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仪是个没种过地的,对于春耕一事半斤八两。便想来找万事皆知的顾小郎君问问春耕诀窍。
可奈何……顾小郎君是个离田间地头更远的人。
两人大眼对小眼,顾长安无奈道:“杭州府可有善农事的百姓?不若趁着天气尚寒,将他们请来一处,交流交流种地经验。”
“找百姓么?”马仪有些犹豫,“百姓未曾读过书,只是蒙头种地,能讲出什么来?”
“读书人不也没下过地么。”顾长安笑道,“便请他们中最会种地的,来讲一讲他们平日里怎么耕作的就好。他们没读过书,总有些种田经验。这般一交流,或许也能出现不错的点子。”
马仪想了想,感觉也有些道理。他记在心中,又喝过年茶,便快步回了府衙。
虽然衙门还没开笔,但他可以先将这件事准备起来。
等十五的大灯会热闹过后,年味终于慢慢淡了下去。
这日顾长安刚开门没多久,门口便敲锣打鼓的来了一群腰系红腰带的力士。
他们抬着木质箱笼,一箱一箱地在猫咖门口堆着。直到堆不下了,才有个头戴四方巾的儒士小心翼翼地敲了敲猫咖大门。
大门应声而开,吓得那儒士倒退了一步。
他站在门口观察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喊:“顾郎君,顾小郎君,可在啊?”
顾长安在院子里给生灵草田浇它自己的洗澡水。白七就仰躺在一边的逍遥椅上,他抓着顾长安的袖口摆弄,听见有人叫门,也不愿意放手。
“有事他们自己会进门的。”白七半眯着眼说,“我好困,你多陪陪我。”
“你都困了好些日子了。”顾长安放下水壶,蹲到他身边用手探了探他额头温度,“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我们问问昆仑老前辈好不好?”
“不好。”白七摇摇头,“就是年节犯困,过几日就好了。”
“你这症状……跟年兽似得。”顾长安说,“我们白七爷是不是被鞭炮吓到啦!”
“我才不是年兽那种东西。”白七不屑地嘟囔。他听着外面又开始喊‘顾郎君’,这才念念不舍地放开手:“有人来给你送大礼了,快去吧。”
顾长安放下水壶,又顺手给白七塞了个鲜梨,才拍拍手走进了正厅。
那儒士见猫咖有人,当即松了口气:“请问,您可是顾郎君?”
“是我。”顾长安点点头,“猫咖已经开张了,您请进。”
“不了不了。顾郎君啊,您这店里还有空位吗?”那儒士道,“我这儿还有八台箱笼,已然没处放了。”
顾长安迟钝地看向那一堆将落地玻璃窗遮了大半的箱笼,迟疑地道:“……你别说,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的吧?”
“是的!”儒士高兴地说,“顾郎君见谅则个。这原本是我家老爷给您备下的年礼。可谁知路走到一半,那水路却被封冻了。我们只得半路转道,紧赶慢赶的,也没赶上大年。”
这礼太重,顾长安不敢随意应承:“你家老爷是?”
“我家老爷姓长,名长春。您可还……记得?”儒士试探着说。
很好,没印象。
“你们可能认错……”
“让他们进来。”尺玉突然喵喵叫着跳到了顾长安身上,“我们院子那么大,再多的礼都放得下。有人送礼,不要白不要喵!”
它这样一说,顾长安便心中有了底:“是你那位故人?”
尺玉咕噜了两声,将脸埋进了顾长安怀里,只给那儒士留了个圆乎乎毛茸茸的背影。
它不愿说,顾长安就侧开了身:“让你的人把箱笼抬进院子里来吧。别在外面挡了旁人的路。”
他愿意收礼,儒士喜不自胜,赶紧挥手让力士们搬运箱笼。
“你是你家老爷的大管家么?”顾长安把人请进正厅,与他答话。
“哎,不是。”儒士连忙道,“见谅。我家老爷身子有些虚,大管家走不开。便让旁人来给您送的年礼。我也只是个负责跑腿的。”
“那送礼的人呢?”顾长安又问。
“郎君见谅……”儒士羞得起身拱手,一张脸都红透了,“来的几位老爷年岁都大了。万没想到走到半路,突然降温。一船人却都着了凉。身上带着病气,实在是不太好来拜访。”
“可这礼都耽误了,再耽搁下去实在是不像话。几位老爷便命我先来给郎君送礼了。”
说话间,院外堆着的箱笼已经搬走了一半。
尺玉跳下身,走进院子里指挥着那些力士放箱笼。
顾长安沉吟着:“年岁大了,确实怕风寒入体。几位老人家病得重么?”
“有一位身子骨健壮,症状尚且轻微。另两位却有些烧起来了。”
这般听起来,确是不太好了。年龄又大,又起了高热,一不小心一命呜呼都是有可能的。
顾长安左思右想,才道:“既如此,你去讲那位能做主的老人家请来。”
儒士见他不是玩笑,便拱手道:“好,郎君稍等,我立刻去请。”
……
张文弼本来就想来看看顾长安,只是碍着生了病,不太好带病上门。此时一听顾长安要见他,当即起身就走。
走至猫咖门口,他驻足观望许久。
难怪陛下会特意备上这么多礼,叮嘱他好好照顾。
这顾郎君……也太简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