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抗室是训练室的三倍大, 地面却只划分出四块区域。
侦查班同学集体坐在4号区域,面向1、2、3三组对抗区,轮到自己就上场, 轮到别组就观摩。
高岩准备的抽签箱复古又朴素, 就一个带盖的纸箱子, 上面掏个洞,里面放着四十张写名字的折叠纸条。
每一轮可同时进行三组对抗。
“让我看看第一组第一位同学是……”高岩强壮有力的手臂在盒子里兴奋搅和。
聂冰原偏过头跟佟小南咬耳朵:“我怀疑老高就是为了体验抽签快乐, 才突然搞这么一场对抗训练。”
佟小南被吹得耳朵痒,不太明显地往旁边躲了躲:“你觉得第一个会抽中谁?”
聂冰原:“张少宣。”
佟小南:“我也觉得。”
聂冰原:“他有‘百分百入老师法眼’的天赋技能。”
佟小南:“以及反向预言家。”
紧邻他俩坐着的阔耳狐:“……咱就说,聊这种话题能不能避着点儿当事人?”
前面高岩终于抽出第一张姓名条:“聂冰原!”
北极熊:“……”
张少宣乐得直接半兽化, 两只大大狐耳随着脑袋嘚瑟地摇:“第一个倒霉蛋不是我,好遗憾。”
“跟聂冰原一组的是,”第二张姓名条出炉,“张少宣。”
阔耳狐:“……”
佟小南忍着笑, 拍他肩膀, 送他上路:“你现在不用遗憾了。”
虽然不太想第一个上场, 但抽中了,聂冰原也就干脆利落起身, 闲庭信步走向1号对抗区, 放松的姿态不像马上就要跟人对抗, 倒像要跟谁去谈谈心,春风化雨那种。
张少宣跟在他后面, 眼里也没神了,耳朵也耷拉了,如果“生无可恋”有肖像, 就是现在的阔耳狐。
作为侦查班里男生女生都算上的最小科属,张少宣的体测成绩本来就在车尾附近晃悠, 现在要跟断层第一打,人世间还有比这更恶意的安排吗!
另外两组的四位同学,也相继被抽出。
原本第一轮上场的三组,都可以算是倒霉。因为这种一对一格斗擒拿,之前谁也没练过,先上来的肯定就是“无差别干架”,至少得要围观过几轮,才可能摸到门路,让战局略微体面。
但现在,跟在后面去到2、3对抗区的四位同学,各个步伐矫健,精神抖擞——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只要避开北极熊,第一轮也是艳阳天。
结果毫不意外,对抗才开始三分钟,张少宣就被一个过肩摔,撂倒在1号对抗区边线之外。
“出界”即分胜负,是这场一对一的规则。
北极熊跟阔耳狐归队,一个怎么出去的怎么回来,仿佛只是绕着训练场走一圈,一个扶着后背,龇牙咧嘴,并认清了未来的狐生方向:“文职才是我的归宿,以后进了兽控局,我就搞内勤。”
一个区域空出,便立刻换新一组上去填补。
就这样过了大半节课,佟小南才听见自己名字,好巧不巧,跟他抽到一组的是北美灰熊·熊掌拨清波·樊林。
许焰:“小企鹅要遭殃了。”
等待区域里随着大家的上场下场,渐渐开始随便乱坐,火烈鸟早二十分钟前就蹭到了佟小南身边,跟他围观战场,指点江山,不时再跟北极熊挤兑两句。
现在佟小南上去了,旁边就剩个北极熊,听他说完一脸不爽:“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
许焰怔了怔,但掩饰住了,佯装镇定看向对抗区,努力让声音轻松:“我只是陈述事实,你把人家小樊樊卷得现在都不想当熊了,面上是不敢跟你说什么,但换谁心里不憋屈,小企鹅又跟你关系好,剩下就不用我说了吧。”
聂冰原不屑一顾:“他最好别放水,不然小南赢得都没劲。”
许焰转头,不太确定问:“你认真的?半兽化的企鹅对抗熊?樊林单是体格就顶他一个半。”
聂冰原抬眼眺望对抗区:“别废话了,看着吧。”
场地里,佟小南正巧妙跟樊林周旋,局面偏向更加主动进攻的北美灰熊,然而佟小南的灵活闪避,让屡次扑空的樊林,渐渐急躁。
聂冰原:“他急了。”
终于,佟小南抓住樊林又一次进攻破绽,一把抓住他手臂,脚下一绊。
聂冰原:“他摔了。”
果然,樊林失去平衡摔倒,佟小南没松手,顺势压上,以单膝顶住对方腰腹,用全身重量压制。
聂冰原:“他反扑。”
几乎是配合着北极熊的场外解说,樊林瞬间爆发野性之力,灰棕色熊耳显露,身体力量增强,眼看就要掀翻体格明显不够强壮的佟小南。
聂冰原:“踹。”
“呲溜——”
帝企鹅赶在被掀翻之前,收膝一脚踹向北美灰熊,后者就这样贴着不算光滑的地面,一路蹭出边界线。
看呆了的火烈鸟:“他俩在上课之前给你彩排过一遍?”
