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章 (3)(1 / 2)

“……去找方……”

“我们知道。”路十五和安十三商量着,“可是方族长在哪里呢?”

空中忽然飞来一只火红的朱鸾,发出高亢的清脆鸣叫。它火红的尾羽长长垂下,闪耀着流金光泽,在这群浴血奋战后迫切想要找到正确路线的武士团头顶盘旋。

有不少武士从来只听说五色鸾为虞夷圣物,都惊异又警惕,甚至怀疑是虞夷趁乱进攻,搭出弓箭。

“……是……华族的……”索兰微弱在那个抱着她的战士耳边低语,“……跟着……”

这些核心武士其实谁都不傻,掌握情报的人当下精神一振。“对啊,那连子锋出身虞夷,想不到能召鸾。本来以为只有虞夷圣女能跳舞招鸾鸟呢。是华族来接引我们吧?走。”

索兰眼前漆黑,模模糊糊听着朱鸾的清音,心想,不止圣女与连子锋。弃君驾驭金鸾……一定在首铜山中有经营,会是一个巨大的秘密,巨大且黑暗。她一定要把这些事□□无巨细传达给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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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族的“临时联络处”设在距阳纶城十余里的短松林高冈中。这里树杈疏阔、土地干燥。虫蛇虎豹不易藏匿。山腰多巨石、浅窟,核心地带还有几汪泉眼,储备的猎物也拴在附近。数百铜牙武士们分布其间,居高临下扼守通道,攻守皆宜。沙土石隙间,还活跃着一些亲近人的小沙狐、松鼠,能很好替他们警戒。

方征回来后看到这番布置表示满意,三铜牙得到夸奖,边把方征往石窟中迎接,引方征去见他们有好好招呼的那个老人以及被连子锋拜托的小婴儿。三铜牙及随行武士都对方征的归来感到振奋。

“首领可算没事了。我们差点都想冲进阳纶救人。还好贯说让他们先去打探消息……”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你们的心我很感动。不过就这点人还冲不到阳纶门口,就全被杀了。有个词叫以卵击石。可不要硬来。”

“是。武器又没有新的了。这都是之前剩的。首领会给我们弄个新的风炉的吧?”三铜牙直言不讳,随即恶狠狠道,“那个该死的婆娘,弄坏风炉,还杀了我好几个兄弟。真想砍了她。”

方征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抚,眼珠一转,道:“我当然会给青龙岭弄新的武器渠道。”如果无法解决问题,就不配做领导。索兰的事也是一样,他还要思考办法。

浅石窟中,头发花白的老人蜷缩睡在一堆松软的金黄草垛上。他身上的刑讯伤势已经悉数涂抹了草药。身上盖着一块普通兽皮。门口有个华族武士汇报告诉方征,喂过一些食水。这个老人就没说过话,吃完了倒头就睡,倒也省心得很。

方征见那老人依然睡得香甜,挥手道,“罢了,先让他睡吧。需要什么都记下来,简单的就尽量满足他。有异样的就第一时间来报我。治伤换药也要继续。”

方征又去看那个连子锋拜托他们照顾的小婴儿。负责照看他的华族女战士很喜欢这个不怎么哭闹,醒来见到人就咯咯笑的小孩。他也不挑食,有膻腥味的兽奶都喝得下去,喂什么吃什么。睡得沉。醒来就在石洞地上安静地爬来爬去。他肩胛腰后各有一块暗褐色的胎记。此外那女战士还汇报说,这个小婴儿行动力惊人,什么都不怕。有石蜥蜴和长尾鼠钻进来,他能敏捷地逮住,却又不残忍,而是捧出洞去放它们离开。女战士不敢把兵刃放在附近。这小婴儿趁她去准备食物时,抱着一块长石头玩,她差点被吓到。然而她发现他似天生知道将石头锋利的一端朝外,还很认真地试图打磨。

