哥哥”,居然就这么死了?
高辛氏的女人高傲道:“你们如果现在投降,我们还能给你们留血种的机会。”
实则是祖姜女人喜欢战斗系的男子,她们看着犬封男人精壮结实的身体,是个聊胜于无的选择。她们信奉越多的男子能让她们的后代更强大。当然,这要犬封男子愿意尽心伺候。
“你放【】!”那个犬封族长更拼命了。祖姜女人没想到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完全不给她们面子。她们恼怒地指挥那头黑紫恶犬,命它咬死方征后加入战局。
就在那紫黑犬终于亮出獠牙,准备咬下方征脖子时。它忽然浑身都发出警报,瞳孔收缩想往后退去。可是方征不给它逃命的机会。他拇指亮出的毒片,自下而上,从恶犬防御最薄弱的后腿外侧划过,一路刺到了它的肚腹上。
方征那只手本来毫无生气地垂着,在恶犬在他身上嗅来嗅去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形成了一个臂弯般的环状,包围了那只不自知的猎犬。后腿又是它的獠牙一时间照顾不到的地方。而在它专注进攻的一刹那,更是会暂时放松周身防御。
紫黑恶犬呜咽着,从后腿到腹部一路毒发溃烂,发出滋的冒烟声,然后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那群祖姜女人中,有个人痛苦地呼喊了声:“玛鲁!”忽然发疯般朝方征冲来。
但是其他女人同样脸色大变,其中两人却是甩着鞭子把那发疯的女人往回卷:“走!”
方征见那疯子般的女人五爪伸成钩状往方征抓来。她的指甲很长,却是肉粉红色的,看上去没什么杀伤力。方征计算着,在她还没挨上自己的时候,背后的两道鞭子,已经卷住了那女人的腰身往回拖。方征站在原地,露出漠然的表情。
没想到那女人虽然被同伴拖回去,却露出一个得逞般残忍的微笑,伸出舌头在嘴唇边舔了舔。
方征这才暗道不对劲,他急忙屏住呼吸,可是好像也没闻到什么东西。他担心那女人指甲里撒了什么无色无味的细小粉末。
那几个高辛氏的女人当机立断退出院子,远远还听到有训斥声:“不能用那个!被大国主知道了会查——”
方征连忙检视自己身体,却也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异样感。但这并不能使他轻松,谁知道是不是和奇肱族长的药水一般,潜伏发作的东西?
那些犬封族人倒是喜出望外,他们乐呵呵围过问候“哥哥”的安危。豪爽地拿来了酒水吃食,在方征这里庆祝了一下午。直到方征屡次说他困了,才把这群热情的笨蛋赶走。他们族长还说以后就跟着华族大哥混了,把方征搞得哭笑不得。
所有的犬封人和他们的狗都走后,方征甩着头迷迷糊糊倒在床上。他感到头火烧般的烫,不像是醉酒,倒像是发烧了。
果然刚才最后中招了……方征头痛欲裂,酒意就像发作的引线,带得他浑身冒汗,虚弱地倒在床上。
那无色无味的药是迷药,它有强烈的致幻和**作用。但它并不是一般的迷药,它能勾起人心底最痛苦的往事,无论埋藏得有多深,然后把人困在其中。很多人因此发了疯,或是禁受不住,在昏迷中杀死了自己。
方征在昏迷中看到一个高大的台子,他最亲的人被绑在上面,面前都是准备焚毁的书。
“同志们!看到这上面‘康熙’两个字了吗?这是封建专.制君王留下的糟粕、大毒草!”
那人被拷在椅子上,气息很微弱,他背上有鞭伤,还没有上药。
“《山海经广注图》只是吴任臣在康熙年间重刻的……”台上微弱的声音,没有人听得见,“是明朝大师胡文焕画的……跟康熙没有直接关系……它里面是地理……生物……远古文化……”
“方某于1958年去辽宁某县,借考古名义深入乡下某村,那里曾是xxx团部据点。方某离开该地时,带走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方某随后和罗某申请婚姻关系,对外宣称孩子系他们亲生。罗某病逝于十年前。有理由怀疑,方某带走的是xxx投降军官后代,并借机向xx联络,持续泄露xx机密——”
“那不是什么后代……那是我的儿子……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少年扑到那人批.斗椅前面,抱住了那人的腿。他身边有两个带鞭子的人,朝他抽下去。小孩连忙抱头蜷缩成一团躲鞭子,然而还是被抽得满地乱滚。
“别打了,他还小!”那人绝望道,“这是我的错场——都是我的错——我全都承认——带我走——带我走吧——”
不要走——您不要走——
方征抬不起手来,他又变回了那个虚弱的孩子,只知道在黑暗中哭泣。
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不会有人关怀他,不会有人照顾他的伤势,他失去了一切,什么都没有了。
到处都黑得要命。这里也一样。他曾经难得地付出了真心,却又被那个人背叛。于是他又回到了封闭的暗处,内心弱小的那个自己,依然躲在角落哭泣。他张牙舞爪的凶悍武技、敏锐头脑和刚硬的心肠,都是尖刺的保护伪装。因为这世上,没有人能救他。
隔着无数尖刺,方征遥遥看见,子锋的幻影在外面,子锋焦急地触摸那些尖刺、想要折断、想要挤进来、想要靠近方征身边。方征虽然知道这只是幻象,仍然恐惧得后退几步,软弱地抱头蹲下。
——不要进来。不要打碎我的防御,不要强势进入我的心,不要触碰我深处的痛楚。
——不要再让我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