北极熊:“你忘了一件事。”
火烈鸟:“?”
北极熊:“我给佟小南同学当过三年的干架陪练。”
对付熊科,帝企鹅是专业的。
许焰心情复杂,一顿分析猛如虎,人家情深意又笃。
不过就算有娴熟的干架套路,能落实成功也很难,难的不是力量或体格差距,而是心理,一只企鹅相信自己能打败灰熊,其难度不亚于一只火烈鸟相信自己能战胜猛禽。
该死的天敌感应。
“我才发现,小企鹅还是很强的嘛。”不着痕迹呼出一口气,许焰开始反思,最终得出结论,“他的脸太有迷惑性了,奶里奶气的,还有半兽化的耳羽,可爱得像朵小黄……”
“花”字消失在北极熊“友善”的视线里。
“你看得还挺仔细。”聂冰原坐着仍比许焰高,半垂着眼瞥火烈鸟。
许焰挑衅地往上吹了一口气,额前粉毛飞扬:“一切可爱的东西都在我的审美范围,但我不像你,动不动就上手。”
“咱俩当然不一样,”聂冰原理直气壮,“我认识他的时候,你才刚进医科大学。”
许焰:“……”怎么哪里怪怪的?
聂冰原:“而且我和小南的关系可不是单纯相处三年。”
“哦?”许焰从上课到现在,第一次真正从紧张里抽离出几秒,“我就想听不单纯的。”
上方传来声音:“用不用我亲自给你讲?”
聂冰原和许焰一齐抬头。
佟小南居高临下盯着两个倒霉玩意儿,活动活动刚才踹熊的那只脚腕:“我孤军奋战,你俩聊得挺欢?”
“不是瞎聊,”聂冰原伸手把人拉过来,按在自己另一侧坐好,“我是扭转他‘帝企鹅=弱者’的错误思想。”
佟小南伸出脑袋,视线绕过北极熊,看向许焰:“扭转成功了?”
“非常成功,”火烈鸟真诚道,“我以后都不会叫你小企鹅了。”
佟小南:“冒昧问一下新昵称是?”
火烈鸟:“企鹅帝。”
佟小南:“……”
火烈鸟:“你要觉得还不够有气势,可以帝中帝。”
“小企鹅,”佟小南斩钉截铁,“我只要小企鹅。”
虽然许焰对待南北极两位同学的态度略有差异,但本质相同——他其实挺喜欢跟这两个家伙在一起的。
本来复读之后,没想过到大学里再交朋友。差了三岁呢,他嫌别人幼稚,别人也嫌他超龄,属实双向奔赴了。
但稀里糊涂就成了现在的局面,他,一只热带火烈鸟,有事没事就跟两个极地动物混在一起。
混就混吧,他还混得挺开心,尤其喜欢看那俩家伙打打闹闹,怼来怼去。
快乐也是一种能力。许焰先天不足,只好围观别人的。
不过今天凑到南北极这里,主要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否则一直到高岩把他的姓名条从纸箱里抽出之前,他都会陷在“可能对上猛禽”的烦躁里。
烦躁的内里,是紧张,是担忧,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