惊人的天赋。方征心中暗想,然而据子锋所说,这孩子恐怕是那弃君用某种邪法“造”出来的。不但完美复制生物特征,与生俱来的禀赋也没差。这个婴儿长大后,会变成羿君吗?方征又摇头,终究不同吧,没有箭神的记忆,在新的环境中,开始全新的生命。这当然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忽然间远远听到武士们的骚动,有传令官来急促汇报道,“首领!出大事了!铠役军那恶婆娘带队找到这里来了!不过好消息是她好像伤得很重,快咽气了——”

“我都知道。”方征沉着道,“我让子锋放朱鸾去给他们引路。让九黎铜牙和犬封战士都住手,放人进来。”

“嗯?”那传令官脑筋转不过来,兀自瞪着眼睛。

方征摇头,“罢了,我还是亲自过去,现在他们肯定堵在峡谷入口。”

方征三步并作两步赶至山岗边。只见华族精锐武士居高临下占据地利,从山坳乱石间警惕搭弓预备放箭。三铜牙脖颈青筋爆出,血眼瞪得通红。那日索兰袭击青龙岭地下冶炼洞穴,刑讯灭口了几十位武士,还毁了铜风炉。虽然铜风炉年代久远,造出的铜器需要马上飘和祖姜陶范□□技术的大力加固后才能使用。但九黎族出身的他,对这姚虞帝时代传下来的铜风炉怀着深刻感情。那些被杀的武士中。也有他的族中勇士。可谓是血仇。

铠役人马见华族武士这剑拔弩张的架势,根本不敢贸然入谷,狭窄通道一次只容许几人进入,稍不注意就变作箭垛子。铠役武士亦是张开防御皮盾。他们护卫的中心便是被抱在马上,陷入半昏迷的索兰。

“……不是你们鸾鸟引我们来的?”路十五和安十三警惕地让护卫把索兰移得足够远离华族弓箭的射程,紧张困惑道,“请方族长出来说话!”他们亦做好了随时转身撤离的准备。

三铜牙转头见方征赶至,瞪眼问:“首领!真的??”

方征朝他一点头,大声朝山谷外唤道:“朱鸾确实是我让连子锋招过去引路的。”

“首领!”三铜牙眼中喷火,把弓箭往地上一摔,“为什么!”

情报官贯就在旁边,赶紧劝三铜牙,“不是给你说过嘛,夏仲康罢了索兰统领的权,还要把她送给我们首领呢。”这就是阳纶流传得最广泛的版本了。

三铜牙气得火冒三丈,“所以我们兄弟死伤是为了给他换女人吗!这女人还杀了那么多我们兄弟!”血性汉子说话一根筋,没恶意却也实在不好听。方征刻意不拿权威压人,大家敬重是因为他的功劳与智慧。如果做出在三铜牙观念里令人唾弃之事,他毫不犹豫就骂了。火爆的九黎脾气。他倒也不是不把方征的力量放在眼里,实则他知道是不能和方征与连子锋抗衡的。但长久以来方征在青龙岭的政治生态已经让他习惯——只要有道理,只要有需要,无论是正面或负面意见,一定要悉数大声表达,才能寻到解决之法。

铠役武士听得更心头不舒服。华族武士若是对他们有如此大的仇恨恶意,他们何必来投奔,照这架势怕不是早走早好。更何况索兰被夏仲康随意处置一直是他们心中的刺,他们珍爱重之的统领在对方眼里居然是弃若敝履的仇人,别提多心梗了。

铠役武士亦怒道:“华族如果这样看我们,那就不奉陪了,我们铠役攘边镇国,杀过的人不计其数!日后想复仇的尽管来!”

方征知三铜牙在气头上,更知下方浴血劫后余生的铠役武士们的心酸。然而血痕和仇恨是实际存在的。他威严道:“当年阵前各为其主,谁都没有错!我敬重索兰统领,她重伤之际也托付了我,我必救她!”

