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怕是没空去回忆什么,”岑妙妙摊手,“毕竟死得太快了。”
羽衣燃烧殆尽的灰烬中腾起一缕青烟,冉冉随风直上天际。
三人登上飞舟,踏上重返岐郇山的路。
岑妙妙故意落在最后,于灰烬处取出了鬼车的妖丹,悬于空中,轻声念动了引火的法决。
无声而暴烈的火焰包裹住空中悬浮的深紫妖丹,妖丹之中,鬼车蕴藏多年的修为逐渐被尽数焚毁,归于尘土。
极致纯净的苍白中映照一泓干净的紫,煞是好看。
岑妙妙不再回头看一眼,转身走进了飞舟。
此时几人先前服下的幻容丹效力已经消失,回复了自身原本的体态容貌。
岑妙妙扫了一眼,舱室中风铃眉间紧皱,似有淡愁,正闭目打坐修炼,而杜思卿不见人影,想必是去了雀台。
华丽的飞舟缓缓腾空,岑妙妙倚着法阵边的船舷处,看着地面越来越远,眼中的情绪也随之消失,直至七情尽消。
数息过后,太岁出现在她身边。
岑妙妙听见太岁问她:“鬼车妖丹可贵,能助你一夜突破金丹,巩固境界。为何不汲取其中修为,反而弃之不用?”
此地没有别人,岑妙妙脸上也懒得重新挂笑,“不稀罕,也没必要。”
太岁面具之下的脸看不出神情,“妙妙。”
岑妙妙:“嗯?”
太岁不解:“你心有所想,故而有所掩饰,是什么?”
岑妙妙莫名烦躁起来,“要你管?走开,一边去。”
太岁:“……好。”
傀儡不做丝毫停顿,依言闪身离开。
岑妙妙自知失言,咬了咬嘴唇,抿下了情绪。
她瞟了一眼身后明月城的方向,自袖里取出一朵干枯已久的小花,上面连花瓣也不剩几片,再看不出原本新鲜的色泽。
她把鬼车的妖丹碎了,却留下它居处挂在洞口这多隐蔽的枯花。
那只蠢鸟小时候不是喜欢在幽梦林的山洞门口种满花花草草么?
妖丹被焚毁之后,其中修为尽失,独独剩下灵气尽归幽梦林的地下,重新滋养万物。
她是山高水远的萍水之客,并不屑间接取食妖丹里无辜之人的性命。
杀妖焚丹,是奠告无辜丧命的亡灵。
偷羽衣舍灵力,却是回馈掌中枯花那一小段无疾而终的花期。
短暂的情绪出走之后,岑妙妙光速后悔了。
然而找遍了飞舟上下,也没见到太岁的身影,连打坐的风铃都被她惊动了。
风铃看着岑妙妙四处蛰摸,疑惑道:“师妹在找什么?”
岑妙妙头也不回,“我找狗呢。”
风铃一头雾水:哪儿来的狗?
走到雀台上,却见到杜思卿与太岁正迎风而立,各自背手不动如山,在两人之间,剑意被圈在小小一方天地之中,磅礴汹涌,呼号喧嚣。
杜思卿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眼看着就要毫无招架之力,岑妙妙赶紧风一样穿进两人之间,手指勾着太岁的衣襟,将他拎到了一边。
杜思卿苦兮兮地回过神来,见岑妙妙与太岁分明有话要说,便很有眼色的把地方腾给两人,退下雀台迅速溜了。
雀台上风声猎猎。
岑妙妙摸了摸太岁冰凉的下巴,软软靠进傀儡同样冰凉的怀里。
岑妙妙:“刚刚是我错了……不该凶你。不气了不气了,杜师兄脸都被你打绿了。”
她仰着脸,一双眸子湿漉漉地,脸色懊恼地认真反省着自己方才不知来由的暴躁。
一只手的手指也隔着恶鬼面具安抚地来回在太岁凌冽的眉眼处摸来摸去。
另一只手圈在傀儡劲瘦的腰上,顺着脊背轻轻拍着。
太岁:“?”
岑妙妙八爪鱼似的扭来扭去,心里小算盘打得好:只要滑跪得快,傀儡反应慢,脑子转不过来,一定来不及生气。
哪怕他不知七情,不会生气。
她还是不舍得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