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教你!”这位汉阳军都统刚刚被培训了十天,十分乐意教授,“看见这根细铁棍没有,这叫插条!开枪时,要从枪口装入火药和子弹,然后用插条插入,将火药压紧实,压实之后,把插条挂到枪把手下边,才能开枪。”
“我来试试——你做什么?”
“你还没把插条挂回去!不能开枪!”
“为什么,这有什么说法么?”
“火药这东西也十分危险,压少了会堵,发射不出去堵住弹头压多了,会炸膛。如果没有插条的话就无法压实火,要这样的话枪就成了废品,所以插条非常重要……”
“这不是废话么?”
“我在军营里,见过有人开枪时忘记拔插条,结果直接炸膛死,教官说了,必须按规矩来!”
“好吧……你又怎么了?”小弟连被打断两次,有些恼了。
“有商船来了,咱们回军营再练!”
……
很快,从蜀中来的货船,到岸卸货,他们清晨就开始干,一到正午时分,艳阳高照,才卸完这十余船的货物,力夫们早已是汗流浃背。
长着平凡样貌中年矮胖货主带着高瘦的中年买家在一边查看了货物,只见这些沉重的大铁箱里,都是一件件黝黑的精铁器具,从钉耙、锄头,到镰刀、铁犁,几乎所有需要的农具都在这些大铁箱中,板车的车轮在泥地上压出深深的车辙。
清点数量,检查了品质,买家十分满意,微笑着从钱袋里拿出数出十几张金钞,让货主清点尾款。
“这,这怎么是新发的城钞啊,”货主看着崭新还带着墨迹的纸钞,嫌弃之色溢于言表,还在手里挥挥,显示出钞票上精致的汴京城池图,“没有皇钞吗?”
“没有,这真没有,”买家苦笑道,“第二版的金钞不印天家的圣像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说以后都不会印天家的头像。另外,钱庄有人拿了皇钞去存,兑付时取出的却是城钞,消息出来后,大家都把的金钞收着,不愿意拿出来了。”
“这也太可惜了,”货主长吁短叹道,“听说皇钞带有龙气,有镇宅护身之效果,相比之下,这城钞就太小家子气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很多士子家里都供有皇钞,平时上香祭拜,就为了能考个好名次呢。”
“对了,这次这么多铁器,是哪家大户又要开荒了么?”货主好奇地问。
“那倒不是,先前咱们汉阳县不是有不少人去京城做活了么,他们也不知道在汴京城是找了什么门路,往家里带了不少钱,有些村子,便整村出动,去太白湖垦田了。”高瘦的买主摸着一缕小胡须,笑道,“你也知道,太白湖葭苇弥望,有巨盗所出没,被称为‘百里荒’。如今他们赚了钱,数目不够买地,但买些铁器,一家大小出些力气垦出田地,也算是买地了。”
“这倒也是,”货主感慨道,“这几年来,好些小崽儿都长大了,没有田地,那可是不小的麻烦。”
“是啊,一晃这么多年了,我都快忘记了,六七年前,咱这里,还是不举子的地方。”买主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日子,越过越有滋味了。”
荒宗在时,他们这里的贫家子只生二子,多生出孩
子,都要溺死,否则养不活。新帝继位后,减免税了杂税,也没了花石纲,更没了各种摊派,多出来的粮食可不就能多养几个孩儿了么?
但多养的孩儿们总要长大啊,总要娶媳妇、种地,那便需要更多土地,大宋这些年的铁器又好用又便宜,有这种机会,穷苦人家便充满了干劲。
他们不怕苦——做什么不苦啊,可这虽苦虽累,但心里甜啊,有什么事,比一点点拥有自家土地更让人满足的事情?
“可我听说,这荆江江堤,好像年年决堤,不会淹没农田么?”货主疑惑地问。
他的船每次从蜀中出川,船过三峡,总是心惊胆战,那里的水流太快了,荆江河道又异常扭曲,以至于年年都会决堤。
“又不会全淹,在荆江住着,谁不被淹个几次,”货主哈哈大笑道,“我那村里的家家户户门板上都写着自家名字,被水冲走了,还得靠这捡回来。”
两人说笑了一会,才各自离开。
买主看着好友上船,又看长江滚滚而去,不由得回想起五年前,他也只是个普通佃户,只是依靠帮着乡里买蜀地的便宜铁器,赚下了一点家业。
朝廷不折腾,这些小户人便会过得好起来,过得好起来,就会余力去开垦湖泽,开垦湖泽,才有更多人买他的铁器,他的日子便能过得更好。
这样的日子,简直像做梦一样。
想到这,买主不由得摸了摸胸口的护身符,那里边装的是一家皇钞,他闲暇时,会拿出来,拜上两拜,感谢官家的保佑他平安发财,并且希望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
……
他不知道的是,遥远的东京城,他心中英明的君主正把神霄院和神机院翻得底朝天,把各种祭祀有他头像的邪恶行为严厉取缔,一旦查到,立刻强行换成新钞。
老赵为此开心了整整一个月,还悄悄留下了十几张钞票,放自家屋里,做为每天的快乐源泉。
这种笑话,真的很快乐啊,光是看着就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