铠役武士们这才降低了些敌意,虽然核心武士暗自奇怪,方征是怎么知道索兰重伤念叨的来找方征?然而三铜牙几乎吐血,颤声道,“好个各为其主没错!死的人命不是命吗!我要怎么和杀人凶手相处,看到她就想到我死去的兄弟。首领啊首领,反正你有那么多力量,谁都打不过神使。那点人的牺牲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吧。干脆也把我杀了吧!”

方征抓住三铜牙的肩膀,坚定摇头道,“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救她是一回事。我没有让你原谅!”他朝着旁边华族另一堆武士扬头,“从前的九黎部落杀了犬封族的大行伯,他儿子原谅你们九黎了吗?私下还经常约架,我都知道!”

三铜牙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九黎武士和犬封武士的确经常彼此有摩擦,但是大行伯的仇杀已经是上一代的事情,当事人基本都过世了。小辈间隔空嘲讽三天两头打架,好歹没闹出人命。或许再过几代就能完全消弭。但和这次发生他身上的切肤之痛是不一样的。他心里还是憋着气。

方征深吸一口气:“战场上各为其主是没错,但对于受伤害的一方,过错就是过错。我不是个大度原谅的人,我报复过巴甸。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在这里承诺你和当日所有牺牲的武士亲朋,私下,你们怎么找他们约架我都不会管,用实力说话,但不要耍卑劣手段,我和神使会知道。”

三铜牙这才勉强接受:“这可是你说的!”方征的信誉一贯很好。

方征又说给那些铠役武士听,“华族之外的人要找你们麻烦,我会全部挡下。华族内的仇怨你们自己化解。当然你们也可以不加入华族,继续逃亡。随你们选。”

铠役武士们小声交换了一会儿意见,随即那个在马背上抱住索兰的武士,也是她的左右手,剑虎钮二号人物霄踪,朗声道,“我们遵循统领的意志。她要来找你。我们就和华族在一起。”他眼中泛出一抹狠色,朝着三铜牙方向扬头,“奉陪,什么偷袭下毒暗杀,和飞獾军斗了这么多年跟吃饭睡觉似的。”

三铜牙气急败坏:“谁要偷袭下毒暗杀,老子靠拳头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

霄踪打量片刻,挑眉轻蔑一笑,“靠拳头啊??闹出人命算你有本事。”

三铜牙气炸了,转头又朝方征告状提醒:“私仇是一回事,她还砸了铜风炉!断了我们军备!”

方征点头道:“所以,我和索兰统领达成过一个补偿的共识。等她醒后详谈——”方征想着索兰伤势过重,这其中有小部分是自己故意押着没给她解开穴道。还是尽早先让她进来养伤。武器的事他大致有眉目,本来不打算现在说出来。

但华族武士略有些不满,未必所有人都把死伤几十人看得那么重。但武器是关乎所有人的切身利益。现在这一块没有扯清楚,首领就要接纳索兰等人,他们态度还是略抗拒。铠役武士也感觉到这种冷意,他们自诩不怕人报复,但心底或多或少也有些心灰意冷。到底并不是真正的家园。

霄踪忽然低头关切,“统领您醒了?”索兰一直半昏迷,断续听到周遭对话,只是没力气完全清醒。此刻她撑起一口气,细细咳喘着试图从霄踪怀里坐起。她感觉到武士以为她在乱动想把她按回去,“……放我……下来……”霄踪不敢有违,护着她小心下马。又何尝见过索兰勉强挣扎依然那么微弱的力气,像一根细缠丝牵得他心疼。

他低声劝道:“你何必——”

索兰不要他扶,也低声耳语,“想要做些事,就一定会有阻力,世上所有事都如此,不能被左右。抓住关键:一是这件事对不对。二是谁有决定权。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

两军阵前朝方征说话,索兰的声音一开始很小,咳出几口血提气返照般放大了数倍,清晰而冷静,仿佛依稀军前掌控生死,“方族长是需要武器补偿吧。”

