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硬地立在灵堂上。
众人或躬或跪,只有她一人独自站着。她虽在沉山府长大,但在沉山府却是无名无分,连一片孝也不能挂。这一身可笑的公主之尊,竟连吊唁之礼也不能施。
她面如枯槁,恍恍惚惚,走到垣澈的棺椁前,站了半晌,讷讷道:“打开它。”
沉山夫人含泪迎上来,她一向健朗秀美,但经历丧夫丧子之痛后,一夜白了头,满面病色,走路也伛偻着身子。
她走到长洢身前,紧紧拉住长洢的双手道:“等了许久没有等到殿下会来,今日就要出殡,再等不得了,才于昨日封棺。既已封棺,殿下不可再强求……”
“让我看看他……”长洢浑浑噩噩道,“我还没有见过他。我的眼睛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你让我看看他……让我看看他……”
她眼盲时,无数次想要知道垣澈长什么模样。为此,她睁着一双盲眼,无数次抚摸他脸部的轮廓,靠着触感无数次幻想他的面容。
终于,她的眼睛好了,她能看见了,他却躺在这黑漆漆的棺木里。这棺木,就是这棺木,这薄薄一层木料,竟叫她永远也看不见他了……
她忽然伸出双手抓在垣澈的棺椁上,死命地推拽棺盖。一下,又一下。她双目赤红,牙齿将要咬碎了,指甲将漆黑的棺木抓出深深的痕迹。
沉山夫人见她如此,也不禁悲痛难忍,伏在棺木上失声痛哭起来。沉山泽一面劝长洢,一面又劝痛哭的母亲,却是谁也劝不住,他跪倒在地也哭得泣不成声。
棺椁昨天就已经封了,钉了封棺钉的棺盖,长洢根本推不开。她怒睁着血红的双眼,神志不清地乱走,在棺椁四围找来找去。众人都不知道她在找什么,正要问她,却见她忽然从腰间抽出了锟铻剑,向着垣澈的棺椁砍去。
“殿下……”沉山治连忙上来,挡在垣澈的棺木前道,“万万不可!棺木已封,安神安灵,你以刀剑破棺,叫大哥的亡灵如何能安?殿下……”
他说着在棺前跪了下来求长洢,沉山涛等公子也都跪过来哭劝。
长洢双手将锟铻剑举过头顶,呆呆看着跪在棺椁前的众人,摇摇晃晃向后趔趄了两步,嘶哑道:“我想看看他……我只想看看他……你们让我看看他……就看一眼也好……哪怕一眼也好……”
“当啷”一声,锟铻剑从她手中掉在地上,她软膝跪了下来,呆呆念道:“求求你们……让我看看他……求求你们……”
她一跪下来,宗庙内众人都跟着跪了下来,齐齐哭成一团。偌大一座沉山府此时再无其他声息,只能听得绵绵不绝的悲恸哭声。
深涉并未入府,他站在沉山府外,背靠在府门一侧的院墙上,听得府内的哀哀哭声,他伸出两手,一手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顺着自己的灵脉探到灵根。
寻常人的灵根上只能结出一个元神,他的灵根上却结着两个,一个完整鲜活,光彩卓然,是他的。另一个支离破碎,他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结在他的灵根上,是垣澈的。
“哥哥……”他轻声地喊,仰面朝天,自言自语般道,“你听到了么?她为你哭得好伤心……快点醒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