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因为,她是站着的。
那是一棵枯了的洇梨花树,无花无叶,只剩下枯黑的树干与嶙峋的枝杈,树下躺着两三具老虎的尸体,鲜血还在汩汩流淌。长洢在虎尸与枯树之间孑然而立,她身形高挑,脚下投射出与那棵枯树几乎相同的,漆黑而瘦长的影子。
“阿满……”
垣澈紧紧看她,眼眶也不禁湿热起来。
长洢还无所察觉,听到垣澈的声音不禁向他迈动一步,这才意识到她在用双腿行走,她细细地想,竟一点也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
千甲盛典过后,她就卯足了力气想让自己能早点站起来,每日定时定点的泡茗泉疗养,不间断地练习抬腿。使足力气时也能勉强站住,只是一直没法行走。
垣澈有时来茗泉山庄碰见她学步,也常托住她双臂教她走路,但也只能走出几步远,垣澈一松开手,她立刻就会摔倒。更多时候,她独自一人摸摸索索扶着轮椅站起来,往前迈步行走,却是一脚就摔倒,险些将门牙也摔掉了。
她急于求成,垣澈也不忍责备她,只劝道:“腿可以慢慢好起来,牙掉了就长不出来了。你打听打听,谁家的小姑娘是没有门牙的?只有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才会脱落了牙齿。”
她捂着摔痛的门牙,听了这话,抹了半晌眼泪,爬起来仍扶着轮椅学走,只是每次摔倒之时率先捂住牙齿……
此时,她却站起来了,更不知道与虎群搏斗时她用这双站立起来的腿走了多少步路。
她茫然地眨动了一下盲眼,双腿一软,身形禁不住晃了晃,摇摇欲坠。
“阿满!”
垣澈见她要摔倒,急忙唤了一声,正疾步过来要扶住她,长洢立时制止道:“你别过来!别过来……”
她怕他一过来,她就会倒下去。
她咬紧牙,撑直了双腿,继续迈起另一只脚往垣澈的方向走。
方才被虎爪抓伤时她也不曾觉得疼,此时她的脚踩在山石上,她觉得脚底疼。膝盖带动上下腿骨向前移动,她觉得膝盖疼。
好疼,好疼……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几乎让她欣喜若狂的疼痛。她却仍是微垂着盲眼,镇定自若,将一只手向前伸直,往前探,向垣澈的方向摸索前行。
垣澈便也站立在原地,不住唤她“阿满”为她引导方向。
长洢一步一个趔趄,如同初次学步的孩童,摸摸索索,踉踉跄跄,短短十来步的距离,她仿佛走了十多年的时光。
终于,等她跌跌撞撞走到垣澈面前,她扑进垣澈怀里,伏在他肩上哇哇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