“没错。”方征露出笑意,他自然也察觉得出来,她的努力是为了让铠役武士更好地进入华族立足,“索兰统领一定也明白我看中了什么。夏渚最宝贵的东西我认为有两样,不是夏仲康,不是巫灵,不是逢蒙,甚至华胥人的玉雕版也只能排到第三。其一是夏渚继承自虞制那套质朴又能干的职官人才。其二,我有幸见过你那把圆玉刃。金刚砂轮磨制,有铜、有玉,铸造技术与饶沃铜风炉媲美,有些工艺甚至更强。”

“是阳纶城中最大的玉坊加工。”索兰咳道,“现在并不是打阳纶主意的好时机。”

方征点头,笑意更浓,“那在此之前呢?玉矿脉在哪里??我观察过,阳纶城并不是开采的地方。重要的资源通道又有哪些关卡?有句话叫擒贼擒王,射人射马。索兰统领,这就是我要与你约定的补偿。”

方征:疯狂抄夏家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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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兰已经被转移到石窟中养伤。方征给她解开了腧穴。地牢里他告诉方法后,铠役武士已经给她解过一遍,只是力度位置都掌握得不太熟练。后来她与逢蒙决斗,也自行挣开了不少,动武后受那么重的伤,强弩之末。随行的白塔医官看过后迅速采取了些急救措施,但这临时营地没有几味药材,几个铠役军官急得想赶紧出动去找。忽然传令官又来报方征,西北边有一大群人似从阳纶城逃出来,没人引路,正在黄河边乱晃。

是包括路十五妻子在内的阳纶平民和一些低阶年轻职官,阳纶的变化令他们不安,夏仲康失踪了,由逢蒙和蛇王妃把持政务。又见索兰以命示警,他们相信她的判断,便逃出了阳纶城。但他们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方征沉吟“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人太多了,这山谷怕是装不下。”他对小灵狪吩咐道,“你去引路,把他们往西边和南边带,青龙岭太远了,秾关是重兵屯处。先找边界上不显眼的小田庄安置。然后你把大猞猁唤过来,让它们掘道。”

铠役武士见方征居然在吩咐动物做事,都目瞪口呆。他们更不知道方征用白雾了解“实时情况”的能力。方征转头对霄踪道,“那些人中间有些舞医,我建议,”方征强调了建议两个字的重读,以示自己并没有替索兰发号施令的意思,“你们拨一部分人过去,问他们知不知道怎么搞到那几种药。有就带回来。既然是夏渚的子民,还是你们的亲人和朋友,分一部人去护卫。若是路上遇到追兵也有照应。”

霄踪心想,华族首领是怎么“看到”的?这个时代有多少事都因为缺乏信息而费周折,似华族首领这般奇妙沟通能力也太省心了吧。但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暂时信五分。霄踪瞥了又陷入昏迷的索兰一眼,“我们现在有四百多战士,若分了人过去……她这里……”

方征并不介意他潜台词里对华族的隐隐不信任感,“四百多人。全部铠役军有多少人?——我算过,四万多人。到头来,百分之一都不到。”方征没放过这个高大汉子眼中的一抹黯然,“甘心么?”

霄踪摇头道,“不怪他们。很多镇守边郡的铠役武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即便知道了……”谁坐在统治者的高位上,对于底层士兵来说又有多大干系呢?

方征道,“有用。你们西去南下,一边护送平民往安全的地方,一边去边郡给那些底层士兵做思想工作。动不了阳纶,那就,”方征狡黠一笑,“‘农村包围城市’。”活用伟人的名言。

“什么?”霄踪没听懂。

“就是给九郡底层士兵和夏渚子民做思想工作。”

“‘思想工作’是什么?”

