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临时搬来张长桌,铺了白布,上首放着一具早已经死僵了的尸体,眼睛瞪得奇大无比,像极了死了许久后漂在水面上的鱼。
与被利刃一刀穿心的一家四口不同,这具尸体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的伤口,除去一双瞪大的眼睛之外,再无其余异常。
在得知送信的乞儿已经被灭口后,玉洛便提出了查看尸体的要求,于是,得到上头命令的殓尸官索性就将尸体给运进了地牢,随行的仵作只来得及匆匆看上一眼,可惜并未找到致命伤口,心里还盘算着要开膛验尸呢。
“依公子慧眼,可看出什么线索来了?”瞧那衣着华贵的公子毫不忌讳的掀开裹尸布细细查看,候在一旁的仵作有些拿不准,斟酌再三后终于试探着开了口。
玉洛正俯身凑近了去看那双骇人的眼珠子,已经涣散放大的瞳孔里晕着一团黑雾,奈何颜色太浅太淡,辨识度远远不及那一家四口。
神识悄然随着瞳孔侵入,企图重现乞儿被杀时的场景。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整个灵魂空间被一层迷雾笼罩,除此之外,其余皆是虚空。玉洛在中独自雾中穿行了许久,皆未曾见到一人一物,便是连一丁点的声音也没有。
太干净了。
正眉头紧皱之时……
“啊!!!”
乍然响起的尖叫声让他为之一振,与此同时,迷雾渐浓,颜色渐深,就如同湿柴火燃烧时捂出的黑烟,挥之不去,已呈吞噬之势,且大有要将人呛死在内的架势。
喊声愈发的尖唳,充斥满了整个空间,寻不到声源出处,却又在达到顶峰时戛然而止,重归死一般的寂静,徒留耳朵被震之后的嗡嗡声响。
随着声音的消失,浓雾也在减退,像乌贼缩回的爪子一样,朝一个方向急剧的褪去,玉洛毫不犹疑的追了上去,却只看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背影,极快的散入了黑雾之中,并与之融为一体。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没有沾染任何魔气。
任凭仵作灼热的目光凝在自己身上,他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双死鱼眼,似乎企图通过一些并不明显的蛛丝马迹有所推论一样。
仵作屏息等了许久,终于得到了回应。
“依我看”,神识抽离,面色凝重,却答得云淡风轻,“应是惊惧过度导致的死亡,当与中毒无关。”
仵作的验尸手法他大致有所了解,既然是非正常死亡,就算开膛破肚后也不能得出结论,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能留个全尸总归是好的。
“乞儿可怜,寻副棺木葬了吧。”玉洛直起身子,冲候在一旁的差役说道。
他的身份尴尬,但奇怪的是,竟也无人对他的话提出异议,真就当圣旨一般领了。仵作没来由的便打消了狂热的验尸念头,由得殓尸官将尸体抬出地牢,当真在城南棺材铺置办了副柏木棺材,抬到野坟岗挖个坑给埋了。
涉案的双方,受害人是穷苦农家,嫌疑人是富贵豪商,本就是容易引起阶级矛盾的两个群体,很容易就被冠上草菅人命、豪取强夺的名头,更遑论如今连报案人都死了,更是多了条杀人灭口的嫌疑。
灭口,是为了死无对证,但这个“证”,是能洗刷冤屈,还是能坐实罪名,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