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相信所听到的东西。
她的儿子,竟然跟楚贺潮……
……
元里和楚贺潮未等上多久,陈氏便推门进来了。
元里瞧着她两手空空,不由疑惑:“娘,你拿的东西呢?”
陈氏笑了笑,面无异样地走到桌旁坐下,“瞧我,都忘了这里是楚王府,不是咱们家了。出去走了一圈都没找到厨房,便先回来了。等林田来了,再让他跑一趟吧。”
“好,”元里道,“您安心坐着,不用其他东西,这些就够了。”
林田很快便将碗筷拿来。陈氏来楚王府前早已吃过,便含笑看着他们二人吃,目光触及到元里时,更是多了几分暖意慈爱。
等元里端起茶抿了一口时,陈氏忽然道:“乐君,娘想给你说亲了。”
元里顿时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噗。”
陈氏好似没有看到,轻声细语地道:“你如今二十四了,也该成婚了。娘前些日子相中了一个姑娘,相貌好,人也好,很是贤良淑德,娘很喜欢。”
楚贺潮桌下的手握成了拳。
元里低咳着,拿着手帕擦过唇,“娘,我……”
“娘实在等不住了,想抱个大孙子,”陈氏打断他,虽语气仍是温柔,但也不容置喙,“乐君,娘都快老了,也不知能活多久。如今世道不安稳,只有看到你成亲生子,娘才安心。”
楚贺潮心头沉重,他张张嘴,“伯母……”
陈氏回头看向他,“辞野,你既叫我一声伯母,那你就替我说句公道话。我只有元里这一个儿子,元家都托付在他的身上。他如今才二十四,就已经有了如此成就。看看这天下如我儿一般的人物,谁还没娶妻生子?我心里当真着急啊,急得恨不得替他把儿媳娶回家。”
她擦着眼泪,一句又一句的,声声响在楚贺潮耳边,“辞野,他该成亲了。别怪伯母说这话狠心,可他已在你们楚王府待了六年了,这可是六年啊!十八岁进的你们的门,如今都已二十四,当初给你大哥冲喜之时,你母亲也曾同我们家说过,元里以后也是能婚嫁的——辞野,就当伯母求求你,你也跟着我劝劝元里吧。”
房内一瞬的寂静。
楚贺潮的指甲刺的皮肉疼,他扯扯唇,如以往一样笑了,“伯母,我如今三十二了还未成亲,你这就找错人了。”
陈氏沉默了片刻,看向了元里,“里儿,你同娘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娘,”元里好似叹了口气,“我喜欢我被欺负时能给我出头的,我喜欢把土豆都让给我吃的,我喜欢夏天把自己那份冰块匀给我、冬天打猎给我做围脖的……”
他顿了顿,抬头看着陈氏,“娘,我喜欢——”
陈氏忽然揉了揉额角,面露倦色,“娘有些累了,里儿,娘先回去休息了。”
她不等元里和楚贺潮再说什么,便起身匆匆离开了。
元里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喃喃道:“她已经知道了。”
在陈氏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元里就觉得不对的。
曾在楚王府住过一段时间的她,又怎么不会知道厨房在何处呢。
“这样也好,”元里最终道,“他们早晚都要知道的。”
陈氏回到了元府,便将自己关在了房中,谁也不见。
元颂回来后就去房里找她,“夫人,里儿伤势如何?你同我再去楚王府瞧瞧他?”
卧房内烛光昏暗。
烛光下,陈氏正拿着针线,在缝制着一件衣袍。
元颂略显惊讶,“夫人,你这是在给谁缝制衣袍?怎么不让侍女代劳?”
陈氏微微笑了笑,暖黄烛光映在她的唇角,瞧着温婉喜悦,“我今日去看了里儿,他伤势不重,只是穿着的那衣服瞧着不太舒适,便想亲手给他做一套。前些日子他生辰,我都没有给他什么好东西。”
“胡闹,”元颂走到她身边坐下,给她拨了拨蜡烛芯,“儿的生辰日,都是母的生死关,应当是孩儿感激母亲才是,哪里能让你给儿子送东西?”
陈氏嗔道:“我这不是想给他做吗?”
元颂摸着胡子摇了摇头,又想起刚刚问的话:“伤势当真不重?要不咱们再去看看他?”
“老爷,”陈氏笑了,“这么晚了,你还刚刚回来,一身疲惫!你只管好好吃个饭睡上一觉,当真不用去。这话还是里儿说的,你且放心吧!”
元颂心里不由松快了些:“那就听夫人的,等过两日不忙,我再去瞧瞧里儿。对了夫人,你前些日子不是在给里儿相看姑娘,看得如何了?”
陈氏手里的针刺入了手指里,她将血滴抹去,笑了笑,“不急。”
元颂奇道:“先前急的也是你,如今说不急的也是你。怎么去了楚王府一趟,你还变了心思了?”
陈氏拿着针擦过头发,低头勾着线道:“我只是看这蓟县没几家配得上我儿的女子,里儿虽说岁数不小了,但娶妻一事怎可着急。他如今正忙着呢,若是娶来一个闹腾的,岂不是家宅不宁?”
元颂皱眉,“他如今可都二十四了。”
陈氏眼里的泪悄然落到衣衫里,她不着痕迹地用手背抹过脸,说话还是平稳,“老爷,咱们不急,一点儿也不急。就随他吧,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
元颂叹了口气,无奈,“行行行,那便再等等吧。”