其实对于现代人来说字面意思很简单。但太超过那时代人的理解。“要让他们明白,他们自己才是当家做主的人。别靠巫灵,不要自己都吃不饱饭,还辛辛苦苦换玉去祭祀。”

“为什么??”霄踪都不明白。虽然他也不算特别虔诚的信徒,但祭祀是国体的重要制度。是让子民心灵安宁的存在,也是夏渚“玉礼”的彰显。牺牲劳累点,也就认了吧。

方征摇头想,夏渚子民太乖了。敬爱巫灵。花费大量劳动换取祭祀的玉器,选出最肥美的牲口,最饱满的谷物,去交换玉器祭祀,并真诚觉得这是玉礼。这样的国民不好鼓动造.反,得先把铠役武士这里说通。

方征教他,“你仔细想,选出优质的牲口谷物,不是为了表示畜牧和收成都非常丰厚吗?制造繁复的玉器不是为了表示生产能力绰绰有余吗?可现在本末倒置了,子民劳累负担重还不能吃饱。真有一个神,要是在乎你们死活,肯定不高兴;要是不在乎你们死活,你们供了祭品又有什么用。别管这个灵那个神的,也不要交这个税那个玉的,更不必被压榨在劳民伤财的装饰坊里。靠自己的劳动吃饱饭后,就去追逐让自己生活得更好的东西。明白了吗?”

霄踪咀嚼着,惊呆了,索兰也在这时候悠悠睁开眼,“霄踪,听方族长的。我这里留两人就行。其他的铠役武士,去保护阳纶逃出来的民众,去边郡做那什么……思想工作。”

霄踪两眼逐渐亮起光芒,旋即皱眉,“但这样去执行,别说分一半了,四百多人过去恐怕都不够。边郡田庄起码有上千个。”放索兰在这里养伤,要是九黎铜牙来寻仇找麻烦怎么办。

方征安抚道:“‘医院’是安保工作最严密的地方。幼儿和病患都在这里被照顾。在她伤好之前,我保证不会有危险。不会放无关人进来的。哪怕两国交战,不动来使、妇孺、伤患,是人道主义。”

医院?人道主义?新鲜的词,道理倒是好听,霄踪盯着方征,“怎么保证?”

方征抬头:“神使一直看着的,没人敢造次。”

洞窟顶透亮的孔隙忽然被遮住大半,一个敏捷的身影从上方滑下来。华族传说中的“神使”连子锋外表看去只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一片巨大的青翼从左肩伸出。右肩上挂着个咯咯笑的小婴儿,正把玩着他背上殷红的扶桑弓。连子锋一出现,铠役军的二把手立刻感觉到强大慑人的控制力,若这“神使”放出杀意,又该多可怕?他最不希望遇到这种敌人。但立场一致后,能叫人感到安心。

“你们华族也有‘神’。”霄踪还在消化刚才的内容。

“有。但看得见摸得着。”方征拍了拍子锋的肩,“不吃闲饭。”

……照这样的标准,夏渚的巫灵要么是假的,要么白吃白喝。霄踪奇怪却有用的知识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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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矿脉在阳纶城北十数里。金刚砂矿也在那里,还出产其他矿种,铜和玉都能造。更多时候是把它们合在一起铸器。那里也有几个刚砂轮.盘。”

索兰有重要的事要与方征商量,方征给了她几颗专门提神的青草丸免得半途又昏倒。连子锋抱着那小婴儿旁听。正这时传令官汇报方征,从阳纶地牢里带出来的喾氏神秘老人,终于睡醒了。可惜他还是不说话,只呆呆坐着。方征便吩咐把他也带到这里。几方信息联合参详。

索兰继续告知方征:“如果急行军,只需要五日就能到达玉产地——红山。但守军不听飞獾或铠役统领的调遣。最早是涂山娇为了不受虞朝大臣干涉挖玉矿而组建的私兵。先帝启君让驻军变为屯军户,现在那里有了两三代,是他们的家,很难攻打。”

“红山……”方征心中一动,听过这个名字,在后世的内蒙古赤峰地带。父亲的研究也参考过红山玉文化,比良渚文化还早一千多年……不过方征所在的这个平行时空,很多事都不一样了。“开采量和运输情况?”

