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彻底亮了。
晨光透过云海,将群峰映成暖色。
“滚吧,”磬钟长老高大的身躯站在平台广场上,他面有怒容,满身疤痕显得愈发狰狞,“入派第一天连犯三条禁律,我还没收过像你这般难以管教的弟子,修仙一途不适合你,你好自为之。”
袁崇倒在地上,整个人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他刚刚被废去仙骨,疼得面如土色,爬都爬不起来,他看向对方的眼神充满了怨恨,用力朝他啐出一口血沫:“晴霄派……也不过如此,说什么……不愿埋没人才,都是些冠冕堂皇的……门面话!还不是一切以掌门的徒弟为先!”
“人才?就你也配?”磬钟大骂,“我只后悔当时看走了眼收你为徒,同样是天品灵根,论品行、脾性,你还差得远!”
他说着叫来两个站在旁边的弟子:“送他离山!”
袁崇被两人拖着,一路从山门拖到山脚,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停下叫骂,他双目赤红,发髻散乱,竟与恶鬼无异。
那两名弟子把他扔下便匆匆走了,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袁崇奋力往前爬,边爬边喃喃自语:“废我仙骨又如何,修不了仙,我还可以修魔……”
“魔界也不需要你这样的东西,”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这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袁崇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到面前停着一双鞋,他顺着这双鞋向上看去,看到一张略带嘲讽的脸。
“……是你,”他看清了来人,不禁冷笑出声,“离书身边的那条狗,怎么,你的主人受伤了,放你出来咬人?”
闻人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漠然,完全没有被他激怒:“当狗又如何,至少我有主可侍,你呢?”
他说着向对方身后看了看,白茫茫的雪野一望无际,除了他们二人,再寻不到半个人影:“你被逐出晴霄派,怎么连个来送你的人也没有?昨天还围在你身边跟你嘘寒问暖的师兄弟们呢?能从前呼后拥混成孤家寡人,这样的本事,倒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袁崇听出了他话里的嘲讽,气得脸色一阵青白,忽然他视线一顿,眼中透出些许怀疑:“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谁?”
离书身边的那条走狗分明是半个瞎子,左眼看不见才对,可面前这人左眼完全不瞎,还是金色的异瞳。
他说话的方式和语气也与之前截然不同,气质大改,像是完全换了个人。
而且他身上的气息……也根本不是什么炼气后期,那境界的威压在不经意间透出一丝,足以让他的灵海都开始颤抖。
这人的修为,至少在化神以上!
袁崇瞪大了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脖子上青筋凸起,牙齿开始打颤:“你到底……”
闻人酌五指虚抓,掌中燃起黑色的魔火,自魔火当中抽出一把森白的骨刃来。
“你是魔族!”袁崇惊恐万状,奋力起身要往回爬,“我要告诉晴霄派,告诉溯玄仙尊,你们都是魔族!你们都是……呃!”
他忽觉心口一凉,话音戛然而止,他僵硬地低下头,看到那把骨刃已从自己胸前穿出,森白的刀尖被鲜血染红,透出诡异的色泽。
“不必麻烦了,”闻人酌附在他耳边,用平静的语调说着残忍的话,“这里已在晴霄派的护山结界之外,不论你怎么叫喊,都不会有人听到。”
他冷漠地将骨刃从对方身体里拔出,任由鲜血喷洒在雪地里,无动于衷地注视着袁崇艰难向前爬动,喉咙里呛出血沫,渐渐失去了生机。
闻人酌抬起头,遥望这片无垠的雪海。
一千年前,尊上也是被这样抛弃在这里的吗?
漆黑的魔火突然从袁崇的尸身上燃起,转瞬将他吞噬殆尽,尸身连同血迹在火焰中化为青烟,飘散在雪山终年吹拂的寒风里。
闻人酌收起骨刃,转身消失在风雪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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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胸口的闷痛不知为何消退了不少,素来冰凉的手脚居然在睡梦中回暖,他身体舒服了些,就要坐起身来。
然而这一起身,立刻发觉事情不对。
刚刚苏醒后那点残余的倦意瞬间惊飞,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腕脚腕上拴着的银链,表情变得相当精彩。
谁干的?
哪个不怕死的家伙居然趁他睡着,用锁链把他拴在了床上?
他身上的狐裘也不翼而飞,现在披着的这件,好像是闻人酌的衣服。
魔尊大人怒意上涌,他用力扯了扯手腕上的锁链,扯得床榻都跟着晃了一下,那手指粗的锁链却纹丝不动,没有任何要断裂的意思。
倒是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