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洢正穿着登基大典用的冕服,张着双臂,展开袖幅,让平泊和地沈查看肩章花纹,闻言看他道:“怎么?你也要去?”
深涉立时道:“我当然要去。”
长洢道:“朕领百官祭拜山川,你又不在百官之列,跟去做什么?”
她问完了,脑子立刻自问自答,且答案与深涉的一模一样:“去看热闹。”
长洢道:“你的账朕还没与你清算,你倒想着去看热闹了。”
深涉道:“不就是打架的事,你下诏好了,杀鸡儆猴,杀一儆百,你随便招呼,我肯定配合。”
看他这个样子是铁了心要去的,他有手有脚,又放荡不羁。他要去,谁能管的了他。
他是缥缈山的人,历来不受列国管束。他主动提出受罚,长洢正可以借此立威信,便道:“好。你可以去。禁足十日,回府思过去。”
深涉当街殴打学子的事早已经闹得满城皆知,即便是滁帝在位,也不见得会惩戒他。长洢的诏书一下,百姓不由对这位还未登基的女帝敬畏了几分,一向横行霸道的四公子都受了罚,本来还想趁战后城内混乱为非作歹的宵小之徒都安分了下来。
到了九月十五日,长洢着七旒毳冕,乘六驾马车去潭山。左右二相率文武百官随行,从离都到潭山乘马车大概要两三个时辰,长洢趁着这个时间,倚在马车内翻看《鸳行鹭序簿》。
《鸳行鹭序簿》是当朝在职官员的名册,她要尽快弄明白朝中的官员和他们的秉性。所谓君王,就是驭人之术。她这些年在沉山府两耳不闻窗外事,此时少不得要恶补功课。
御驾出了太安宫,长洢正看着《鸳行鹭序簿》上的名录,对面的车窗帘子忽然被掀了开来。
长洢一向警觉,闻声凝眉,一抬眸,一张精雕玉琢的脸堵在窗口上,一双黯黯明黑的眸子正朝她抛来一个媚眼。
正是骑马跟来的深涉。除了他,也没人敢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冒犯御驾。
长洢告诫他道:“堪木涉!”
深涉放下车窗帘子,一面策马前行,一面在车窗外面道:“怎么样?坐马车慢的很,不如我施精思术带你,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省得你在马车上晃得散了架。”
长洢将手中的簿子翻了一页,一目十行道:“你跟着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深涉道:“就是来看热闹啊!谁家也不是天天祭祀山川,难得碰上,不看白不看。”
御驾前面的仪仗和护卫浩浩荡荡上了城内的御道,万人空巷,百姓都聚集到御道两侧看热闹,叫嚷声沸沸扬扬。
“这个马车好大啊,要六匹马拉!真是气派!”
“什么马车这叫御驾!天子六驾,只有天子陛下才能乘坐这样的马车。”
“天子陛下是女的,听说从小眼盲,四肢残废,当年还有流言说她身上有诅咒……”
“别乱说话!小心脑袋!”
“嗐,我就是疑惑,你说这女帝陛下从小就眼瞎,她肯定没读过书,肯定也不认识字,你说给她个账本她能看得懂么?”
“什么账本,那是老爷们写的奏折!她认不得字,画还认不得?叫那些老爷把要说的话画出来给她看啊!”
一片人哄笑起来。
等御驾从他们跟前经过,一个个又赶紧跪倒在御道旁磕头,没一个敢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