“运输也是这支屯军。每季一次。要满足阳纶每年的祭祀用玉,还要分发到九郡去。每次都有一百多匹马驮。有当年涂山娇从祖姜边境找来的,有流民,有红山附近原住民。还有些像喾氏那样的小部落。他们也有自己用玉祭祀的传统。”索兰在看到这个老人时,就想到了玉雕版的那些传闻。地牢里的秘密只有逢蒙和夏仲康知道。但她多少也能听到风声。想不到方征连这么隐秘的人都能拐出来。

小灵狪带回来的那些玉雕珠搁在石盘子中,上面凹凸浮雕图案是歪歪扭扭的蝌蚪形,他们都看不懂。那个老人的眼睛倒是一直盯着玉雕珠不眨动,但眼神依然浑浊。

方征想用白雾看红山玉矿情况,那力量却又不给他发动了。大概是刚才使用过,需要“冷却”一会儿。方征转道,“那就说说蒙祀宫里到底怎么回事吧。”

索兰有些意外,“你应该要对红山玉矿有安排吧?打仗最重要的就是情报先行,你不派个斥探或者你们华族神奇的小动物?”快马加鞭赶过去,都要五天。

“待会就看到了。”方征已经对白雾很有信心,“不灵,再另外安排。”

索兰:???听不懂??她转头看了看连子锋摇曳的翅膀,决定不再带脑子思考。华族首领不是傻子,肯定有奇特的办法,不需要操心。

“那个黑衣人,叫‘卜’,又称‘弃君’。”索兰话音刚落,连子锋就站起身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方征也没从白雾里看到这一段。索兰分说始末,弃君诡异的不死之身、造出那婴儿的心态、对夏渚和虞夷的野望、与羿君当年理念不合的遗憾收场,还有他那狂妄成神的冷酷宣言,都完整复述给了方征。

“老疯子。”连子锋撇嘴,小婴儿此刻在他怀里睡着了。“我在禹强营的时候倒是听十巫夸了很多次。这人制出的很多药材流传下来了。确是很有本事。但他消失了六十多年,以为早就死了。”

“他陪同姚虞帝进入过苍梧之渊中。”方征努力回想着,皱眉道,“姚虞帝以为小灵狪十多年就能困死窫窳。没想到它们后来都变异了。但弃君好像当时就知道此事。搞不好他做过什么手脚。娥皇女英乘小舟随葬后,他也去过姚虞墓那边。”方征想到那只悬在岸边的小船。“他不满崇禹帝继位,那时应该在计划反叛的事吧?”

连子锋也努力回想,帮忙拼合这片秘图,“师父好像提过他一次。”记忆中老人感慨的声音沧桑而沉重,“我在三十一岁那年,失去了一个朋友。他是唯一挑起我好胜心的男人。是我很尊重也很欣赏的人。可惜入了歧途……最后是我亲手杀死了他。”

“正是在姚虞帝身殒的那一年。”方征脑海里的线索变得清晰,“羿君、弃君决裂了。弃君反叛虞朝,羿君继续辅佐崇禹帝。他们之间有过一战,羿君把弃君射伤了。应该伤得很重。羿君以为杀了他。但其实弃君没有死。羿君一直不知道。”

黑衣人和逢蒙的对话还历历在耳。

——师父恐怕并不知道您是为了他。

——我想扫平障碍迎他当王。那一箭太痛了,直到今天还在痛。

——不过,受死尽世情心,洞见万物本原。幸亏他摧毁了,才让我知道,也没必要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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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弃君要把夏仲康和虞夷那老狐狸拢一块。选出合适的前台傀儡。”方征啧啧道,那两位他虽然都看不过眼,但也算是啸聚一方的人物,“逢蒙为什么那么怕弃君?是他能招出薨渊,还是他身体不死的秘密?如果全身都是雪白璀璨的晶体,又如何维持身体机能?”

