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结束一场麻烦的饭局,送走了不太好沟通的客户之后,有点疲倦的到停车场取车,边走边给自己点了根烟,然后拿出手机来打给儿子。听到儿子说晚上不回家的时候,他还有些欣慰于儿子和同学之间相处的融洽。一抬头却看见“在同学家里”的儿子就在对面星级酒店的门口,然后拉着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进了旋转门。
周任看着那道门足有十分钟,指间的香烟燃尽,烟蒂烫到了了指头,他才收回了视线,低下头犹豫了一会,还是把手机放回衣兜,驱车离开了。
周泽延在酒店大堂又掐了陈培源一顿,后来前台的姑娘实在看不过来来赶人,周泽延气汹汹的甩出两张房卡证明自己是住客。前台脸色微妙的看了看他俩,小心翼翼道:“不如,两位回房间好好沟通?这里毕竟是公共场所,人来人往……”
恰好有新客人进来正在check in,也好奇的往这边看。
陈培源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衬衣领子,低着头道:“我回去想办法,明天再联系你吧。”
周泽延斜眼瞪他:“想办法?你要是有办法就不会拖了半年,再说你这要是一走了之呢?谁赔我的车?”
陈培源道:“那你说怎么办吧?”
周泽延道:“今天晚上你得跟我在一起,明天去你家,我得把这事告诉你爸妈。”他的意思实际上就是今晚要看着陈培源,明天跟去他家找家长,就算是普通家庭,几十万凑一凑也总还是能凑出来的。
陈培源一僵:“别去我家!不能让我妈知道这事!”
前台姑娘看他俩的眼神越发古怪,干咳了两声道:“两位还是回房间去慢慢商量,好吗?”
这回反倒陈培源主动站起来往电梯那边走,周泽延想了想跟了上去,横竖不能回家了,而且客房的钱也已经花了,总好过露宿街头。
周泽延用房卡开了门,一进门陈培源就闷不做声的走到里面去,周泽延不满的骂了一句,回身关门的时候听到房里清脆的“啪擦”玻璃破碎声,心生不妙进来一看,陈培源把桌上的杯子摔碎,手里捏了一片玻璃压在手腕上,木着一张脸看向周泽延。
周泽延怒道:“你还想威胁我?你割啊,不割是孙子!”
陈培源特别平静的说道:“我不是威胁你,我是求你,别让我妈知道这件事。”他每说一个字手上就多用一分力,等到说完,手腕上已经开始有红色的血迹。
周泽延没想到他居然还真敢割,忽然有点害怕,万一这人当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和他的本意就相去太远了。而且真出了事,警察一来,周任当然就知道他根本没去同学家,说谎这罪名可大可小,被抽一顿事小,假如从此周任再也不……完全想不下去了。
看他妥协,陈培源面露感激,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我也没骗你,我家里的事太复杂。”
幸福的家庭大多相似,不幸的家庭却五花八门,陈培源的家庭就是被各种糟心事接二连三的砸烂了幸福。他家里从小条件就不太好,他爸还在外面养女人,家里的一切开销一概不管,他妈没文化,在饭店洗碗洗菜,几年陈培源上高中的时候,他妈妈觉得身体不舒服,怕花钱硬扛着没去医院,一直到陈培源考上大学,正觉得马上要苦尽甘来的时候,忽然就一下子瘫痪了,早先的症状其实就是脊髓炎,早点检查治疗根本不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他爸这时候就提出了要离婚,后来亲戚朋友还有单位领导干预,也没离成,不过几个月都不回家一次。半年前有一天,几个人上门赶人,说是他爸把房子卖给了他们。陈培源不能让他妈睡在大街上,这才没办法去借了高利贷,利滚利的就滚成了五十万。两周前他和光头说好了先还一部分,他从周泽延手里拿了二十万,打算第二天就去还给光头,哪知他爸半夜回了趟家,偷摸的顺走了那些钱。
周泽延几乎不敢置信:“你爸不知道你借了高利贷吗?”
陈培源道:“他怎么不知道?我没办法的时候也去找过他,他说他没钱,我问过他卖房子的钱哪去了,他说不用我管。我当然知道哪儿去了,他在外面至少养了三个女人,还有个带了小的,就他那点工资怎么可能够。”
周泽延错杂道:“这种人怎么配当爸爸!”
陈培源低着头道:“我妈不知道高利贷的事,她今年身体越来越差,我真不想让她被这些事再影响身体。”
周泽延皱着眉看他,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说道:“算了,我刚才说的也都是气话。我倒不是心疼钱,关键那辆车是我爸刚送给我的,要是被他知道这事,杀了我的心估计都有。”他烦躁的挠了挠头,他手头本来就只有三十万不到,给了陈培源二十万,剩下就几万块,去借以前的朋友,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卖“弟弟”个面子?只是一旦找他们借,这事的风声只怕不用一会就能传到周任耳朵里去,还是跑不了一个死。
他无奈道:“看来,还是得去找你老相好。”
陈培源僵了僵,脸上写着是不愿意,但就现在这情况,他也没再说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