子锋道:“就像那些不死怪物,身体也硬得像石头一样。还有奇肱族的神兽吉良,也是冻在晶石里的。弃君当年被师父重伤后,搞不好就一直在研究这些玩意,几十年后才出山。”

“雪白晶体,是玉石?是刚砂?”方征问唯一亲眼目睹的索兰。

“不完全,像是混合的。硬度应该也很大,会反射光线……但不可思议地应该很轻,因为他能仅靠很小的支点悬住……”

方征正想到水晶,子锋忽道,“如果颜色是黑的倒是对得上,首铜山的黑曜石很轻便坚固。很早以前,华胥人也用过黑曜石造过遗迹。”

方征那把重华剑就是黑曜石铸造的,吹发断丝削铁如泥。崇禹帝的鼎尺也是黑曜石造的,还被虞夷国君偷去割蛇筋。

他心中一动,莫名觉得其中说不定有关联。正这时,他忽然看到那个老人盯着玉雕珠又微笑起来,转头看着方征。这回没有跳舞,而是哼唱词句。

方征愣愣盯着,喃喃道:“又来了?”

索兰莫名其妙,从她的视角看去,方征睁大双眼盯着那老人,可老人依然木木地蜷缩在玉雕珠前一动也不动。子锋则低声问方征,“征哥哥,你又能听他唱歌了?唱的什么?”

索兰震惊地来回侧视,她眼睛没坏啊,到底发生了什么?真奇怪,她生长于鼓吹神灵的夏渚,却一次都没见过神怪异象。到了华族这里,方征一个劲地扯不要信神,让人民当家做主;结果连子锋是花龙血脉还长个翅膀,方征自己能看到千里外的情报,现在又开始幻听了。真是一次次挑战她的三观。

方征听不懂那些词句,他像上次一样,伸手托住歌谣化作的金丝流光,把它引出来给子锋。

子锋闭上了眼睛,仔细感受着远古的念诵,奔涌在血脉中的共鸣。

——天地者,太一所生也。

——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以成天。

——天反辅太一,以成地。

——水、天、地,孕万物。

——天水残息,成白琭、成黑曜。

——地水残息。化龙,化薨,化木。

——水之精者,与天齐。木之精者,与地齐。

灵感当然是马王堆的老子帛书甲乙本和郭店的太一生水。是直接引用。其他是编的,都只为了小说瞎开脑洞。看不懂没关系,下章会好好解释,继续增加奇怪的知识。之前铺垫的世界观都在这几行里面。今天写不完了。

顺利的话,200章应该正好完结叭。爱你们,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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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一’是什么?”子锋把方征引渡给他的唱词逐句说出来,陷入疑惑。这事干系重大,方征不愿让第三个人听见,先单独和子锋商量。

祖姜的星祭长也曾经神叨叨地念过太一。龙蛋上金色的眼睛也是太一。古代神话里有东皇太一。道教里太一又是太乙,还衍生出了太乙真人。意义都不一样。方征道,“这里的太一,是本源的意思吧?”

意料之中收获了一双迷茫的眼睛。方征心想,这时代的人虽然不知道宇宙大爆炸,但知道开天辟地的传说,便耐心和他解释,“是盘古开天地之前的那团东西——盘古到底存不存在我们不知道,但那团东西肯定是有的。”宇宙万象虽然林林总总,总有个根本处,就是“太一”。在自然科学里,是宇宙大爆炸“奇点”。

果然征哥哥什么都懂,连子锋眼睛一亮,又问:“那为什么是太一生水,而不是生火、生风、生其他呢?”

以后世的科学来解释,当然是因为水是生命源泉。生命起源于海洋。但方征现在也没法把自然科学体系几句话给他说完,只得道:“因为水适合生命,小孩子就是包裹在羊水里的。”

连子锋不住点头。但后面的内容就不适合这么浅地比喻了。

——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以成天。

按自然科学的解释,是地质漫长形成期,无边无际的海水和无机物中,渐渐有了菌,有了代谢,有了空气……“这团东西和水,弄出‘天’。过程很复杂。”方征硬着头皮敷衍。

——天反辅太一,以成地。

有了大气,有了洋流,有了冷热,渐渐海水蒸发,露出了海岸线和海床,地质板块隆起……“‘天’和那团东西折腾一番,大地就形成了。”

子锋似懂非懂。不过他也并不太在乎所以然。神话都是不讲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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